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肩輿

第55章 肩輿

“嘶,凍死我了。”

小宮女呵氣搓手奔回殿內,另一人趕忙放下手裏的活站起來,替她拍開領口的雪花,“份例領着了?”

“領着了,要不是那邊兒出了錦昭容懷孕的事,闔宮上下巴結着,也不至於走空了,須得要我再跑一趟。”她嘟噥了句,“或者像雲岫閣里的人,饒是這樣忙,別人也不敢怠慢了他們的月例。”

接了銀袋子的宮女豎起一指“噓”了聲,往裏頭一探,小聲道,“雖說這是喜事,但哪宮娘娘能高興得起來?主子眼下且正不舒服呢。”

“怎麼了?”

“前兒不知哪個多嘴的,把外面傳的那句話傳進了主子耳朵里,這會兒還氣不順。”

問的宮女更小聲了:“是那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雲不同’?”

“可不是,眼見着那位妙主子從在咱們主子面前做小伏低,到如今從三品的位置,主子仍只是個美人。花美人,花美人,嚼起來倒是好聽……”

瑤琴聽見些動靜,摔帘子打裏頭走出來,掀眼皮一瞪:“還沒吃足教訓不成,愈發沒了尊卑!什麼話都往主子身上推,主子也是你們能議論的?”

小宮女被逮個正着,瑟縮了一下垂了首,訥訥不說話。

索性瑤琴聽的並不仔細,再瞪一眼,就取過月例,進了屋。

“主子再不鎮鎮那群妮子,她們都要翻了天了。”瑤琴呵了一下手,見窗外又飄起了雪,不由有些發愁,“銀骨炭怕是不夠用了,尋常的碳又恐怕吃了煙塵對嗓子不好……”

花寄靈正在堆紗花打發時間,她手極巧,剪來一段兒幾下里折來,就是一朵月季。此時倚在桌旁,眼神飄忽了一下,抿了嘴笑:“哪兒有那麼金貴,先用着吧,嗆煙總比凍着好。人不熬一熬,哪兒有好日子過。”

自打那回皇帝震怒,將憐嬪廢為庶人,賜毒藥身亡之後,那些曾經被憐嬪照拂過,或多少討好過她的妃嬪,無不小心翼翼,生怕這把火被燒到自己身上。

喬貴嬪調頭調的快,迅速地將自己撇了個乾淨,她原先的態度也是曖曖昧昧的,要說起來,不過是諸如通融憐嬪的人在她生辰宴上搶風頭這等事,不曾受殃及。

花寄靈卻是最先受到波及的人。

若然不是因着她父親的身份特殊,與皇上有情分可言,再加上姐姐早年在後宮經營的勢力庇護,她的日子只怕難過得很。

如今不過是幾句閑話,她倒還受得住。

“也沒見那位妙主子怎麼熬了。”瑤琴憤憤,“主子您不知道,昨兒皇上許是和她說好了去她那兒,到了晚上,錦昭容那邊兒不舒服,想來總是皇嗣緊要。偏她不肯順勢下來,披風也不披,手爐也不拿,佇立在門邊兒往月華宮的方向盼。皇上一聽說,安撫完錦昭容便趕了過去,聽說見着她睫毛凝了雪珠,小臉兒冰白的樣就心軟得一塌糊塗,好生斥了雲岫閣的宮人一頓,解了大氅給她披着,當夜就歇在雲岫閣。”相公,小生不能夠

“這要在咱們府里,誰不說是恃寵而驕?只她這樣好運道,不知皇上到底看中她什麼了。”

原先倒有不少人在錦昭容懷孕時就想看兩大寵妃對決,找妙修媛的樂子,可惜這回碰撞還是讓她取了勝,事後錦昭容依舊是閑閑刺了兩句,也沒有別的舉動,讓人很是失望。

花寄靈搖了搖頭,“小心些,在外頭不可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旁人聽了必會覺得你不尊敬她,到時候還要怪我教唆之罪。”

瑤琴知道自己一向不如琵琶得主子的心意,此刻悄悄一覷,見主子沒有生氣,便笑應了喏。

“我眼下自己還顧不過來,何必管她怎麼活得風生水起。”花寄靈眉眼淡了些,輕笑一下,“且她做得過了,皇上肯慣着,太后未必看得過眼。”

不過出乎眾人意料,太后非但沒有怪罪,且請安時,在好生安撫過錦昭容后,還特意以長輩的口吻,慈和地叮囑妙修媛往後不可意氣用事,身子骨兒要緊。

當然裏頭不乏那麼點兒警告的意思,但太后那個人,往常對不喜之人連個笑都未必有,如今這態度就着實讓人摸不透了。

雲露打康壽宮走出,環佩珊珊,仍是按着那一種有着獨特韻律的步調,如今卻無人敢再在背後嚼舌議論。

“妙修媛。”前面不遠的錦昭容原是望着飄雪的光景,聽到鞋踩雪地的“咯吱”聲,回過頭來一笑。

“錦昭容。”

雲露一張小臉如今愈發精緻,原是清麗的五官,長開后眼角眉梢平添了一絲嫵媚,就如碧波間流淌的花瓣,清新宜人,卻又嬌姿鮮妍。

眾人皆知錦昭容是第一眼美人,無須品位再三就已覺驚艷。如今她二人站在一處,一個身披紫紅羽紗斗篷,另一個圍着蓮青雲紋斗篷,相比較起來,雲露竟也沒有分毫遜色。

錦昭容打量須臾,撫着小腹緩緩一笑:“有些花能開長久,有些卻如曇花只能開得一時,燦爛過後便是凋謝。妙修媛可要珍惜這難能可貴的……開花之時。”

她是想說自己藉著子嗣能長久,對方無子嗣傍身還敢揮霍寵愛,遲早要謝。

雲露原是想敷衍了事,忽而想起什麼,沖她肚腹間掃了眼,詭異一笑:“錦昭容說得是,開花、結果都須得好生珍惜愛護。”

錦昭容目光一凝,淡淡鬆開來,搭着宮女南枝的手上了肩輿。

南枝跟在肩輿旁邊,低聲:“娘娘,妙修媛的意思,像是……”對娘娘腹中的小皇子有所打算。

誠然宮裏個個主子都有打算,但這位妙修媛的手段不可小看。未來之當媽不易

“不過是呈口舌之利。”錦昭容冷哼一聲,幾乎是一眨眼地猶豫后,便道,“本宮若是由她嚇唬兩句就戰戰兢兢,才是當真順了她的意。”

那邊雲露亦搭着良辰的手步上肩輿,到底已算得高位,一級之差就差距不小,這邊兒儀仗抬肩輿的人比之錦昭容少了四個,氣勢便弱了些。

但后妃的目光早已從她二人身上轉到了謝嬪處。

因她宮裏的人偷懶,抬肩輿的缺了兩個躲懶去了。沈芬儀倒是好心肯借她兩人用,但她面上看似宛轉,實則態度強硬的拒絕了對方。

沈芬儀又不是那等濫好人,見她不識抬舉,面上掛不住便笑笑走了。

“以遵循抬轎規格的理由拒絕別人,看不出她還是個內心自卑的人。”雲露好奇往側邊看了幾眼,才下令起輿,打道回府。

良辰不解,“主子說話,怎麼有些前言不搭后語。”

“我是省了些話沒說。規矩一絲不錯,甚至連穿衣打扮都和品級相稱沒有一絲逾越的人,過於斤斤計較,可見是擔心出分毫差錯,就會被人笑話指點。豈不是內心自卑?”

良辰琢磨了一下,心覺有理,忽而試探地問:“主子前面說那樣的話,又去關注謝嬪,謝嬪是錦昭容的人……”主子難不成真對錦昭容腹中的孩子有想法?

后妃互相陷害對方子嗣的事兒不少,她小時候也見過,索性延熙帝後宮子嗣單薄,唯一有孩子的又是性格木訥不受待見的瑾妃,且生得是女孩,所以在這方面很是平靜。

然而她猛然又想過來這會兒是在路上,前後雖說都是雲岫閣的宮人,但也不安全,便噤了聲沒再說下去。

雲露彎了彎唇,任她自行猜測。

老實說,錦昭容除了倚仗着子嗣多得了些寵,饒是如此,自己一出招皇上還是先偏着她,對自己的危險倒是不大。

最近因着聖寵,皇后對她愈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錦昭容有孕的消息一出,倒是猛拉了一把仇恨。她暫且可以逍遙一段時日。

只是延熙帝和太后的舉動讓她覺得稍微有些奇怪。

自己昨日原先是打算在廊下站一歇兒就進屋,意思到了就罷,等第二日再博憐惜。誰知他聽了消息竟就此來了,不止別人吃驚,她自己也覺得頗有些受寵若驚。

當今子嗣何止不豐,簡直是艱難——只是沒人敢這樣議論罷了。可是這麼稀有的一個寶貝蛋,皇帝也沒有珍愛如命的意思。

再聯想到皇帝當政五年,後宮只瑾妃一人有子,以示皇上還是有生育能力的。其餘的人,好像連懷都不曾懷上過。除了她最初進宮時,那個不知到底是懷孕,還是腸胃不好的王承徵之外。

她懷揣暖爐,熏然的熱氣蒸得她手微微膩出了汗,卻興味露了一笑。鳳舞九天:桂枝香

皇宮裏的人無子,到底是皇后嫉妒心過重施展的手段,還是延熙帝本人……不想后妃懷孕,亂了局勢,或者讓子嗣遭受罪過?

以皇后的手段,似乎不可能防護得這樣密不透風。

那眼下,是曲懷仁身死,時機成熟讓皇上暗自撤了這道令,還是錦昭容自作主張,先行懷上?

不過無論前者後者,接下去一段時日,想必後宮都不會平靜。

“妙主子您可算回來了!”新派到皇帝身邊當值的小路子長吁一口氣,躬身堆着笑,“皇上等您多時了。”

“皇上今兒沒去給太后請安?”她任小宮女接去手爐,解下青蓮斗篷,內里一身兒穿花雲錦襖配着月白銀紋繡花裙,合上殿外的雪景,彷彿一彎灑了墨藍星子的小河。

“不瞞您說,上早朝的時候出了些事,具體奴才也不清楚,總之惹得爺動了怒,一下朝就往您這兒來了。”他嗓音低了些,“還望您能勸着點兒。”

雲露知道他不一定是真不清楚,畢竟才當值,哪裏都要小心翼翼。不過她自己悠着點兒,想來不會踩到他雷區。

她點了點頭,快步進了內殿。

作者有話要說:雲露知道他不一定是真不清楚,畢竟才當值,哪裏都要小心翼翼。不過她自己悠着點兒,想來不會踩到他雷區。

她點了點頭,快步進了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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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微微mua!(*╯3╰),不日更好像有點對不起你兩個雷→→

謝謝胖子mua!(*╯3╰),還有胖子的小長評!!!很激動但是不想回,這樣每次看到都當做是新收到的一條長評了哈哈哈(←何等腦迴路!)

謝謝蓓蓓mua!(*╯3╰),蓓蓓我最近好像沒在評論區見到你。

_(:з」∠)_總覺得還是有點沒寫好,打滾打滾,新的一卷新的開始,總想寫的好點兒啦。

不過懷孕這個……重大信息吧……→u→揍人別揍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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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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