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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妃一邊想着,一邊假裝起身如廁,款款走了出去。
她在凈房磨蹭了一會兒,開始陸續有夫人出來解手,看到她在那兒慢悠悠地在侍奉的宮女端着的銀盆里凈手,都駐足和她說了幾句才離開,一直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裏頭依然沒有動靜,她有些好奇,又怕自己離場太久有人懷疑,便又慢慢地往回走,走到異獸園門,她依然聽到裏頭的喝彩聲,十分詫異,難道那小象還沒吃?她不由地又走進去,結果才入門,就看到那大象正揚着鼻子往自己走來!巨大的身影籠罩在她身上,她現在跑已經來不及了!
她心神俱裂,閉上了眼發出了令人膽寒的尖叫聲。
場中頓時就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臉上有噴氣,然後似乎有柔軟的花瓣觸在她額頭上,清淡的花香飄來,她一愣睜開了眼睛,看到那大象鼻子卷着一朵菊花,在她面前晃動。
場上的貴婦人們都善意地笑起來,有女眷好心向她解釋:“適才那馴象師父說這大象會獻花,皇後娘娘讓他騎着象在場中緩緩行走獻花呢,還不快快接了那花兒,接了它就走了。”
她滿臉漲紅,從大象鼻子裏拿過那朵菊花,大象果然在馴象師父的指揮下,緩緩又往下一個人走去。她捏着那朵菊花,看向坐在高台鑾座上的蘇瑾,她端坐在那兒,臉上含笑,眉宇依然帶着凜然之氣,而場中央,小象依然盡職盡責地在那裏敲鼓。
為什麼會這樣?那毒沒有用么?她看向那小桶里的香蕉,香蕉還好好地在那兒。
她做回座位,過了一會兒假裝問坐在旁邊的一位老太妃:“怎的那小象這麼乖,不吃香蕉的?”
老太妃看得正高興,不以為然道:“誰知道呢,想是和訓狗熬鷹一個樣,不許吃太飽吧?”
她坐立難安,又怕那小象忽然中毒,又自覺地丟了生平的第一個大丑,她自詡生平泰山崩於眼前而不亂,卻不知道為何適才見到那大象就整個人都失了方寸,失聲尖叫起來,過了一會兒便悄悄稱了病,回了王府。
回去她找了高衛來說話,高衛一聽簡直匪夷所思:“你怎麼會想到給象下毒?”
她詫異道:“本來是說進宮如果有機會就給蘇瑾下毒的,但是這不是沒機會么?蘇瑾在宴席上根本一點都不吃東西,飲酒也只飲她身旁女官持的壺裏倒出來的,謹慎非常,大象一旦看到小象忽然病死,發怒起來,你也知道的,那是完全失去理智的,古時的冷兵器不容易刺穿象皮,只會讓它橫衝直撞,隨意傷人,那蘇瑾一貫自詡俠義,自然是要出來做好人逞英雄,只是*凡胎,如何敵得過?再說了我今天聽到個消息,聽那些老太妃說,看她身形,似乎是懷孕了,這更是一舉兩得了。”
高衛吸了口氣道:“其一,一頭小象,它再小,也比牛大吧?那毒/葯是要來毒人的,你放了多少在香蕉里?你就確保一定能毒死小象?其二,你當那些侍衛是死的?劉尋所訓的鷹銳衛,以一敵十,勇健無比,四十萬禁軍中挑出三千大內侍衛,這三千大內侍衛中,又只挑出三百人充為鷹銳衛,真正是萬里挑一的人,再加上蘇瑾本人軍人出身,身有神力,你以為她做不到全身而退?其三,給你毒/葯的時候我再三交代,只有遇到千載難逢萬無一失的機會才會使用,否則就是打草驚蛇,你如今把那毒/葯留在了香蕉里,自己又提前回來了,你是怎麼想的?本來我們在暗,他們在明,毫無防備,如今如果真的查出了那毒/葯,你覺得他們會不會重新篩查一次今天場上參加過宴會的夫人?”
雍王妃聽他一說,似乎的確有理,心裏隱隱發虛,然而在她記憶中,高衛一直對她是讚賞有加,傾慕無限,忠誠溫和的,第一次以這麼強硬的態度數落她,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落差,她綳起了臉強詞奪理道:“當時那個場合,我覺得是最安全的,如今也只是意外而已,否則說不定她就算能全身而退,肚裏的胎兒也要受影響,又是劉尋的萬壽節,肯定給他狠狠的添堵。”
高衛聽她強辯,失望道:“我們要的不是他們添堵,那胎兒也毫無意義,我們要的是在他們毫無警覺的情況下,一擊即中,萬無一失!如今他們的實力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們,現在已經不是當年了!我們如今唯一的優勢不過是他們還沒有發現,出其不意而已!這樣吧!以後的行動你一切聽我的,不要輕舉妄動。”
雍王妃一向自傲,又有極強控制欲,忽然看到高衛翻臉還要反過來指揮她,也大怒道:“你懂什麼?這是後宮的戰爭,我比你見得更多!那蘇瑾我也知之甚深,聽說她立刻就要去徽柔女院選人,我會再做打算,你先下去吧!”
高衛有些失望地看着她,站了起來一拂袖走了出門。
雍王妃也有些鬱悶,她想了想自己的確有些理虧,如今自己最大的助力且不離不棄的人就是高衛了,算了,晚上再找機會和他緩和緩和吧,反正他不管自己怎麼樣,都不會離開自己的。
高衛卻出去叫了酒來喝,酒入愁腸愁更愁,他一邊將酒倒入自己喉嚨,一邊鬱悶,不對,不對,雖然面貌變了,但是她的記憶在,還是那樣親切地叫自己小衛,還是那樣風姿獨絕,然而這些天他卻漸漸發現眼前這個有着他最深愛的人記憶的女人,卻開始漸漸陌生。
她的口味開始變化,開始喜歡吃油炸的魚、雞、鴨,身上也不再是慣常用的香,而是漸漸馥郁,笑的時候也不再是從前那種含而不露風華卓絕的笑容,卻彷彿被那粉紅的桃花眼所融化,帶出了絲絲媚意,如今,連處事也沒了從前那周密謹慎,從前她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籌謀許久,百般推敲,務必萬無一失,而一旦出錯,則會坦然認錯,然後絕不會糾纏在錯誤上自暴自棄,卻是吸取教訓,然後在下一次的安排中更注意。
她……不是丁薇,他腦海中忽然冒出這麼一個念頭,然後又極快地掐滅了。怎麼不是呢?她不還是那樣對自己全心全意地信任么?她說自己雖然不是她最愛,卻是她最能信任,能交託後事的人。
他漸漸喝得醉醺醺,倒在了桌子上。
宮裏,知道了白天的插曲的劉尋,暴怒起來。
那香蕉裏頭的毒後來經查驗,十分猛烈,一點便能毒死牛,如若蘇瑾沒有一直緊盯着雍王妃,及時發現了不對,命那馴象師停止了原來的節目,更換為其他節目,小象慘死,大象暴怒發狂,四處傷人,懷着身孕的蘇瑾會怎麼樣,他簡直不敢想像。他緊緊抱着蘇瑾道:“為何今日不立刻將她抓個現行?你不能拿孩子來冒險!”
蘇瑾解釋道:“一個我也不確信那裏頭到底是不是毒/葯,萬一不是豈不是打草驚蛇了?再一個她如今身份不明,到底是不是,我也拿不準。”
劉尋陰森森道:“管她是不是,你沒聽過‘莫須有’的罪名么?皇帝要殺人,需要理由么?”
蘇瑾安撫他:“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劉尋大怒道:“怎麼好好的?假如她直接將那香蕉喂入小象嘴裏呢?”
蘇瑾訝然道:“那她也會連累自己的啊,大象暴怒后,難道還會避開她么?我看她放了香蕉后就起身去凈房,感覺古怪,才連忙假裝說那節目不好看,喝令停了問他們有什麼新節目的。現在想來她自己想必也是懼怕的。”
劉尋目光冷厲:“朕自會收拾她。”
蘇瑾笑道:“我看可以考慮引蛇出洞……我有個辦法……”
劉尋截口道:“你不必參與,更不要想把自己當成誘餌,想都別想!這事我會解決,你安心在宮裏養胎,我明兒再調一隊明光衛來護衛你,你什麼都別想,這些麻煩我來解決,聽到沒?”
蘇瑾看他兩眼幾乎都要發出綠光了,心知雍王妃這次真的觸了他的逆鱗了,只好答應了下來。
劉尋心有餘悸地抱着蘇瑾道:“早知道朕絕不會讓你帶誥命去看什麼百獸的,本來只是想讓你開心開心,接下去的一應宴席,包括冬至大宴,你都不必參加了,一切都待生下孩兒再說!還有,所有命婦都不許進宮看你,省得夾帶什麼,朕下去就下命,這幾個月,一律封宮,加大查驗,內宮二門內的內侍宮女,一律不許出宮。你與朕同食同飲,一律都要讓人先試吃驗過才行。”
蘇瑾靜靜地給他抱了一會兒才問他:“你不覺得……這有點像坐牢么……”
劉尋親了親她的額頭:“就忍這幾個月,孩子生下來就好了。你放心,朕一定早點解決了他們。”
蘇瑾有些為難道:“能將清洗記憶的機器帶來這裏,他們一定不只一個人,你還是謹慎一些,盡量讓他們暴露更多的勢利或者底牌。”
劉尋霸道地說:“說了你不要費心思了,你現在已經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女人了,你要學會將一切難題都交給你的男人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