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殺人
從昌平的認親宴回府後,天就下起了雨,春天的雨淅淅瀝瀝的,直下了兩日。
這天是林莞婉與兄長約好上街的日子,奈何天公不作美。
“真是掃興。”趴在窗柩看沿着屋檐形成的水簾,小姑娘皺着眉。
蘇昭珩伸手虛掩了窗,“風涼,還是在屋裏獃著。”
林莞婉這才在炕上坐好,側頭去看穿着右衽藏藍綉暗紋袍子的蘇昭珩,許是屋裏光線比較暗,竟是將他清俊面容上的神色顯得有些深沉。
“你這還是要出去?”
“是要出去。”蘇昭珩朝她笑笑,“你在家中等兄長過來,若是雨停了再出去也可,若是不停你們兄妹也能在家裏說說話。我事情完了就回來。”
林莞婉又認真的看了他幾眼,點點頭欲起身送他出門,卻是被他又按回到炕上,只得再推開窗目送他出院子。
林浩祺是巳初到的,走到正房來的時候身上還是帶了些潮意。
林莞婉在花廳接待他,讓丫鬟取了干帕子給他擦衣裳。
“下着雨哥哥還巴巴的跑來,等雨停了就是。”小姑娘掂着腳,用帕子慢慢沾他肩膀上的濕意。“長貴也是,越來越不會伺候了,不是還打着傘也能淋濕了。”
妹妹的關切使得林浩祺心裏暖暖的,“你倒是怪錯長貴了,我走得快他跟不上罷了,誰知這雨下多久,我們兄妹也許久沒坐下來好好說話了,趁着沐休有機會。”
兄長都幫着推脫了,林莞婉也不能再說什麼,見他衣裳乾爽些了才住手,將帕子甩給了小丫鬟。心底卻是想着還是缺了個嫂嫂的事。
出不了門,林莞婉讓人在次間擺了棋盤,準備邊下棋邊說話。林浩祺也有一籮筐的話想問她,表面看着蘇昭珩挺照顧她,可是不聽妹妹從口中說出來總是不安。
兄妹倆就擺好架勢,在你圍我攻間慢慢敘起了家常。
一局完了,林莞婉數着子直撇嘴,抬頭往窗外看撇去,見雨似乎有要停的跡象,外邊光線比先前亮堂了許多。
“你的棋藝還是沒長進,都讓你許多了。”
面對兄長的取笑,林莞婉低哼了一聲才道:“說話分心了,二姐夫要到任上,二姐姐也去么?”
這是林浩祺剛給到的最新消息,若無意外秦二公子就定到涼州上任知縣。
“二妹當然是去的,去了涼州雖要比京中苦,家中卻是她說了算。等到二妹夫能回京時,若是任上有功績提個六品京官也是可以的,界時二妹夫再是庶子也能說上幾句話了。”
“二姐夫若能得個六品的實差,往後的路也好走了,可不是能在秦府說上話。”林莞婉想了想,笑着附和道。
她話才落,卻是有小丫鬟打了帘子進來,稟報道:“夫人,二小姐來了,木香姐姐先迎了出去,差奴婢前來稟報。”
還想再擺棋的林莞婉一怔。
能被丫鬟們直接稱小姐的自然是武肅侯府那邊的,二小姐就是蘇夢芯,她怎麼說來了就來了。以她的性子不該是這般莽撞才對。
林莞婉直覺有事情,丟下手中的白子與兄長道:“哥哥稍坐會兒?我去迎一迎。”
林浩祺也有些詫異,點頭讓她直管去,他在這坐着喝茶就是。
匆匆往垂花門處走去,不過一半的路就見着頭戴兜帽的蘇夢芯,林莞婉走近一看瞧見她眼角泛紅。
她看得眉心一跳,不動聲色笑着去拉蘇夢芯的手。“我昨天還侯爺念着你呢,你今兒就來了,我們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二嫂,我……”蘇夢芯反握住林莞婉的手,喊了一聲淚竟然先落了下來。
林莞婉驚得忙抽了帕子給她拭淚,“怎麼了這是,好好的傷心什麼。這可是風口上,快隨我先到屋裏去,坐下再慢慢說。”
據她所知,蘇夢芯性子是要怯弱些,卻是不喜歡掉淚的人。看來能讓她突然跑出來,又沒忍住在她面前落淚,受的委屈怕是不小。只是如今侯蘇老夫人早就被軟禁起來,也沒有人拿捏她了,按理是不會受委屈才對。
思忖着,林莞婉已將蘇夢芯帶到了正房二進的西廂,喚了丫鬟打水來。
蘇夢芯此時心情似平靜了些,只是鼻子還在一抽一抽,淚倒是沒有再掉了。
“來的時候可有淋着雨了?哪些丫鬟婆子跟來的。”林莞婉細聲問她。
“我…我走得急,就只帶了奶娘和紫蘇。”蘇夢芯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她也是被氣得糊塗了,什麼也沒有想直接去讓人套的馬車就出府了。身上這斗篷還是去尋蘇夢婷時穿的,裏面還是家裳衣裳。
林莞婉自也注意到了這些,拍了拍她手。“既然都來了,在這兒住上兩日吧,侯…母親那可知道你出府了?我派人回去送個信,也再給你取幾身換洗衣裳?伺候的倒不用再跟來了,這兒有的是伺候的。”
蘇夢芯聽着卻是站了起來,手指都絞到了一起。“二嫂,不,不必要麻煩了。我,我一會就回去。”
明明是受了委屈跑出來的,眼中都還有受傷的神色,怎麼會想回去?林莞婉認真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又坐下。“着什麼急,這樣吧,我就只派人回去個信,衣裳什麼的我這兒還有簇新的,我們身形差不多,你穿着肯定也合身。”
說完,她就吩咐了下去,根本不給蘇夢芯推辭的機會。想到蘇夢芯此時怕也不想與她多說,她就借口讓先歇會換衣裳,自己先出了西廂。
林浩祺坐在一花廳旁邊的次廳喝茶,捧着茶碗,可好幾次都要送到嘴邊手又停頓下來,目光沒有聚焦的看着窗外。
一道嬌小的身影從廊下過,他忙將茶放下。
“讓哥哥久等了,夢芯不知怎麼從侯府跑了過來,還哭得一臉淚,我也沒敢一直問她原由先讓她留在正房西廂那了。”林莞婉覺得都是一家人,便也沒有遮掩事情。
林浩祺眉頭蹙起,道:“那你還跑過來做甚,快去陪着去。”
林莞婉感覺兄長的語氣好像帶了絲着急,心裏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不過也沒有多想。“姑娘家總是面子薄的,我老在跟前她才不自在。”
“夫人,外邊的雨停了,可還要備車?”
兄妹倆正說著話,芫花滿臉笑意走了進來。
兩人都往窗外瞧,果真是放晴了,一束束的陽光打在雲層中透了出來,將雲朵鍍了成金光。
林莞婉眉宇間的憂色隨之散去,“既然放晴了,午間就在外邊的酒樓吃了,兄長拿了俸祿可還沒有請客呢。”
林浩祺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微笑道:“都隨你。”只說了一句又遲疑起來,“可是蘇家二小姐……”
“這有什麼難的。”林莞婉道,“左右不是外人,也許子玉忙完了呢,我且先讓人帶個信問問他意思。夢芯出去轉轉或許還能開心些。”
聽着妹妹的安排,林浩祺想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又端起了茶來,連對妹夫的親昵稱呼都沒留意。
小姑娘已經在低聲吩咐讓杏兒去傳信,再讓去套車。
雖然是安排了下去,可也是臨時起意,林莞婉少不得再到西廂與蘇夢芯說一聲。
蘇夢芯已換了一身荷色鑲毛邊小襖,白色綉梅花的挑線裙,凈過面重新上了妝,又變回那個溫婉綽約的樣子。
得知林莞婉說要上街,林浩祺也一併會去,她連連搖頭。任是林莞婉好說歹說她都是不願同去,再多說兩句眼框又紅了起來,倒是唬得林莞婉不敢再強求了。
本該出府去的杏兒走過院子,林莞婉剛從西廂出來,兩人撞個正着,她不由得奇怪的問道:“你這是出去過了還是回來了?”
杏兒福了一禮,“夫人,奴婢本是要出去的,侯爺卻是先到了外院書房。奴婢這是給侯爺取換洗衣裳。”
取衣裳?
林莞婉更奇怪了,抬頭看了看天。
雨已經停一會了,不可能是淋着了吧,淋着了直接回正房換衣裳就是,何必要在外院書房換也不方便。
林莞婉兀自思索着,突然心頭一跳,旋即臉色有些發白。“你可見着侯爺人了?”
杏兒搖搖頭。
她已站不住說話了,提了裙子就往外走,芫花被她的神色也嚇得沒敢說話,忙扶上她怕地面濕滑。杏兒側頭一想,也快步進屋去取衣裳。
外院書房,侍衛林立,連走廊下都是三步一崗的站着人。
林莞婉看到這森嚴的守衛腳下更快了,許平見着她的身影吃了一驚,忙上前行禮。“夫人,您怎麼過來了。”
“他呢?”
許平對這直接的問話猶豫着開口道:“侯爺在書房內,侯爺還帶回了一個客人,您…夫,夫人……”
林莞婉心中焦急不耐聽,也全當是他的推脫之詞,直接越過他推門而入,許平又不敢攔,只能是跟在她身後為難的喊着。
屋裏的窗戶都開着的,光線很亮堂,可推門瞬間她還是聞到了一股沖鼻的腥味。
那是血腥味!
林莞婉險些被門檻絆倒,一雙手在及時出現在她眼前,她下一刻就倒在對方溫暖的懷裏。
“你怎麼過來了,還走這麼急,萬一摔着了怎麼辦。”
熟悉的聲音平穩從頭頂傳來,她連忙抬頭。
蘇昭珩正溫柔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受傷了!”和他對視了一會,林莞婉猛得從他懷裏掙了出來,雙手就在他身上亂摸起來。
遊走在他身上的手使得他呼吸都停了幾息,見她還要從腰間往下,忙拽住她。
“我沒有事!”蘇昭珩嗓音都沙啞起來。
與此同時,兩聲清咳從蘇昭珩身後傳來,林莞婉被抓住手聽到不屬於兩人的聲音,怔在了那。
蘇昭珩看着小姑娘發怔,有些好笑的側身,他身後一身巾服的少陵便顯露了出來,正坐在太師椅中含笑看向兩人。
林莞婉臉騰的就紅了!
她不知道蘇昭珩是真的帶了人回來,她以為是許平故意攔她不讓進的。
許平此時已默默退下,心底想着這可不能怪他,他已經提醒過了……
“這位是少陵公子。”蘇昭珩給還發傻的小姑娘引薦,“在外邊遇上了些事情,所以才回了府。”
少陵帶着遮了半張臉的面具,只能看到他唇角是上揚的。
林莞婉艱難的眨了眨眼,輕輕道了聲見過少陵公子,真是巴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連着上回,這是第二次被他看到自己失態了!
可是已經是被看到自己失儀的樣子,林莞婉一咬牙準備破罐子破摔了,她又去拽住了蘇昭珩衣袖。“可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怎麼屋裏全是血腥氣味,你還讓杏兒取衣裳!”她還沒有問明白,絕對不走。
蘇昭珩被她逗笑了,耐心的解釋道:“是遇到了些不好的事,談事的時候來了幾隻擾人的小老鼠,我袍子沾着血跡了,且還有事情沒忙完才想在書房換了。”
經他一說,林莞婉視線又在他身上打量,落在袍擺與靴子上時就移不開了。
他的袍擺都快染成暗黑色了,地面上還有血腳印。
這…這怎麼可能只是遇到幾個人,估計襪子都被血水給滲透了!
林莞婉一直知道蘇昭珩是武將,殺人的事與他來說是常有的,更何況戰場上不是殺人就得被殺,只是真太過接近這樣的事心中還是有會有些發怵。他都已經成為文官了,為什麼還會遇到這類的事。
蘇昭珩發現她眸里的恐慌,抽出袖子握住她手。“好了,沒有事的,你先回去,我忙完就回後院去。嗯?”察覺到小姑娘用力回握他,他只得微微彎了腰與她平視。
也是知道不能再任性,林莞婉深呼吸,“好,我讓人送席面過來。”
“兄長是否在府里,若是在,請他到這裏用飯?”
林莞婉聽着他的提議想了想點頭,蘇夢芯不願意出去,她出門也放心不下,不如等到蘇昭珩忙完了視情況再作安排。
退出了書房,她看着再度合上的門扇若有所思。
少陵是寧王的人,可蘇昭珩似乎是和他越走越近了,皇帝如此忌憚寧王他這樣做真的沒有問題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