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下
外面的雨聲如悶雷,原俊楠好像莫名地感覺有些不舒服,看了一下腕錶道:“就不等你姐姐了,我先走了。”
傅君浩笑道:“她就是這樣,跟那些女人談起服裝來就沒完沒了。”
原俊楠拉開門,看見了灑落在地面上的滿天星頓住了腳步,他彎腰撿起了一朵微皺了一下眉頭,看着掌心裏米白色零碎的小花他的心神就突然有些恍然。
“大劉。”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大廳邊有些忐忑的司機,然後開口道:“聽夏來過了嗎?”
“是,是的……”大劉有些尷尬地回答,傅聽夏剛才走得樣子明顯是聽見了什麼不該聽的東西,因此搞得他不知道是去敲還是不該敲原俊楠的門,有些進退維谷。
“他會不會聽到我們的話了?!”傅君浩皺眉道,“爸爸最近升遷可是在節骨眼上,正有的是人想找到我們家的麻煩呢。”
原俊楠突然就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煩燥,簡單地道:“我會處理好的。”
傅聽夏一定是聽見他與傅君浩的談話了,他是被季景天給弄暈頭了,偏巧說得幾句不該說的話又讓傅聽夏給聽見了。
原俊楠深吸了一口氣,就這麼撕破臉皮,把傅聽夏逼到季景天那裏這不符合他一向行事方式,可是怎麼才能順理成章地揭掉這一章,讓傅聽夏平息呢。
他想了一會兒,竟然發現一向反應很快的自己居然找不到半個很好的點子,他很了解傅聽夏,可是他了解的是怎麼令傅聽夏害怕,卻從來不知道究竟什麼才能讓傅聽夏感到高興。
傅聽夏只買兩樣東西,書跟廚具。
書嗎,原俊楠想了想,倒是可以多買一些,可是這件東西又好像過於平淡了一點,不足以應付眼前的情況。
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了車座,看了一眼外面,對司機道:“停車。”
車子停了下來原俊楠打開車門,路邊是一間首飾精品店,他走了進去,店員看見他的衣着便熱情地迎了上來:“先生要看什麼。”
“戒指吧。”原俊楠說道。
“不知道先生想要男式的還是女式的?”
“男式的,款式要簡單一點,不要太花哨。”原俊楠掃了一眼玻璃櫃中的首飾,有一些看不上眼,他不喜歡跟人分享一樣東西,包括首飾的款式。
不過現在去訂製一件顯然也沒有時間,店員拿出一個款式道:“這款怎麼樣,18k白金瘦扁條,有一顆鑽是鑲在裏面的。”
“那就包起來吧。”原俊楠無所謂地道。
“我們可以免費刻字,先生想刻字的話,可以明天來拿。”
原俊楠稍稍沉吟了一下道:“不必了,就包起來吧,要17號手寸。”
他拿着戒指回到了車上,看着戒指又在心裏想道:“送傅聽夏一枚戒指固然可以穩住他的情緒,可若是因此他就有了什麼不該有的念頭,說不定以後會反彈得更厲害。”
原俊楠微皺了一下眉頭,將那枚戒指隨手丟進了車旁的盒子裏,然後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對司機道:“直接去銀行。”
車停在銀行的門口之後,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過來,原俊楠笑道:“麻煩馬經理了。”
“哪裏,原先生是我們行的貴客嘛。”馬經理陪着原俊楠往裏,一邊笑道:“今年年底的存款額度就拜託原先生了。”
原俊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馬經理取出了他的保險箱,然後就知趣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原俊楠打開保險箱隨意地翻了翻,取出一隻古樸的木盒,打開來,裏面是一枚藏傳天珠,這是他前一段時間用高價收回來的,極為珍貴,出自一名藏傳僧人之手。
他藉著燈光細看了一眼盒中的天珠,這才滿意地蓋上盒子。
昂貴卻不顯山不顯水的天珠,好像看起來才算是一分合適的禮物。
原俊楠重新回到了車上,閉起來了眼睛微微長出了一口氣,心裏想着如果傅聽夏堅持不肯就此下台階又該怎麼辦?
他知道傅聽夏很害怕走出原家的大門,不過那是因為走出去他一無所有,可是現在門外有一個季景天。
原俊楠雖然談不上喜歡傅君瑤,但畢竟成家立業了,傅聽夏再在身邊呆下去好像也沒有什麼價值了,不如順水推舟就這麼轉給季景天?
畢竟他若是獲得季景天手裏的香山醫療股份,那就穩壓過方連雲成為香山醫療的最大股東了。
他半閉着眼睛,車外傳來喧嘩之聲,他看向窗外車子已經開進了別墅。
“怎麼回事?”他下了車看着臉色蒼白的金秘書迎了上來。
“俊楠……聽夏死了。”
“嗯?”原俊楠的身體微微前傾好像沒聽清楚他剛才的那句話。
金秘書看着原俊楠緩緩地道:“傅聽夏死了。”
“你開什麼玩笑?”原俊楠皺眉。
“是真的,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掉泳池裏去了,把照明燈也卷了進去,所以……”
“他人在那裏?”隔了一會兒,原俊楠平靜地問。
“還在泳池邊上,剛才季景天也來了,給他做急救,也沒救過來。”
“那季景天呢?”原俊楠突然問道。
“還在那邊……”
還在那邊,就是還在一起……那傅聽夏最後一眼看見的會不會是季景天,原俊楠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有這種亂七八糟的念頭。
季景天直直地跪在傅聽夏的面前,躺在冰冷池邊的傅聽夏緊閉着雙眼,他的模樣看上去很平靜,甚至嘴角微微翹起,好像沒有絲毫對這個世界的留戀,相反他很慶幸着離開了。
他離開了……原俊楠沒有什麼感覺,只覺得世界很靜,靜得好像只剩下了風聲。
“你不是要辦婚事嗎,我來幫他辦葬禮吧。”季景天轉過頭來道,他的眼圈很紅,好像哭過。
傅聽夏看見季景天的眼淚了嗎,在他對自己滿心懷恨的時候,原俊楠看着季景天冷冷地道:“他死了,也還是我的。”
季景天低頭失笑了一聲,然後起身離開,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轉過臉對原俊楠道:“從此,他不再是你的了。”
原俊楠站在水池的邊上,然後有人走過來用一條床單蓋住了傅聽夏的臉。
他離開了,從清晨開始,原俊楠走進浴室,保姆已經給他擠好了牙膏,他拿起水杯漱口,就知道這不是傅聽夏給他放的漱口水,因為傅聽夏會在水裏放一點點的鹽,那樣對他的喉嚨會有好處。
當他穿上外套,下意識地再伸手的時候,那裏也沒有人給他備好領帶,因為沒有人像傅聽夏那樣隔天就打聽好了他今天要做什麼,所以要穿什麼樣的衣服,配什麼樣的領帶。
金秘書換了一個五星級的廚子,可是原俊楠卻沒什麼胃口,總覺得哪裏不對,比方說眼前的糖醋排骨,傅聽夏做好了會在上面灑一層自己炒好的芝麻,也許沒什麼特別的用處,只是一種習慣。
十年,現在變成了原俊楠的習慣。
“你想要什麼口味,你可以跟蔡師傅說。”金秘書笑道。
原俊楠想了一下,忽然發覺他最想要的口味就叫傅聽夏,而這個再也不可能有了。
他的被子上不會再有傅聽夏的味道,樓道里不會再有傅聽夏的腳步,花園裏不會再有傅聽夏看書的身影,更不可能再聽見他溫和的嗓音,那怕只是被他壓在身體底下時發出的呻/吟。
原俊楠坐在花園裏的椅子上,平時傅聽夏就會坐在旁邊這個位置低頭看書,金秘書走過來小聲地道:“婚禮的事情?”
“婚禮……”原俊楠好像才剛想起來有這件事。
他坐在椅子上突然想,他為什麼會選擇傅君瑤呢,真得是因為傅清石嗎,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傅君瑤明白地告訴過他,她不介意傅聽夏的存在,而且虛榮的傅君瑤喜歡待在國外,做她的國際時裝設計師的美夢……那樣他就不用很早地去改變他跟傅聽夏了。
十年,原來他已融入了他的生命,變成了他世界的一部分。
原俊楠定睛朝着遠處看着,像是想要看到這個世界最開始交叉的地方。
“俊楠哥,我爸他要補辦蔣明宜的結婚證明,這怎麼辦呢?”傅君浩焦急地道。
傅君瑤拉着原俊楠的手楚楚可憐地道:“俊楠哥,你一向最有辦法,你教教我們該怎麼做。我們還有我們的外婆都會感激你的。”
“是啊,俊楠哥,你替我們想想辦法,原家不是一直想要進入醫療行業嗎,你幫了我們,外婆跟我媽肯定也會支持你的?”
原俊楠看了這對兄妹倆一眼,笑道:“這又有什麼難的呢,他不是臉上有鮮紅斑痣嗎,一定會去治病的,相信你們知道該怎麼辦?”
傅君浩瞬間恍悟,興奮地對傅君瑤道:“對啊,我們怎麼沒想到呢,只要那醜八怪徹底毀容了,他還能怎麼翻身,爸就不會再動那個念頭了。”
傅君瑤臉帶紅暈地看着原俊楠道:“謝謝俊楠哥幫我們出主意。”
“找誰記得跟我說一聲,我好幫你們看着一點。”原俊楠舉起手中的酒杯,心裏微笑着想,我對那個鄉下小子不感興趣,不過我對傅家的把柄很感興趣。
原俊楠看着那目不可及的地方,好像聽見了傅聽夏的聲音:“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對我這麼殘忍?”,那句問話就像穿過了時空,來自很遙遠的地方。
“因為……”原俊楠抬起了頭,“因為知道最早做的那件事就不會被你原諒,知道做不到讓你不想離開,所以只好讓你不能離開。”
可是傅聽夏依然離開了,以這樣的方式。
而在那之前,他一直有所保留着,所以也許從來沒有真正的得到過完整的傅聽夏。
太平間裏,原俊楠看着躺在冷藏箱裏傅聽夏,他臉上帶着白霜,頭髮也變得硬硬的了,摸上去再也沒有那麼柔軟,金秘書面有難色地道:“燒了吧,俊楠。”
原俊楠拔弄了一下傅聽夏腕間的天珠,沒有回答這句話。
燒了,那他的世界要怎麼樣才能填滿傅聽夏留下的那處空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