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黑山的目光停留在許仙給白素貞按摩的那雙手上,白皙修長,小心細膩,卻不是對着自己。他的語氣里聽不出什麼端倪,彷彿就只是隨口說說,看似在對許仙說,仔細一辨卻又像是對白素貞說。
對待病人一如既往的溫柔。
這句話只要稍微一想,便足以引發出一系列的思考。
黑山純粹只是想隔應一下白素貞。白素貞不傻,雖然有些疑惑為什麼黑山會如此篤定的用出‘一如既往’這四個字,畢竟從黑山嘴裏說出總有一種對方認識許仙很多年的感覺。但他一想到黑山這麼做無非是想隔應自己,反而不怎麼在意了他說的了。許仙的過去他沒能參與,雖然遺憾,但更多的是要把握許仙的現在。
白素貞垂下眼眸,看向許仙的眼神也越發柔和,他一直就不喜歡黑山,這會兒見許仙沒有要搭理黑山的意思,自然也就裝作沒看見。
於是一人一蛇很有默契的將黑山似作了空氣。
黑山骨子裏就是一個矛盾的‘人’,許仙忽略他他已經習慣,也可以忍受,但在白素貞面前,許仙無視他讓他覺得異常惱怒。
這種感覺十分微妙,他一向驕傲,眼睛裏容不得一點沙子,此時此刻,卻徒然生起一種挫敗之感。對於這種感覺,他十分不喜,並且本能的排斥。
白素貞!許仙!
黑山放在身側的手握緊了幾分,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陰狠,隨後又恢復如初。不知想到了什麼,他不在意的笑了笑,自顧自的走進去四處打量保安堂內部的裝橫。
這個點太陽快要下山,大多數人正趕着回家吃飯,所以保安堂里並沒有什麼人來看病。一時間,整個保安堂內只有黑山四處走動的腳步聲。這聲音不算大聲,但此時的氣氛卻顯得有些的詭異,但這並沒有影響到白素貞。
白素貞看着許仙低垂着眼帘認真給他按穴位,逆光中許仙的側臉顯得十分的俊秀好看。溫和的氣質,細膩又溫柔,此時只為他而變得不淡漠。
這麼一想后,白素貞覺得黑山似乎也無關痛癢起來,他的心中生起一分安心和喜悅。許仙,是向著他的。
黑山自顧自的四處打量了幾番,最後乾脆直接坐在許仙旁邊的椅子上,與許仙隔着一個茶桌的距離。他一手撐着下巴,另一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打着桌子,微微偏頭,眼睛直直的盯着許仙和白素貞看,這下氣氛就變得更加詭異起來。
真算下來,這似乎是三人第一次老老實實的待在一起,然而儘管沒有以往的劍拔弩張,空氣中卻跳躍着怪異的分子。
此時,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只有黑山敲打桌子的聲音,一下一下,間隔一樣,輕重相同,看不出敲打之人的心情。
白素貞和許仙的位子靠的很近,黑山與許仙的座位雖隔着一個桌子,但也不算太遠。黑山看着白素貞和許仙,許仙認真的給白素貞活血按摩,白素貞安靜的看着他手裏的動作,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十分和諧。
然事實卻並非如此,黑山盯着白素貞的目光夾雜着陰狠和厭惡,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雖然這蛇妖並沒有看他,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但他總覺得對方現在似乎十分的得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桐綾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他家白公子一身白衣,黑山老妖一身黑衣,一黑一白分別在許公子的左右側。拋開黑山的性格不說,樣貌確實是精緻妖艷,有那麼一瞬間,桐綾突然產生一種他家許公子真是艷福不淺的感覺。
當然,這種感覺也只是一瞬。對於黑山,他不說是恨之入骨,但也十分厭惡的。
現下這種情況,越是平靜,越是詭異。
默默地吞了吞口水,桐綾腳步一頓,一個轉身朝後院走去,他還是去院子裏給藥材鬆鬆土好了。
桐綾走了沒多久,許仙停下手裏的動作,抬頭對白素貞笑了笑:“好了,晚上睡覺之前我再給你換一次葯。”
“嗯。”白素貞點了點頭,餘光瞟了黑山一眼,然後突然向許仙敞開手,道:“抱我上去吧,我不想坐在這裏。”
白素貞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此時黑山卻硬是從中聽出了一絲撒嬌的意味,頓時他眼神一暗,嘴角的弧度不知不覺的降下了幾分,而許仙接下來的動作更是讓他直接黑下了臉。
只見許仙十分自然的起身橫抱住白素貞,白素貞也順勢環住許仙的脖子。許仙的身材並不魁梧,但卻十分高挑,內斂而勁瘦的肌肉被一身藍衣包裹住,沉穩而有力。此時抱着白素貞,兩人的身體幾乎貼合在了一起,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空隙,白色的衣料與藍色的衣料緊挨着,無比的和諧,彷彿容不得其他人一絲的插足。
見許仙就準備這麼抱着白素貞上樓,被無視夠了的黑山終於忍不住開口:“許大夫,你就是這麼招呼客人的嗎?”
白素貞從許仙後背看了一眼黑山,隨後便把頭埋進許仙的胸口。許仙低頭看了看白素貞,頭也沒回,只說了四個字:“不請自來。”後面的話許仙沒有說完,黑山知道他的意思,無非是不請自來不是客,他黑山何時在意過這些。
事實上,許仙並不想與黑山說話,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黑山對他有如此深的執念,這種執念在他看來簡直是莫名其妙。接觸了幾次,對於黑山這種抖m,無論說什麼對方都會自動腦補成另一番內容,最好的方法就是無視。
想到今天來這裏的目的,黑山無聲的笑了笑,從懷裏拿出一壺早已準備好的酒,在許仙抱着白素貞踏上樓梯之前,說道:“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會來嗎?”
聞言,許仙腳步未停。
黑山接着道:“你不好奇昨日與白素貞交手的紅衣男子到底是誰嗎?”
許仙依舊沒有給他任何回應,反而是他懷中的白素貞用手拉了拉許仙的衣袖,用眼神示意許仙可以聽聽黑山的說辭。
許仙低頭,對上白素貞的目光,沉吟了幾秒后,轉身問道:“是誰?”
黑山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難道你不覺得那紅衣男子和虞笙長得很相似嗎?就虞笙那性格,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整死。”
許仙抿唇不語,思考着黑山話里的深意。
黑山見狀,卻笑得更歡了,他看了看許仙懷裏的白素貞,道:“抱着他不累嗎,不若我們一起坐下來好好談談。”說完,他揚了揚手裏的酒壺:“這可是我為你和白素貞特別準備的酒。”他故意加重了‘白素貞’這三個字。
許仙眉頭一皺:“什麼酒?”
黑山不語,只是將封泥打開,頓時,一陣酒的醇香夾着幾分雄黃的味道飄散到空氣中。
白素貞臉色一沉,“雄黃酒。”
“沒錯,就是雄黃酒。”黑山搖了搖酒壺,把目光轉向白素貞,揚起下巴露出白皙漂亮的鎖骨,笑得意味不明:“敢喝嗎?”
他話剛落,白素貞還未回答,許仙先他一步說道:“他不能喝酒。”先不論白素貞那連喝一杯米酒都會醉的體質,就憑是雄黃酒這一點,他就絕對不會同意。白素貞是蛇妖,一旦喝了雄黃酒,必然會獻出原形。他個人而言是無所謂,只不過到時候怕鬧出一番動靜,驟時說不定會被這裏的人看見。
黑山嗤笑一聲:“是不能喝?還是不敢喝?”
許仙眼皮抬了一下,直接轉身上樓。
“要是不喝雄黃酒,其他的酒也行呀,我這可還帶了另外一種,”黑山說完,另一隻手中瞬間出現一了小壇酒,半透明的壇壁,裏面泡的東西卻足夠白素貞看的真切。“這酒是我特意抓了兩條銀環蛇泡製的,這銀環蛇毒性雖大,但泡起酒來似乎非常……”
接下來的話他還未說完,“嗖”的一聲,一把利劍劃破虛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黑山。
黑山眼神一冽,身體迅速向後一仰,白素貞這劍刺的太過突然,他雖然躲開了致命一擊,側臉卻被劍刃劃了一道不算淺的口子。
“你很煩。”白素貞的聲音冰冷沒有起伏,只有抱着他的許仙才感覺到了他緊繃的身體以及努力壓制的怒氣。
白素貞伸出手,原本刺入進門檐的純白利劍瞬間變小,緊接着縮回到白素貞的衣袖裏。
黑山一把抹開臉上的血跡,白素貞這劍非比尋常,他臉上的傷口怕是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恢復。想到這,黑山的眼神更是狠利陰寒,周身圍繞着一股肅殺之氣。就在白素貞以為對方會動手時,他卻又突然一笑:“看來這銀環蛇泡的酒你並不是很滿意,但這酒帶都帶來了,也沒有再收回的道理,就當做是禮物好了。”他便將酒罈放在桌子上,末了,又加了一句:“這胥江驛山裏的蛇就是多,或許我該去抓一些其他種類的蛇來泡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