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番外之最好的補償
第二天兩人當然醒不早，只是沒想到舒南比何可人更晚一些，而舒南究竟是怎麼樣醒來的呢？
尚在夢中，他便覺得有一種微涼透過肌膚入了心尖，像是鹽水淋在傷口上，又辣又痛，他在那種涼薄之中被驚醒，而那種涼依然還在，他的意識在一刻之中驀然清楚。
“可人？”猛然折身坐起來，他的肩頭都被她的眼淚打濕。
她同樣哭的沒有聲音，但就是無端的使人心痛，舒南一時摸不着頭腦，唯一的考量就是前一夜太過孟浪，恐怕傷了她。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我弄傷你了嗎？”
一字一句，何可人被問的淚眼抬起，朦朧之中她看向他焦急的眸子，心中一直以來的內疚霎時間更深更長。
“雖然你什麼都不說，但從前當真是我不好，那一段的時間裏，你過得好不好？”
她肯開口，舒南便知道她的身體沒有事，微微舒了一口氣，而面對她眼前的話，卻並不見得比之前好回答多少。
該怎麼樣告訴她呢？實話實說自然不好，她那麼敏感的一個小姑娘，知道了豈不要更加自責。
可人，我真的不能說，那些日子裏，我非常不好。
相思成疾，思念若狂，這些我都一一親身去體會。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應該知道，我一向最看重眼下。”
何可人沉默了，她保持着那個姿勢撐了一會兒，舒南的目光片刻不曾離開，所以他清清楚楚的瞧見，她只是長睫輕輕一眨，晶瑩淚珠便不由分說的滾動落下，彷彿……滴到了他的心上。
舒南心中有細細密密的疼，他探手將她小巧的身子擁在懷裏，何可人也閉上眼，猶如倦鳥歸巢。
“我以為這些事你都不會再去想了……”一室安寧里，舒南嗓音低沉如在夢中。
何可人輕輕的吸了吸鼻子，被他緊緊摟着，那一股酸澀難忍好受了許多：“怎麼可能呢，畢竟它真真切切的存在過。”
小姑娘語氣落寞，舒南沉吟了片刻，他像是在想什麼，十分專註，何可人也不打擾，靜靜的等。
“鍾藍跟青晨的曾經，你應該也知道一點兒吧？”他問。
突然這麼說，何可人不明就裏，但仍舊點點頭。
“我曾經問過鍾藍一句話，我相信不止是我，他們幾個大約也向他提過。”
“什麼話？”何可人好奇了。
舒南偏頭親了親她的眼角，眉目之中都是溫柔：“我說，曾經你做過的那些混賬事，到如今後不後悔，畢竟因為你的一念之差，你們之間失去了一個孩子，畢竟因為你的一念之差，你們險些不會再有未來。”
“鍾藍怎麼說的……”何可人輕聲細語問着，心上已有震撼，那種感覺大約是，真的有一對如此艱難的情人，曾走在她跟舒南的前面。
話到這裏，舒南低嘆了嘆，他一臉追憶的神態，好像記憶深刻。
“他說，怎麼會後悔，經歷那麼多事，我們還能在一起，我心中只有感謝，畢竟沒有什麼好後悔，如果重新來過，我依然會選擇這樣，雖然有許多遺憾，但好在最後她還在我身邊，如果換成另外一種方式，我真的不能確定，是否還是這樣的結局。”
再煎熬的過程都會過去，如果我知道結局一定美好，哪怕心痛至無以復加，我都肯咬牙挨過。
“可人，我跟鍾藍一樣，對於你的歸來，我只有感恩……”如同盟誓一般，舒南一字一字分外認真。
窗外已是艷陽高掛，但是有窗帘遮着，室內倒如同月光一般柔和，何可人在這種倍感安寧的光線中細細的想，心上連最後的不安也釋然了。
“我……”她張了口，但只說出一個字，便被舒南的長指點住。
“我不怪你，絲毫都沒有，你的那一句生死相隨還記得嗎？那是你對我所有的補償，你只有記得，不要後悔就行。”
何可人記得，當然記得，她默然片刻淺淺笑了，柔柔回他：“我不後悔。”
這一世，兜兜轉轉，無非是想尋得這樣的一個人，可以使你心甘情願的對他說：生與死都相隨——我不後悔。
有情人互訴衷腸，使原本就無隔閡的兩顆心更加緊密，何可人再也不會有什麼顧慮，連心情都頃刻間輕鬆了，所以在之後舒南幫她穿衣服的環節里，她才會一邊害羞一邊低眉淺笑着。
一夜裏荒，淫無數，何可人手腳都使不上力，她乖順的由舒南照顧她洗漱，完了被抱到樓下沙發上坐好，舒南倒沒有坐下來，而是轉身去了廚房。
距離並不遠，何可人一偏頭便能瞧見他忙碌的身影，在家裏的時候，他並不是素日裏西裝筆挺的樣子，蓬鬆着的發，淺灰的居家服，百葉窗里一絲絲一縷縷陽光透進去，他眉目俱都溫柔。
心魂俱舍，何可人淡淡瞧着他，不出聲，卻早已淪陷。
廚房裏，舒南看似全心全意做着三明治，可他低垂的眼瞼中，分明藏着心事。
其實鍾藍所說的話，他只重複了一半給小姑娘聽，而剩下的那下話，不是他不肯講，而是她以為他不知，那他便裝作不知好了，如果這樣她會好受一些的話。
“你不要以為，只有被我傷害的青晨難過，其實在這種事情里，最傷痛的往往是看似最狠心的那一位。”
“舒南……推她出局的另一位，才是忍耐最多的人。”鍾藍說出這些話時，他跟何可人已經分開，而時間之久，連他都不記得過去了多少日夜。
小可人，你一直擔心當初的我有多煎熬多心傷，可承受最多的人明明是你。
小可人，我知道你一定懂，所以才絕口不提，因為你知道，你當初有多心痛欲死，我現在便會有幾分不舍。
謝謝你，你的所有善意與保護，我已記在心底，一輩子緬懷。
往後的所有時光，需要記住的事情太多，或許許多事在不知覺中早已被我淡忘，但是有關你的一切，我定是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