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尋找
霍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皇孫。”
他比劉進年長,卻不如劉進甚多,對比之下,不免有些羞愧。
接着又佩服地道:“皇孫那日在你那裏看到那隻帕子之後,便猜到了霍府里有人和外人勾結,就告訴了皇上和太子,又請命自個來查,說是要為自個報仇雪恨,皇上就答應了,只是查了一半,皇孫就發現染上天花,病倒了,剩下的事都是太子和我做的。”
霍綰君在心頭腹誹,“什麼猜到,他那日只怕早已知道,叫我故意攀扯他人,真是狡猾,鬼心眼太多了。”
這個史皇孫,鬼心眼實在是太多了。
聽霍嬗說那隻帕子,霍綰君又想起來了阿丘,自打她醒來,就再也沒有見到阿丘在母親的身邊出現過,竟然將這個人忘之腦後。
霍綰君捏着自個的小胖手,暗罵沒記性,竟然過了幾天安逸日子,就將小顯的幫凶都忘了。
霍嬗撓了撓腦袋,“阿丘自從知道你那雙胞胎弟弟得了天花,嚇得連連說報應,半瘋半傻的,我看着不對,找人將她關在後院的柴房裏了,嬸子還不知道,以為阿丘留在叔叔那裏幫忙,叔叔也以為阿丘在嬸子跟前伺候。”
直着眼睛看着霍嬗,霍綰君覺得聖人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還是有道理的,看堂兄才和史皇孫接觸了幾次,連這種把戲都會用了。
其實是霍嬗早就懷疑了阿丘吧。
“那就將她關在柴房好了,我現在還暫時不想見她,那日就是她將帕子塞到我的枕頭底下,哼,母親身邊那些從家裏陪嫁來的侍女都是小顯的爪牙,等母親生了弟弟,坐完月子,再叫母親知道,現在就不用讓母親煩心了,”霍綰君想了想,做了決定。
堂妹做事情也比以前有分寸的多,霍嬗認同地點了點頭,這也是他心中的打算的。
夏姬也說霍夫人心寬是好事,但是心也太寬了,這樣下去不是事,以後家裏沒了小顯,還會有其他姬妾的。
如今嬸子有孕,就暫且瞞着她好了。
“你盼望是個弟弟?”霍嬗笑着問。
霍綰君揮舞着小胖手,斬釘截鐵地道:“一定會是個弟弟。”
沒過幾日,霍夫人真的生了個小郎君出來,霍光的臉上也未見喜色,霍嬗想,可能是霍夫人沒有生出來兩個的緣故。
霍綰君壓根不在乎父親的表現,她也不擔心母親會在乎,因為母親已經完全沉浸在剛生了弟弟的喜悅之中,那裏還會注意到強打精神的父親呢。
看着為了雙胞胎早逝和小顯失蹤心碎神傷的霍光,霍綰君的心頭竟然湧上了一陣快感,她覺得自個重生一回,真箇是變壞了,為什麼會幸災樂禍了呢。
這都是因為和史皇孫認識,變壞了吧。
自古做好人難,做壞人最容易。
霍綰君寬慰自己,雙胞胎前世驕縱,最喜歡在皇家的牧苑內打獵,甚至派家奴頂替上朝,新皇最終以謀反罪誅殺了兩人。
活着也只是個找死惹禍的東西,死了就死了吧。
只是,他們比前世早死了幾十年。
她也意識到,自個重生勢必要帶着周圍的人的命運發生變化,凡事一飲一啄,比如,母親活下來了,弟弟生下來了,霍嬗活下來了,那麼小顯就會倒霉,雙胞胎就死了。
自個活着當然希望自個身邊的人活得好,這是立場問題,沒法更改。
只有一個人除外。
霍綰君不希望父親陞官。
前世父親深得皇帝的信任,扶持年幼的昭帝登基,權勢越來越大,昭帝死後,父親將廢立皇帝的權柄握在手中,連家奴都敢和御史大夫爭道,惹得世人憤恨,最終為新帝所忌憚,導致族滅。
所以父親不陞官,反而對霍家是個保護,如今霍家有了霍嬗做帶頭羊,父親想折騰也要看看有沒有機會。
若是弟弟沒有出生,霍綰君壓根不想管霍家如何,但如今有了弟弟,霍綰君又多了一份牽挂,她凡事總要為弟弟考量幾分。
今後霍綰君的目標便是,護着弟弟平安長大,拉父親的後腿,緊抱霍嬗的大腿。
在她眼中,霍嬗發達了,只怕比父親發達了還可靠些。
看父親如今一副痛失愛侶的樣子,只怕以後霍禹和弟弟之間還有得爭,父親權勢越大,便越會不在乎世人的看法和禮法,必然會偏向霍禹或者其他得他歡心的兒子。
霍嬗卻必然會站在她這一邊,護着她和弟弟。
霍綰君想得清楚,也越來越會盤算。
太子府內,劉進也在盤算,算着霍綰君什麼時候來看他,她可是欠了他好幾條命呢,他有件大事要讓她去做,沒她不成。
劉進深深為自個的機智得意。
李中人已經自盡,父親雖然悲痛,還是艱難地做了這個決定,李中人的堂兄李陵和兄長李禹難過,卻也無可奈何,父親已經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得再明白不過了。
謀害冠軍侯,連累皇長孫,任何一條都足以讓李家滿門族滅,如今只死了李中人一個,還保全了李皇孫,李家應該感到慶幸才是。
李皇孫從此之後便再沒有了和史皇孫叫板的資格。
劉進非常愉悅,前世,李中人仗着李皇孫和堂兄李陵,風光的要命,處處都想方設法要壓母親一頭。父親一方面因為衛家沒有依仗,需要拉攏李家,一方面又因為李敢的死,心中懷有歉疚之情,對李中人和李禹兄妹二人寵愛的很。
母親那一陣子常常嘆氣。
直到李陵投降了匈奴,皇祖父大怒,族滅了李陵那一支,李中人的氣焰才打消了下去,但那也拉開了父親在朝中再也沒有什麼份量的序幕。
連幾個閹人和方士都敢想着法子在皇祖父面前詆毀父親。
大漢的太子活的縮頭縮尾,最終還是一個死字,死後還要背上謀反的罵名。
哼。
劉進看看正在結痂的小手,如今,他從鬼門關又重新回來了,悲劇便不會再重複。
他雖然養着病,不能出門,但外面的消息卻從未斷過。
這些消息都是一名叫做阿賢的僮奴傳遞的,阿賢喜歡穿着一身青衫,腰圍皂色腰帶,面貌俊俏,頗有些武藝在身,原本跟在劉據身邊做事,劉進將他要了過來,並允諾,日後會賜阿賢姓劉。
阿賢前世已經用他的勇猛和忠誠證明,他當得起這份殊榮。
得知皇長孫這般看重自己,阿賢決定,人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待之。
阿賢自幼父母雙亡,跟隨盜賊和遊俠討生活,後來被人介紹到了太子府中做事,才算是安定了下來,太子見他俊俏,很喜歡,便留在身邊近身伺候。前世,阿賢為了保護太子殿下的安全,身中數十刀,力竭而死。
劉進身邊有許多私事,需要一個靠得住的人去處理,他便看上了阿賢。
“父親說他納李中人入太子府,是為了消除衛家和李家的仇怨?”劉進問阿賢。
阿賢點頭。
劉進搖了搖腦袋,不贊成地道:“父親怎麼會這麼想呢?李廣老將軍運氣不好,不能只怪舅外公,他若是脾氣和順些,又何至於此?但若是脾氣和順了,又不會讓匈奴人見人怕了。李敢身為低級將領,竟然毆打大將軍,這本就應當是會被處死的重罪,舅外公幫他隱瞞是因為對李老將軍懷有歉意,舅外公性格柔順,不願意與人為敵,霍舅舅卻是忍不得,若是我,只怕也會做一樣的事。”
阿賢目露不贊成之意。
劉進問:“阿賢,你如何看呢?”
“皇孫應當和太子一般仁慈才是,否則太子會不喜皇孫,”阿賢有些擔心劉進不得太子的喜愛。
劉進沉默了,他前世和父親一樣仁厚,可是卻落得了什麼下場,今生,他睚眥必報,若不然,老天還會讓他重生一回來報不成?
過了一陣,劉進又問:“我叫你打聽的人,你可曾打聽清楚?”
阿賢惶恐地道:“找了許久,都未找到那戶姓王的人家,是不是皇孫您記錯了?夢裏說的是這個姓王的么?”
劉進嘆了口氣,道:“再去找,如今我年幼,不方便大張旗鼓地去尋,你先查起來,一年找不到,找兩年,我總能找到她。”
阿賢應了,退下。
劉進看着昏暗的燭光,面前閃出一張臉來,那張臉靈動之極,懷中抱着他剛出生不久的兒子。
前世,年方及笄的王翁須入了太子府,劉進一眼便瞧上了這個靈動的舞姬,沒有多久,王翁須便有了身孕,生下了他的第一個兒子。
翁須身世極為可憐,性子單純,只知道辛苦練舞,若不是他要了她,也不知道她會流落到那裏去。可卻也因為此,連累得她年紀輕輕就丟了性命。
也不知道孩子後來怎麼樣了?
劉進悲從中來,抱着枕頭偷偷哭了一場,王翁須曾說家中貧寒,寄居在別人家中,後來被賣了去學習歌舞,父母的名字也記得模糊。
他想這一世,他要先找到她,讓她不用過的那麼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