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鴻清園
陳一一到舒陽家門口的時候,深深體會到了心塞又心酸的感覺。
舒陽給她的鑰匙是開樓下單元大門的鑰匙,而他家的門……是密碼鎖。
關鍵是,她不知道密碼。
陳一一覺得很心塞,舒陽,你記得給我鑰匙記得給我發地址為何不記得告訴我密碼,大哥你真的不是逗我么。
想起自己在小區門口的遭遇,陳一一又覺得好心酸。
保安大哥毫不留情地攔住她,客氣地問她是哪戶的訪客,有無小區通行證。
通行證?她當然沒有,告訴保安是舒陽讓她過來,結果那保安一聽舒陽名字,反而更加堅定地不讓她進,一副“我才不信”的表情。
陳一一將她做記者的口才發揮到極致,保安大哥猶自巋然不動,一直保持着“編,你繼續編”“我什麼也不說,就靜靜地聽你裝逼”的表情,最後實在受不了巧舌如簧的陳一一,撇了撇嘴,道,“最煩你們這群沒有理智的女粉絲了,都追到人家裏來了,追星能這樣嘛?就不能給你偶像留點私人空間嘛?你想想,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樣,這個社會不都亂套了嘛,看你年紀也不算小,不要衝動,明星也是人,也有個人生活,你……”
保安大哥你不去講相聲真是浪費人才了。
……
陳一一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最後還是她給舒陽打了個電話,保安大哥嚇了一跳,又是連忙請她進去又是賠禮道歉,倒弄得陳一一有些不好意思。
站在緊閉的門前,陳一一研究了會兒門鎖,終於推開鎖外層的蓋子,露出裏面的數字界面。
再給舒陽打個電話?
陳一一好糾結,剛才那個電話里舒陽旁邊人聲不斷,似乎很忙,而且就這麼一小會,連着給人家打兩電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催債的呢。
而且,就這麼點小事連打兩電話,實在是……
顯得自己太無能了。
要不她瞎蒙一個?就是不知道這個密碼鎖會不會在輸錯幾次之後自動鎖定禁止開啟。
陳一一站在舒陽家門口糾結,臉上表情變了又變,打掃樓道的保潔阿姨都忍不住用看壞人的眼神打量了她好幾個來回。
隨便試一個吧。
舒陽的生日?
不對。
他麻麻的生日?
也不對。
難道是他的身份證后六位?
……
三次錯誤提示之後,陳一一明顯感覺到保潔阿姨看自己的眼神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在她上來攆走自己之前,電光火石之間,陳一一想起了什麼,手指飛快地輸入一串密碼。
嘀嗒一聲,門開了,陳一一看似淡定實則飛速閃身進屋,關門。
剛剛輸入的……
是她的生日。
陳一一有些晃神,卻在抬眸的瞬間斯巴達了。
質感厚重的酒紅色木地板,層層疊疊的深灰銀線窗帘,造型復古的水晶吊燈……
這特么叫沒裝修?
舒陽,你的小學語文明明不是數學老師教的啊!
各房間晃了一圈,陳一一確定,舒大影帝嘴裏的“沒裝修好”指的僅僅是“沒買傢具”。白費她昨天晚上翻箱倒櫃地找自己裝修的記錄本,折騰到快十二點才睡。
不過,這樣豈不是說明,她可以更快地完成任務,拿到他的專訪?
思及此,陳一一又恢復了幹勁,很快便把要買的傢具分門別類地列出來,還依次定了。
陳一一花了大半天,把要買的傢具分門別類列出清單,備註上各房間長寬高尺寸。
這些事剛做完,手機就響了,一看是胡大胖,陳一一連忙捏緊嗓子壓低音量接起電話。
“喂?”
陳一一的聲音虛得不像話,一聽就知道不方便接電話。電話那頭的胡大胖果然也不自覺壓低了聲音,“在忙?”
“我在跟着舒陽,主編有事?”陳一一可不敢跟他說自己正在舒陽家裏。
“沒事沒事,”胡大胖連忙否認,追問道,“有什麼發現?”
“暫時還沒有。”陳一一說話感情拿捏得當,聽上去有些懊惱,儼然一位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的娛樂新聞工作者,聽得胡大胖不由出聲鼓勵,“你昨天寫得報道我看了,做得不錯,基本不需要修改,可以直接校對刊登,”
“這段時間你不用按時來社裏報道,繼續跟進舒陽,拿下舒陽!”
“我非常看好你,加油。”
胡大胖這幾句話說得又快又急,似乎生怕影響這邊陳一一的工作,連再見都沒說便掛了電話。
陳一一默默望天,無法想像胡大胖得知她跟舒陽是從小玩到大的老朋友時,會有什麼反應。
下午,陳一一就近去了一家大型傢具市場,幾圈逛下來,接了不少店鋪的宣傳單,也暗搓搓地拍下了不少她覺得比較好看性價比又高的傢具的照片。
哎,其實選傢具這種事情,還是應該主人親自來才行。
畢竟那房子以後是舒陽住,怎麼著還得那位舒大爺喜歡才行啊。
陳一一忽然又覺得這個任務其實也蠻艱巨的。
默默望天,她可憐的年終獎啊……
從傢具市場出來,陳一一給舒大爺發了條短訊,大致報告了今天自己的工作進程,對他謊報軍情的行為表示不滿,然後詢問了舒大爺何時有空,能否當面詳細地傳達他的要求。
編輯好短訊摁下發送鍵,陳一一突然覺得有些不妥,怎麼搞得好像自己主動約舒陽見面似的!
她沒想到的是,短訊發出去之後沒過幾秒,舒陽居然給她回了電話。
“在哪兒?”
啊?陳一一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報上地名。
“我過去接你。”
嗯??
陳一一連聲說不用,結果那位大爺完全沒聽進去,說了句“在門口等我”便掛了電話。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座駕,半舊的小綿羊牌電動車,陳一一默默將剛剛打開的車鎖鎖上。
舒陽來得很快,開的還是那輛路虎,陳一一眼尖,一秒看懂舒陽意思,車剛停穩便一個箭步衝上去、拉開車門、坐進車內、關門,整套動作下來一氣呵成。
“動作挺矯健的啊……”跟小時候一模一樣,舒陽嘴角微微勾起。
正在埋頭系安全帶的陳一一還以為舒陽在取笑她,嗤了一聲,頭也不抬地反駁道,“你被人群追幾次試試,看你敢不敢不矯健。”
“做我們這一行,跑得快是最基本素質之一。”
車廂里有一瞬間的沉默,陳一一發覺不對,顧不上還沒系好的安全帶,抬頭才發現,舒陽正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陳一一,我還以為你長進了,沒想到還是跟以前一樣蠢,”舒陽皺眉,“連安全帶都系不好。”
*&%¥#@……
說完,舒陽嘆了口氣,側過身來幫她調整安全帶,他雙手近乎於環抱她的姿勢讓陳一一覺得有些不自然,想罵人的話被拋到九霄雲外。
他的呼吸輕輕拂過臉龐,帶着淡淡的好聞的味道。
陳一一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噢,都快飆到兩百碼了。
好在這個略帶曖昧的動作維持的時間並不長,舒陽替她系好安全帶后便轉了回去,發動車子。
陳一一偷偷鬆了口氣。
“有些東西想先搬過來。”舒陽朝後指了指,陳一一順着他的動作扭頭望去,後座上果然有好幾個大箱子,和一盆……蘭花?
“今天我暫時沒空,以後空閑時間應該也不多,裝修的事情就全權交給你了,我相信你的審美。”
呵呵,呵呵呵……
陳一一被舒陽的陰陽怪氣說得心裏發毛。
“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一下陳記者,不滿意的話我不接受貴社的採訪。”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陳一一咬牙切齒,卻也找不到話反駁。舒陽似是很滿意她的反應,悠悠地繼續說,“工作之餘還要來幫忙,真是辛苦陳記者了,不知你男朋友會不會介意。”
“客氣了,”陳一一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至於男朋友的問題,你放心,不會介意的。”
“因為,”陳一一頓了一下,突然想到些什麼,雙眼放光,認真觀察舒陽的面部表情,“我沒有男朋友。”
察覺到他陡然放鬆的神情和眼中微不可察的興奮,陳一一心中微動,她太了解眼前這人了。
“我說霆霆,你前面裝了那麼久,不會就是為了套我是不是單身吧?”陳一一歪着腦袋問舒陽,臉上是看穿對方企圖的得意和戲謔,“是吧是吧?”
舒陽扭頭,避開了陳一一的目光,佯咳幾聲,再回過頭來時已面無表情,遞了張卡給陳一一,“裏面的錢應該夠你買傢具了,不夠再跟我說。”
“密碼……”舒陽清了清喉嚨,“和家裏防盜門密碼一樣。”
噗,陳一一差點笑出聲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一緊張就耳朵紅的毛病還沒變吶。
噢,那鮮紅的小耳垂,好可愛,好想摸一摸,捏一捏,揉一揉……
可這個舒陽可不再是當年那個任由自己揉圓搓扁的霆霆了,陳一一不敢上手,只得盯着舒陽嘿嘿直笑。
“你能別咧着嘴齜着你那大白牙么?”
“我呲牙怎麼了,晃瞎你眼!”
舒陽嗤了一聲,伸手在眼前擋了擋,冷冷道,“好醜。”
……
陳一一無言以對。
沒聽見反駁,舒陽側目瞥了一眼陳一一,見她想發作卻不知如何開口的憋屈模樣,心裏更是舒暢了幾分。
注意到她懷中的書有些眼熟,舒陽不由開口問道,“這什麼書?”
陳一一來了興緻,“秦樓風花灞陵月,現在很火的,都要改編成網絡劇了,情節很精彩,文筆超級棒……”
“唉,沒買到簽名版好可惜。好想要夜L大人的簽名啊……”
“劇拍出來不知道會不會毀原著,唉……”
舒陽冷哼了一聲,“劇本還行,導演班子也還過得去,可整個劇小成本小製作,難成氣候。”
“是是是,您是見過大製作的!”陳一一翻了個白眼,大、制、作三個字咬得極重。轉瞬卻換上了花痴表情,抱着書一臉憧憬,“不知道男主角會選哪個演員,噢,我的小花花。”
“沒人見過這樣的刀法,沒人見過這樣的刀客;沒人見過這樣美的舞,沒人見過這樣美的舞者。”
“雖然他的眼睛形狀最美,最為醉人,最容易讓人沉溺其中,然而他的眼睛也最無情,最冷,包含着最多的殺意。”
“唐非花……求求你……救救……他……”
……
陳一一聲情並茂地念了幾句小說里的經典台詞,嗷了一聲,“太考驗演技了,希望找個有演技顏值高的男神來演啊啊啊……”陳一一陷入想像中無法自拔,念了幾個男星名字,又搖頭否定。
旁邊的舒陽實在看不下去,“破折號,擦擦你的口水。”
“好蠢。”
……
舒陽餘光瞥見陳一一咬牙切齒的小表情,心裏舒坦不少。看來他沒有明確說No是明智的,那個叫秦樓什麼的網絡劇可以考慮考慮。
想到這裏,舒陽的心情更加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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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陳一一第一次發現鍾霆陽一緊張就愛耳朵紅,兩人才上小學不久。
陳一一:霆霆,什麼叫小媳婦?
鍾霆陽:……
陳一一:你也不知道啊,那什麼是老公?是老公公的簡拼嗎?
鍾霆陽:你從哪兒聽來這些亂七八糟的?
陳一一(眨眼):前桌王小二和李大虎,一個說我是你小媳婦,一個說你是我老公。
鍾霆陽怔住,耳朵開始泛紅。
陳一一欺身上前:哎呀,霆霆,你的耳朵怎麼紅了!
鍾霆陽:……
陳一一伸手摸了摸:好像越來越紅了,還好燙!霆霆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幫你呼呼……
香軟的氣息噴薄在耳邊,小男孩兒小小的耳垂鮮紅欲滴。
鍾霆陽咬牙切齒:陳一一,你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