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出嫁
三月,春風吹得柳枝發新芽,萬物復蘇。
武肅侯上書回京為蘇昭珩親事的准奏摺子順着春風送到了西北,接到摺子當日,武肅侯便只帶了親從快馬加鞭的趕回京。
蘇昭珩與林莞婉的親事是定在三月二十六,武肅侯花了小半月趕回到家中,風風火火的便開始佈置起來,要將他的婚事辦得風風光光。
皇帝收到消息后是吃味的。
明明這該是他的皇侄,他卻連光明正大準備一場婚事給他都不能,想想都是憋屈。
但皇帝是那種真讓自己吃暗虧的人?他其實早就有了一套準備。
在林家蘇家都忙得不可開交,準備到男方家安床前一日,皇帝直接下了道旨,毫無預兆的封了蘇昭珩為宣平侯。
此旨一下在朝中就像是掀起了巨浪,拍得眾大臣都懵了。
皇帝卻是策劃良久,聖旨上的內容是硬是讓大臣沒一個敢出聲質問的。
蘇昭珩在年幼時的救駕之功與西北的戰功一直未封賞,他的兵部侍郎一職是皇帝在他去了世子之位直接授封的,當時也沒有說明是抵軍功留京為官,就單純的只授重任。是此,皇帝在封侯一事上才用的功勛說辭,誰人敢質問一句?那不是洗好腦袋等削嘛!人家這獲得封賞再沒有比這合情合理的。
大部份老臣們都是可以說被精明的皇帝耍得快要吐老血,當初他們怎麼沒發現蘇昭珩授官時沒提功績之事,那樣他們肯定還能據理力爭一下。兵部侍郎這實差是多少人都盯紅盯着的!他們也實在沒想明白,皇帝究竟是怎麼就那麼看中蘇家了,煞費苦心的給了蘇家多少的榮譽,他們現在去向蘇家要秘籍還來得急嗎?
兵部左侍郎知道蘇昭珩封侯后,是最覺得自己前途黯淡無光的,人家未及冠不但位列三品大員還封了侯,就是熬死他他也不可能再有升遷的機會了。是此,兵部左侍郎自此再見着蘇昭珩都是躲避不及。
蘇昭珩被封為侯,對於他封號的宣平二字,武肅侯是最清楚由來的。
前太子的字中有宣一字,平字取平安或齊平之意,不管前者後者哪一個,都說明了皇帝待蘇昭珩的真心。除了武肅侯對這封號來由心照不宣不外,便有睿王發現端倪。
他早前便覺皇帝待蘇昭珩態度越發親昵,先前是猜疑皇帝已知曉蘇昭珩身份,如今封侯一事下來,他已是確定。在驚覺皇帝已經知曉蘇昭珩身份后,睿王更加坐不住了!
因為隨着蘇昭珩身份明了的同時,必然還有當年之事的查證,他不知道皇帝究竟查出了多少。
睿王與曹牧之為此幾乎是夜夜暗中相見,一起就事論對策,揣測皇帝的心思。
這些都乃後續,在蘇昭珩封侯后氣得不輕的便屬夏氏了。
夏氏在武肅侯只想為蘇昭珩婚禮做大時就諸多阻攔,硬生生是用逾了規制等借口將屋裏的一番擺設再更換,武肅侯與她幾乎是三日一小吵,最終有着蘇昭珩在內中調節到底才讓了步。夏氏為此心中別提多舒爽了,每每見到蘇昭珩時都恨不得上前呸他一口,指着鼻子告訴他他永遠也別想越過她兒子去。
哪知還沒得意幾天,皇帝一道聖旨如驚天響雷,直轟得她連表情都沒有了。
皇帝封侯還賜了府邸,並且是已經全部收拾好,傢具擺件一應俱全的府邸,也明確要蘇昭珩在新府成親。這是明晃晃就是下夏氏的臉。
她好不容易替兒奪來了世子之位,還沒真正得意多久,打壓蘇昭珩多久,人家身分地位瞬間變得與她齊平了。不,應該說比她這只是一品誥命的侯夫人還高一等,這讓她如何能接受。
夏氏被這一道聖旨直接就給整得在床上趟了整整一日,蘇昭珩遵着旨意,第二日便搬到了新府。武肅侯高高興興的也跟了過去繼續幫忙打點一切,一位戰無不勝的武將還管起內宅事來,採買丫鬟什麼的事情做得得心應手,看得蘇昭珩又直咂舌。
皇帝一道旨意險些也打亂了林蘇兩家人的章程,也好在是宣平侯府除了伺候的人手其它準備得一應俱全,才沒有耽擱林家人安床。
許氏是跟着前去的,回到林家后可把宣平侯府誇得堪比皇宮似的,就沒有一處是不好的,更是替林莞婉高興。原本她還怕夏氏性子會為難林莞婉,如今倒是分了家過了,她一嫁過去就沒有公婆在身邊,整個府里就她說了算,再沒有比這個自在的。
林莞婉從世子夫人到三品官夫人,再又到如今的侯夫人,心裏真是感慨萬千,更多的卻是擔憂。
蘇昭珩的身份不能擺到明面上,皇帝卻是任性的只給恩寵,卻不知這份寵是要將他放在火上烤。她委實擔心睿王那邊已發現什麼端倪,到時再要出亂子。
她在那邊自顧思量,許氏卻是以為林莞婉添了嫁愁,不由得忙打住話題轉而問別的。
“婉婉,你嫁到侯府準備帶哪些人可是確定下來了?”
林莞婉稍回過神來,笑了笑。“芫花一家子定要然是要跟去的,再便是木香杏兒,司琴司衣。父親又做了主,要家中的副管事一家陪着過去,還再選了兩位灶上的婆子,再有兩位管日常的婆子。該是夠用的了。”
許氏詫異,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叔子連府里的副管事都給了,倒是明白了一回。
“這樣聽着是盡夠了,你身邊的人都是妥帖的,就是木香性子脫跳些,還得讓陳媽媽好好盯着才是。”
許氏說得林莞婉也笑了起來,“現在她是對一雙鹿兒都比對我認真,左右順着她性子,讓她照顧去吧。她整日在後院的,也生不了什麼亂子。”
木香現今情況可不就和林莞婉所說一般,自打小角小寶受了那一遭便越發不肯撒手了,在莊子跟着住滿三月,回到府里更是恨不得自己也在邊上搭個窩日夜看着。
“要是這樣算,你身邊伺候的丫鬟還是少了些,不過宣平侯府往後就只你當家,到時再提拔兩個得用的。”許氏對木香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但也得是林莞婉寵着她才會這樣。
林莞婉點點頭。
娘倆兒又圍着一些瑣事說一會,林浩祺從衙門回來,連衣裳都沒換就到了苒靜軒來。許氏知道兄妹慣來親厚,待他見了禮后就借故回東府了。
林浩祺看着屋裏放着的一些箱籠,心底酸酸的,再過一****在這院門口便等不着花兒般的小姑娘,會拉着他手心疼他起得早。
“可都準備得差不多了?”環視一圈,林浩祺有些啞了嗓子。
“嗯,都是芫花帶着人忙的,她做事慣來嚴謹。”林莞婉也看出了兄長的異樣,鼻頭也有些發酸。
回想他們兄妹倆剛回到尚書府的舉步堅難,一起相互扶持着才有了如今,她連眼睛都發酸了。
一時間,兄妹心頭都是感慨不舍,兩人都沉默了下去。
還是林浩祺先從妹妹要出閣的離愁中緩過來,從袖子取出了一沓的銀票,放到她面前。
林莞婉盯着銀票有些吃驚,放眼看去都是一百兩一張的,那厚度怎麼看也得十幾張。
“哥哥,你這是!”
“這是為兄一直給你積攢着的嫁妝,你偷偷藏好留在身邊,雖然不多,但以後有什麼事情時還能湊個急用。”
林莞婉當然是不肯收的,這些錢估摸着兄長是把娘親給到他的那份嫁妝全給她了,他也得用銀子的呀,用得絕不比她少。
“哥哥,你拿回去,我不能收。”將錢推回到微笑的兄長面前,林莞婉道。“我一姑娘家,只是嫁妝就夠我用的了,我上哪要用那麼些銀子,倒是你剛入朝為官,用度花銷正是大增的時候。你還自己留着吧,而且不久你也要說親的,你怎麼能不留點體已銀子。”
林浩祺認真的看着妹妹,伸手從桌子上將銀票拿了起來,林莞婉鬆一口氣,卻不料聽到兄長喊來了芫花,當著她面將銀票都給了她。林莞婉急得直瞪眼,芫花夾在中間兩難捧着銀票跟捧了個燙手山芋一樣。
“別再推辭了。”林浩祺伸手揉了揉妹妹的頭髮,“說實在的,這些年兄長什麼都沒有為你做過,總是你在邊上為著我操心,我現在能幫上你的也只得這一點兒銀子。你再不收,兄長真覺得自己太過無能了。”
這話着實有說得有些重,林莞婉再也推辭不得,只得讓芫花收好。芫花吁一口氣,將銀票收到了一個箱籠底部。
送了東西,林浩祺也不便再多打擾離開。
林莞婉看着那收了銀票的箱籠無聲落下淚來。
***
到了出嫁這日,天才蒙蒙亮林莞婉便被喊了起來。
不一會就有人來稟她的外祖母一家,表姐都過了來,擠了一屋子的人好不熱鬧。
林莞婉便在這熱鬧中被推去梳洗,換上大紅綉銀色雙鳳禮服,讓做為全福夫人的鎮國公夫人給梳頭。
鎮國公府是她二舅母娘家,鎮國公夫人正是二舅母的長嫂,生了兩子兩女,雙親俱在,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林莞婉坐在妝鏡前,看着鏡里大紅嫁衣的小姑娘,在吉祥話中一點點結好髮髻,有着種恍然感。
前世她出嫁的時候是什麼一個情形呢?
在梳頭的時候有聽到這些吉祥話嗎?梳的也是這樣一個髮髻嗎?
林莞婉一時間竟然回憶不起來當初種種,只覺得攥緊的雙手發了汗,黏黏的。
梳好頭便是上妝,芫花的手藝得到了大家的誇讚,鏡中方才還似清水芙蓉般的少女頓時就似四月里的牡丹,嬌艷動人,不經意的顧盼間眉角眼梢都是動人心弦的柔媚。
眾人又是一番的誇讚,只道宣平侯真真是好福氣,娶得如此嬌娘,直羞得林莞婉連頭也不敢抬。
都知新娘子害臊,屋裏的人都再多說幾句吉祥話便退出去了,只得陳思琳與陳老夫人陪着她說話。
陳老夫人性子直爽,三言兩語就帶到了她親自給的畫本上,非逼着林莞婉答都看過了才算滿意的點頭,一旁的陳思琳都聽得都覺得臊人,她祖母怎麼就那麼放得開呢。
屋裏說著話,外邊的鞭炮聲便響了起來,是迎親的隊伍到了,握着陳老夫人手的林莞婉霎時又緊張起來。
陳老夫人見外孫女眼中突來的茫然,不住的拍着她背安撫她,又與她道再是嫁了人陳家永遠在她身後,姑爺的性子也是那種將她捧在的種疼的人。
外邊林家的男子們迎着接親隊伍進門。
蘇昭珩穿着大紅綉蟒的一等侯禮服前來,身邊跟着宋承、蘇昭鈺、鎮國公世子及鎮遠大將軍嫡子。
幾位前來迎親的少爺們是一個賽一個出色、氣度不凡,林老太爺看得直眯了眼,心底哼道算這臭小子識趣,能找來幾個還算有些身份的。
迎親的隊伍到來后,前院先抬起了宴席,林莞婉上了妝是不便用吃食的,芫花便端了碗紅糖鴿子蛋。鴿子蛋小小的,整顆吃進去雖是不雅卻剛好一口,沒有比這個能頂一會餓又不花妝的。
林莞婉聽到炮仗聲后就一直在緊張,這樣的心情下着實沒有食慾,用帕子遮掩着吃了兩口喝些水送再也不願吃了。
芫花趕緊又拿了口脂來給她補上,不會,第二次的炮仗聲再起。
林莞婉唰的就站了起來。
“哎喲,小姐別緊張,嫁妝先出門,我們快去正廳先拜別老太爺與老爺。”險些被撞翻的芫花急急勸道。
林莞婉騰的紅了臉。
這話說得她好似多麼着急要嫁出去一樣,她只是…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芫花這會已沒有時間顧自家小姐的臉皮了,幫她整了整裙擺,然後扶着她往正廳去。
林家長輩們已在那邊侯着,站在台階上看着大妝的林莞婉一步步走來。
看着她盈盈跪下,淚盈於睫。
待磕完三個頭后,連林老太爺都側了側臉。
林鴻志下了台階親自扶起她來,細細看着這像極了妻子的女兒,回想自己當年的混賬事,心底更難受了。
他才開始寵愛的女孩兒這就要嫁人了,真恨自己為何不早些醒悟。
在林鴻志愧疚難過中,喜娘便開口催促了。
綉百年好合的紅蓋頭阻隔了林莞婉的視線,在一片喜慶的紅色中被引導着被林浩祺穩穩背起,一步步往外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