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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隨意拋灑着雨點,一座座山沉睡在雜亂紛飛的秋雨中,投下了墨色黑影,劉尋握着刀柄,大開大合,寒光成弧,反手斬下,刀鋒從面前敵人脖頸砍了進去,發出了刺耳的咔擦聲,鮮血噴洒,刺客的頭顱骨碌一聲掉了下來,滾過落葉,他全身浴血,冰冷的臉頰有血躺下,氣勢凜然,身旁玄衣甲士也是以一當十,他們已經被圍攻了半夜,卻絲毫不顯頹勢,反而是包圍的軍士不斷損失死亡,導致了敵人開始浮躁起來,更是讓玄衣甲士們找到了缺口,愈戰愈勇,竟然有突圍的勢頭。
這時谷口忽然有人點燃了樹葉,被雨打濕的樹葉極難點燃,發出了濃煙滾滾,一路向纏鬥着的人群飄去,開始有軍士發現難聞的煙霧不對味,卻已開始倒下,竟然兩邊的軍士都一起紛紛倒下。
劉尋極快地撕了身上的濕布捂住口鼻,低喝:“濕布捂着口鼻!”
身旁的玄衣甲士們都連忙照辦,卻依然被濃煙薰倒了好幾個,劉尋低喝:“上樹!”一邊手一甩一根帶着掛鈎的繩子已拋到了谷旁的樹上,手一用力整個人都盪了起來,在山壁上一點,翻上了樹上,又順着山壁往上爬,居高臨下看到了點着煙霧的源頭,他從背上探手取下弓,搭箭射了過去,有人應聲而倒。
雨依然下着,風並不大,煙霧沉甸甸地只能沉積在谷底,谷口的高衛和一名全身披着大氅戴着風帽的女子遠遠站在一株樹下,身旁拱衛着一群死士,高衛一邊看着一邊道:“說到底,這真龍天子,還真是有天命庇佑的,計劃都這麼周詳了,老天還是幫他,這麼大的雨,這毒煙都飄不遠。要不是諸事都已齊備,機會難得,我還真不想行動。”
雍王妃披着大氅戴着風帽冷冷道:“若不是下雨,我們也沒這麼好圍殺狙擊他,什麼天命,我從來都信人定勝天!”
高衛臉上柔和了些,想是想起了從前的丁薇,又看了一會兒道:“應該行了,這次我們的兵丁也折損了許多,這還是你十年前就開始籌備的死士和私兵了,這次若不成,再找這麼多兵力就難了。”
雍王妃輕笑了下:“你的毒煙進去,我就不信劉尋能逃到哪裏去。”
天漸漸亮了,雨絲微微落着,毒煙漸漸散去,地上橫七豎八地倒着屍體和被毒煙熏得昏迷過去的兵士們,高衛和雍王妃仍然是站在谷口,命一隊死士,高衛道:“儘快找出劉尋,下雨這迷藥持續的時間不長。”
雍王妃輕輕道:“你還是心軟,直接用劇毒不就行了。”
高衛道:“這些兵士豢養不易,廢了可惜,也令人寒心,再說了活捉劉尋,制服蘇后更容易,也不知道京里那邊進展如何,蘇瑾此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雍王妃冷笑了聲:“她沒什麼腦子,誘出城應當沒問題,地方我也故意讓他們說的錯的地址,就算伏擊不成功,他們也是白跑一次,等回京里,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了。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力量,全在此一舉。“
死士們快步走入谷中,在地上紛紛尋找着,將自己這邊的人抬出來放在另外一側。
高衛皺着眉看着死士們尋找屍體,卻一直沒有聽到找到的消息,忽然警惕抬頭,只看到山谷口兩側忽然密密麻麻湧出了手持弓箭□□的兵丁,他脊背湧起一股寒氣,轉過臉看向谷中,只看到劉尋和數十個人從山壁上紛紛降落下來,劉尋嘴角一挑:“拿下!”
高衛想也不想,忽然手一揚,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一聲巨響,上前的兵士們立刻倒下了一片,血肉橫飛,殘肢滿地,眾人駭然,高衛手裏又拿了個炸彈,冷喝道:“不許上前!”兵士們微微有些瑟縮,看向劉尋。
劉尋劍眉緊鎖,他心知那人手裏的這種武器定然是有限的,但是他體恤兵力,卻也不願意讓兵士白白送死,固然他可以讓人一箭射死他,但是他想活捉他們,應該能從他口中套出一些蘇瑾那個世界的東西,即使如今蘇瑾已經在他身邊,他卻從來未覺得完全放心過。
他冷冷道:“放下武器投降,朕可饒你一命!”
高衛看着旁邊黑壓壓的兵士道:“你早就識破了我們的誘敵之計?故意中計引人埋伏?”
劉尋冷冷道:“太拙劣了。”
高衛傲然道:“可你還是甘冒奇險連夜回宮,說明你還是擔心萬一,你就沒想過,蘇后也許真的在我們手中么?只要你傷了我們一根汗毛,那邊立刻就會將她的肚子剖開,讓你永遠見不到自己的孩子。”
劉尋冷冷道:“你覺得朕會信么?皇后豈會上你們的當?”
高衛笑了下:“如果是小梁氏告訴她,你已落入我們的包圍呢?”
劉尋臉色變了變,高衛笑得躊躇滿志:“偏偏你為了她安全,將禁軍虎符給了她,她和你一樣,雖然不太信,卻仍然會冒險來援救你,從前她為了你死都可以,更何況是現在?小梁氏整天旁敲側擊刺探機密,你當我們沒發現?專門留着這個蔣干來做反間計用的,她懷着身孕,強行出城到我們提供的假的地址那兒,被我們設下的伏擊,你覺得現在你的孩子還在的可能性有多少?對了,那邊我們同樣給她準備了方才給你享受的毒煙。我早有命令,午時如果還未見到我們返回,則必殺之,你現在還敢賭把我們殺掉么?”
劉尋雙眸冰冷,瞳孔縮小:“你們若傷了她,朕一定會一刀一刀的剮了你們。”
高衛笑道:“這個時候說狠話沒什麼意思。現在要麼你放了我們走,回去大概還能趕上她還活着,要麼你派人上前,我按下炸彈,玉石俱焚,你回去給你的皇后太子收屍,如何?”
劉尋握着刀的手微微發抖,高衛說的話有九成可能是假的,但是,他不敢賭那一成!小梁氏這個變數,是他大意了,他不敢保證蘇瑾能識穿!一旦她信了自己被伏擊的事情,極大可能是會親自領兵出城馳援。
高衛臉上的表情十分悠閑,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一隻手拿着一個小巧的炸彈放在手裏,拇指按在炸彈上,看不出一絲緊張,劉尋咬了咬牙,眼睛一眯,心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次他們的力量幾乎全軍覆沒,暫且先放了他們也無妨,手舉起來正要吩咐讓路。
一支箭閃着寒光飛射了過來,以極大的力道直接穿透了高衛的頭,他臉上還保持着詭異的微笑表情,旁邊的雍王妃尖叫起來。劉尋嘆了一口氣揮手讓人將她按住,看向箭飛來的方向,一個女子拿着弓身姿筆挺地站在那兒,身上的披風風中獵獵作響,身後一群禁軍拱衛。
他臉上一緊,快步走了過去,幾下將那女子擁入懷中:“為什麼出京!你不知道危險么?肚子有沒有事?”
蘇瑾抬了頭,臉上仍有着餘悸:“京里我留了一半的軍隊,另外讓淮王圍上了雍王府,問題應當不大,你這邊我實在不放心。路上還好,都是大路,我乘的馬車,並不是很顛簸。”
劉尋仔細看了下她的臉色,才略略放下心來:“怎麼射殺了那個大夫?我還想着盡量活捉呢。”
蘇瑾一愣:“他手裏拿着炸彈和你對峙,不是要同歸於盡么?”她才趕到就看到這樣心驚膽戰千鈞一髮的一幕,那炸彈是烈性炸彈,高衛窮途末路之下只怕是要狗急跳牆拉人陪葬,也不敢驚動,當機立斷射殺了高衛。
劉尋知道她對殺人一貫謹慎,若是讓她知道並非必要殺人,只怕又要心思重了,便含糊道:“沒什麼,多虧你趕到了,不是說小梁氏給了你錯誤的消息?”
蘇瑾看到他無恙,心裏也鬆了口氣,一邊回答:“我自己拿了地圖來看,推斷從京城到狩場,最合適埋伏的地方會設在哪裏,然後直接趕了過來,並沒有去他們所說的地方。一會兒回去再安排人去那邊看看吧。”她走過去將倒在地上睜着眼睛的高衛手裏的炸彈拿了起來,這是殺傷力非常強大的炸彈,一般來說為了防止時空傳輸過程出現意外,沒人會攜帶這種東西穿越時空……這人真的是……瘋子一個。
旁邊的雍王妃被兵士們押着,卻仍撲在他屍體上哭得淚漣漣,她抬起淚漣漣地眼睛看着蘇瑾,惡狠狠道:“你不會有好下場的!我詛咒你……“話沒說完她就被旁邊的兵士們塞上了嘴巴,只能以惡毒的眼睛瞪着蘇瑾。
劉尋過來命人將她押回京,又令一隊軍士留下善後救治傷員,擁着蘇瑾上了馬車,聽蘇瑾說著這一夜的驚險,兩廂印證,發現劉尋這邊尚未出發,蘇瑾那頭就已接到了劉尋陷伏下落不明的消息。
劉尋長嘆道:“雖說謀略可笑,但也算是看透了你我的弱點了。”
蘇瑾不說話,溫順地依偎在劉尋懷中,自上了車,劉尋就一直堅持要抱着她,生怕她顛着了。劉尋輕輕道:“我是真的很怕你被帶走。”蘇瑾在溫暖車中,奔襲一夜,又一直在反覆思考,已有點睏倦,沒有回答,睫毛垂下睡著了,劉尋用手指輕輕撫摸她的唇,心中安詳滿足。
回到宮中,劉尋抱着熟睡的蘇瑾下輦,看向前頭,忽然瞳孔急縮,殿門口,一身侍衛服的方臨淵站在那兒看着他們,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