76|番外二

76|番外二

雲華在外頭服侍了許久才看到劉尋大步走了出來,臉上陰沉着,顯然心情不太好。她想起適才聽到的隱隱的爭執聲……這是和皇后吵架了?

劉尋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走到了東宮,這兒是當年丁皇后無論如何都不想他入住的地方,他卻讓劉佑才開蒙便直接入住,廣聘德行高雅的名儒為師,又在大臣的嫡子中精挑細選出太子伴讀,更是不斷物色太子賓客和太子諭德,精心給他打造一套東宮僚屬,算得上是寄予厚望了。

結果才進學第一天,這孩子就開始添堵。

東宮裏劉佑正端端正正地坐着寫大字,旁邊坐着一名長史,見到劉尋進來便已跪下,劉佑恭恭敬敬站了起來施禮道:“兒臣見過父皇。”

劉尋淡淡道:“可知道錯了?”

劉佑眼圈一紅,仍委委屈屈道:“兒臣知錯了。”

劉尋冷冷道:“說說看。”

劉佑說:“不聽太傅教導為一錯,未能敬惜字紙為二錯,到母後面前訴苦為三錯。”說到第三點,他眼淚汪汪:“父皇,可是兒臣想母后,兒臣不想進學。”

劉尋其實心中也有些心軟,但仍綳起臉道:“你是太子,不可懶惰懈怠,既然知錯,便好好寫完罰的大字再歇息,准許你間一日上學,只是你母后如今身體不適,你不可多擾了她。”

他出來叮囑了幾句東宮的長史、總管、乳母后,心下想着劉佑畢竟還是個孩子,和他說大道理他未必懂,倒是要找個機會敲打敲打。而他一貫被蘇瑾和自己寵得太厲害,只怕將來少了帝王那股狠絕,若是和蘇瑾一樣,一味的軟善仁厚,那是做不成帝王的,這也是他早早就要將劉佑遷入東宮,和蘇瑾隔開的原因。

他長長吁了口氣,只覺得心頭煩亂,蘇瑾是個極易受孕的體質,自封后后,就沒有夫妻二人獨處的多少時候,基本上是略沾沾身就要懷孕,然後蘇瑾偏偏又要親手撫育孩子,孩子的教養上,她那一套,根本不適合宮廷,誠然,那樣子養出來的孩子肯定是開朗,溫暖,坦率,可是,這裏不是她所生活的那個天堂一樣的地方!他的兒子是要負擔起責任,要面臨許多腥風血雨的,是要統領群臣的,若是那樣的帝王,很快就會被群臣反過來挾制,被佞臣趁虛而入……要他怎麼能繞開她,去教導孩子那些制衡、殺伐、謀略的帝王之術?

他心事重重地回了紫宸殿,進去便聽說蘇瑾已吃了葯睡下了,她這次懷孕睡眠一直極差,睡不多久半夜又會醒,所以他也不進去擾她,自在外殿讓人掌了燈批閱奏摺起來。

偏巧這日有個尚侍有些咽熱,不敢近前伺候怕把病過給了主子,劉尋有嚴命,無論什麼品級的宮人,一旦有不適都必須立刻上報且挪出去,否則若是將病氣傳給了蘇瑾或者小皇子的,必要嚴懲。紫宸殿原就人手不足,這一請假,便有些不足,雲華因看上去謹慎小心,便讓她在外殿繼續伺候着。

雲華萬萬沒想到這麼快便能在御前伺候,心裏狂喜之極,雖然侍立一旁,卻是餘光都全神貫注在陛下身上,只怕陛下一有需求沒立時跟上,可惜的是今晚雖然高總管沒當值,陛下身邊伺候筆墨的仍然全是內侍,她想起初入宮聽過的傳言,陛下一貫不喜用女官,皇後娘娘是他唯一用過的御前女官,心下暗自揣測,宮中女官六局全是皇後娘娘轄下,莫非這是皇後娘娘怕有其他女官效仿於她,所以才如此限制?

不管如何,陛下看上去的確憂心忡忡,批摺子直批到深夜,真真是辛苦之極,她早聽說陛下勤政之極,如今親眼目睹陛下日理萬機,身旁還無一人分憂解難,只覺得對陛下既是崇敬又是憐惜。

這時劉尋咳嗽了兩聲,旁邊的內侍無動於衷,雲華感覺到那內侍有些不夠體貼,連忙倒了杯茶端在旁邊輕聲道:“陛下可要喝些熱茶潤潤嗓子?”

劉尋一怔,抬眼去看,一名五品女官低着頭奉茶在側,只看到烏壓壓一頭鴉發上押着珍珠發簪,他沒有接茶,反問:“你是新來的?朕怎麼沒有見過。”

雲華連忙道:“婢子是徽柔書院今年才考入宮來的,因紫宸殿人手不足,李尚宮推薦我過來的,今兒才到的。”她心裏又驚又喜,想不到劉尋會主動問她這樣一個低級女官的話。

劉尋頓了下道:“你且抬起頭來。”

雲華連忙抬了頭,卻目光往下,萬萬不敢直視聖顏,一雙睫毛微微顫動着,仿若羞赧之極。

劉尋打量了她一下道:“倒是伶俐,既然是徽柔書院出來的,想是也通些文墨了,御書房那邊正缺個侍奉筆墨收拾我平日寫的字紙的,你明天就過去那邊伺候吧。”

雲華心下驚喜萬分,面上帶着感恩的表情,跪下謝恩。

劉尋笑了笑,沒說什麼,神情頗為愉快。

太子劉佑每日雖然老老實實去上書房進學,卻仍是有些叛逆,每逢朝日散后,他還要去御書房聽父皇拿幾份摺子親自念給他聽,慢慢解釋摺子的意思給他,然後又說自己的批紅的原因。

他明明大部分都聽不懂,卻仍是被父皇壓着聽,這日又是大朝,他聽完太傅授課後,便帶着內侍去御書房。

然而平日裏都是一稟便入的,今日卻在門口立了好一會兒高永福才親自迎了出來,他進入御書房,卻立刻被一名女官吸引了目光,只見那女官身形纖細,玉骨珊珊,不過是一身普通的女官服,卻穿出了一股風流來,眉目更是清麗絕俗,手上頸上都戴着貴重精巧的首飾,他給劉尋見禮后忍不住一直看向那女官:“父皇,您不是一貫不用女官伺候的么?”

劉尋臉色一沉:“朕做什麼還需要向你交代不成,你要喚她雲姑姑,不可無禮。”一邊又叫那女官道:“雲華,今兒我有些乏了,你且將今日那河工的摺子給佑兒講講。”

雲華心頭巨跳,這可是讓自己教導太子!聽說皇後娘娘習武出身,小門小戶,文墨不通,想必陛下很辛苦吧?她一邊拿了那摺子,過來果然一一念瞭然后逐一分析,倒是切中要害,條理分明。

劉尋在一旁聽着滿意道:“佑兒仔細聽好了,你雲姑姑學問上是不錯的。”

劉佑滿心不悅,卻懾於劉尋之威,不敢多嘴,只聽完后看劉尋沒什麼事了,才起身出去了。

高永福連忙送他出來直到院門外,劉佑忽然轉頭問高永福:“父皇為什麼好像很器重那個雲姑姑?”

高永福苦笑了下,悄悄對劉佑道:“太子殿下,奴婢斗膽提醒您兩句,陛下雖然是您的父皇,更是這天下的至尊之主,您既是他的兒子,又是他的臣子。一國之君本該有三宮六院,之前只有皇後娘娘一人,這以後誰說得准?陛下看重誰又不看重誰,這都不是我們能置喙的,太子殿下還是要好好兒表現,皇後娘娘將來的指望,只在您身上了。”

劉佑似懂非懂,還是問了句:“母後知道這雲姑姑么?”

高永福連忙拍自己臉頰道:“唉喲,這是奴婢多嘴了,娘娘如今可是千金之體,殿下您可千萬別和娘娘說什麼,陛下不過是覺得雲典侍伶俐,所以放在書房聽用的。”

劉佑懵懵懂懂回了東宮吃了晌食,然後又和伴讀去了小校場,他們還小,騎射教習也不過是拿幾個小弓讓他們拉着玩兒,拉拉筋骨罷了。

劉佑有些不懂,悄悄問伴讀李筠,他是兵部尚書的嫡子,比他大三歲,已頗為老成,平日多有提點劉佑,劉佑也頗為信任他,他便悄悄將這事和李筠說了,問他何意。

李筠一聽便道:“這可別和皇後娘娘說,高公公說得對。”

劉佑道:“為何?”

李筠嘆氣道:“我母親也會安排妾室服侍我父親,太子殿下,陛下乃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後宮不可能只有皇后一人,遲早會慢慢充盈,您要有心理準備,我就有好幾個庶出的弟弟妹妹,我母親也說了,讓我在宮裏好好服侍您,將來她就只指望我一人了,母親是我唯一的一個母親,父親卻是許多人的父親和許多人的丈夫。便是先帝……殿下,您以後就知道了,當年陛下的母后,也就是您的親祖母過世后,丁太后被封為皇后,陛下曾被剝了太子之位,這其中不知多少險惡,以後我悄悄兒地說給您聽。”

劉佑聽他慢慢解釋,好像懂了些,但仍然有些不懂。

他記着說不能和母后說這些,只有心裏存着,又在御書房見到幾次雲華,且劉尋待她頗為優容,他漸漸開始覺得有些不對起來,舉止沉穩許多,竟似乎長大了些。

蘇瑾卻不知道劉尋在用這樣的方法來調/教兒子,劉尋只告訴她一名女官感覺頗為輕佻,怕在她跟前伺候會出問題,所以調去了御書房先用着,等過些時日找個借口就打發出去了。她也並不以為意,出了三個月,她總算止了吐,胃口也開始轉好,劉尋也鬆了一口氣,開始專心想辦法□□兒子,也好將來早早讓兒子上位,自己才好卸了擔子,和蘇瑾過神仙日子去。

至於孩子,一次蘇瑾不小心說他命中應當有七個孩子,他臉都黑了,勒令太醫院一定要想出辦法調出不傷身體又能避孕的葯來,他受夠了這一個又一個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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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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