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大婚
望着不遠處像傻子一樣,甜甜蜜蜜與季舒墨牽手的自己,蕭晚咬牙切齒,只覺得眼前的場景實在是太礙眼了。她氣呼呼地轉頭,想眼不見為凈,卻見謝初辰的右手緊緊地攢着手中的玉佩,目光一瞬間黯淡了下來。
如霜打的茄子般回到了謝府,謝初辰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窗前,反反覆復地呆望着手中的玉佩。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塊自己睹物思人整整三年的玉佩竟是蕭家嫡長女正君的象徵,而他還是在撞見蕭晚偷偷摸摸地取了造假的玉佩時,才在打聽中得知了真相。
他一時惶恐,想將這塊名貴的燙手山芋還給蕭晚,於是焦急地追了過去。然而入目的卻是滿園盛開的粉色薔薇,以及兩人甜甜蜜蜜相擁的場景。
他看着蕭晚一直親親密密地牽着季舒墨的手,滿臉洋溢着甜蜜幸福的笑容,那要還玉佩的勇氣又突然泄了下來。等謝初辰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灰溜溜地逃回了謝府。
回想起剛才的場景,謝初辰輕撫着手中這枚翠綠生輝的的玉佩,低低悶悶地喃喃了起來:“這麼重要的玉佩,要快點還給蕭小姐才行……”
蕭晚安靜地看着小聲嘀咕的謝初辰,見他失落地鼓着包子臉,明明不舒心卻不停地說著:“謝初辰,你已經配不上蕭小姐了。不要嫉妒,不許嫉妒,要默默地祝福蕭小姐……默默地看她和季公子幸福就好……”
他嘀咕完,又開始一遍一遍地練習着畫畫,然後將唯一一幅自認為不錯的畫卷當成寶貝捧在了心口,為自己的進步而傻傻得笑了起來。
那一刻,蕭晚的心隨着他面上或喜或憂的表情而輕輕顫動着。
眼前的畫面又不斷地變化着,她瞧見謝初辰幾次鼓起勇氣要想要見自己,卻最終,在季舒墨的出現下,又灰溜溜縮了回去。
或許是不敢見她,又或許是捨不得,他睜着一雙小鹿般純凈的雙眸,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裏,又羨慕又期待地凝望着自己帶着季舒墨游湖逛街,享受着京城裏各種美食。
他說:“如果蕭小姐,也能帶我出去玩就好了……”
蕭晚的心一瞬間地揪痛了起來,她說:“初辰,只要你醒來,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你想吃什麼,我都帶你去吃。只要你平平安安,我……”
“謝夫人,這是徐三小姐贈給謝公子的聘禮。徐三小姐希望自己能儘快迎娶謝公子過門,正巧明日是大吉之日,喜事就在那一日辦吧。”
徐三小姐四字令蕭晚心中一沉,卻見那虛偽的謝清榮蹙起眉頭,假惺惺地說道:“初辰容貌絕佳,是我們謝家的嫡子,這聘禮只給八百兩白銀,似乎少了點……”
喜公不滿地反駁:“謝夫人,你要知道謝初辰的名聲並不是特好,徐三小姐是員外郎之女,身份尊貴,能看上謝初辰是他的福氣!聘禮一千兩,不能再多了!”
見謝初辰賣出了一個好價錢,謝清榮一展愁眉,笑着回道:“好好好!到時,我定會將初辰打扮得美美的,等候着徐家的喜轎。”
見那虛偽假笑的謝清榮笑眯眯地數着聘金,和謝曦一起籌劃着明日將謝初辰迷暈送上花轎的計劃,蕭晚氣得咬牙切齒,卻見在窗外不經意偷聽到的謝初辰驀然一愣,驚愕地瞪大了一雙水眸。
他跌跌撞撞地朝着房間走去,滿腦子都是明日要嫁人的噩耗。
他聽聞過徐青的手段,這位京城裏赫赫有名的惡霸,平日裏飛揚跋扈,橫行霸道不說,嫁給她的少年各個被折磨得不成人樣。若是自己嫁過去后不從徐青,必定會在幾日內被她折磨至死。但若是他不肯嫁過去,謝清榮一定會用爹爹威脅自己。
一瞬間,兩難的選擇令謝初辰呼吸一滯,宛如墜落了冰窟。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蕭晚!
——若以後,沒人帶你出去玩,我就帶你游轉京城吧。我們可以一邊游湖泛舟,一邊吃吃喝喝……
回想起蕭晚曾經的承諾,謝初辰的心一瞬間顫動了起來。
他知道,蕭晚忙着明日的大婚,或許並不願理睬他這個陌生人,但今日是他最後的一次機會。若是不見蕭晚最後一面,他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所以,這一刻謝初辰鼓足勇氣地希望,蕭晚能陪他一日。帶他泛一次舟也好,請他吃一頓飯也好,哪怕和他說兩句話,他也能毫無遺憾地嫁進徐家了。
而他生怕蕭晚不願意,特地戴上了蕭家的玉佩,希望蕭晚能看在他撿到玉佩的份上,答應他最後的請求。
但一聽玉佩二字,蕭晚立刻臉色大變。她深恐身後的丫鬟聽到后報告給祖夫和母親,連忙一把將眼前完全陌生的少年拉到無人的角落,神情陰冷了起來。
並不知道蕭晚已如驚弓之鳥,謝初辰卻見心上人突然與自己親密接觸,心裏幸福得冒着泡。他小心翼翼地拉住蕭晚的衣袖,羞噠噠地開口道:“蕭小姐,你還記得我嗎?三年前,你一直溫柔地安慰我,還答應過我,要……”
大婚前一日被一名少年帶着象徵蕭家正君的玉佩找上門來,一向沾花惹草的蕭晚哪記得自己曾經干過什麼。
以為自己曾經許諾過什麼諾言,又以為謝初辰拿着玉佩是要逼她迎娶,蕭晚不禁先發制人,面色冰寒地冷怒道:“我的玉佩怎麼會在你手上!是不是你偷的!該死的小偷,竟然想用玉佩勒索我!說吧,你想要多少錢?”
“不,我沒偷……”見蕭晚完全誤會了自己,謝初辰臉色一白,急急地辯解,“三年前,我們,我們……”
“三年前?三年前本小姐早已傾心了舒墨,怎麼可能承諾別人!莫要以為本小姐記憶不好,就想詐騙本小姐!”
謝初辰呼吸一頓,迎上蕭晚的目光,卻見她冷漠嗤笑地從懷裏掏出一打銀票,扔在了自己的臉上:“這些錢夠不夠,夠的話就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可不想讓舒墨誤會我和你有過什麼。”
眼中漫起一陣氤氳之氣,謝初辰的雙唇微微泛白,不自覺地輕顫了起來。
“蕭小姐,我、我不是來要錢的,我喜歡你……”
“挑這個節骨眼來找我說什麼喜歡我,真當我不知道你的居心?”睨視着臉頰粉紅、欲語還休的少年,蕭晚嗤笑地打斷,“你這個偷玉賊,真夠貪心的!莫不是以為自己私藏了蕭家正君的玉佩,就可以痴心妄想地成為我的正君?”
玉佩在手心裏慢慢變冷,謝初辰獃獃地立在蕭晚身前,心中抑制不住地湧上絲絲寒意。
“不,不是,我從來沒有奢望過……蕭小姐,我是真心喜歡你…”
“我喜歡的只有舒墨,舒墨才是我的正夫!想嫁進蕭家,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
望着眼前急急解釋的少年和一刻不停冷嘲熱諷的自己,蕭晚難受地垂下了目光。
她知道這些年,那個蠻橫的小少爺已經被一連串的打擊和變故抹去了所有的刁蠻和任性。他愧疚自己當年出走時,害得爹爹傷心過度不幸失明;他愧疚自己年幼不懂事時,輕信了二姨母,被她獨攬了大權。
他看清了世間的人情冷暖,忍氣吞聲地照顧和保護着自己的爹爹,卻誤將她這個救命恩人當作這世上唯一的一盞明燈,照亮他,溫暖他,給他名為幸福的希望……
所以在謝初辰最絕望的時候,他想到的只有蕭晚。
但真相卻是,她那時不過是隨手救了謝初辰一命,救完謝初辰后她滿心都撲在了季舒墨身上,根本未把曾經的小胖墩和隨口說的話記在心上。
這樣的她,又怎麼配得上謝初辰痴心她一生呢……?
——爹爹,我不想嫁人了。我一輩子都陪着爹爹,照顧爹爹。只要爹爹安康,就好。
——可昭兒希望公子能嫁個好人家。這樣,我們就不用受二夫人的氣了,公子可以不用干這些粗活,正君也可以安心地養病了……
——昭兒說的是,你若能嫁一個好妻主,爹爹也能放心了。”
謝初辰傾慕蕭晚整整三年,想嫁的人唯有蕭晚,但由於自卑和怯懦,他一直認為自己配不上蕭晚,蕭晚和季舒墨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但現在,滿心被蕭晚誤解辱罵的酸楚和明日被逼嫁去徐家的事令謝初辰突然爆發了起來。
他仰着頭,通紅的眸光泛着一層氤氳水霧,聲音低啞哽咽道:“我不要錢,我要你娶我……只要你娶我,我就把玉佩還給你。否則,我就告訴蕭大人。”
謝初辰從未想過用卑鄙的方式奪取蕭晚的歡心,也從未想過利用玉佩對蕭晚逼婚,但一想到自己嫁給徐青本就是死路一條,那還不如在死前嫁給自己的心上人。
或許,他嫁給蕭晚后,有了蕭家的庇護,二姨母和徐家就不敢再逼他婚了。他還可以保護爹爹和昭兒,不讓他們再受欺負了。
最重要的是,他一想到自己能以蕭晚夫郎的身份陪在她的身邊,能和自己的心上人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之前的惶恐擔憂害怕全部一掃而空,整顆心都自私地溢滿着對明日大婚的期待。
哪怕蕭晚氣得怒罵自己卑鄙無恥,哪怕蕭晚鐵青着臉規定了各種條約逼他知難而退,他都十分堅定,一字一句地說:“蕭小姐,明日我會在吉時前趕到了,一定會將玉佩還給你。”
第一次被人這麼威脅,蕭晚譏諷地笑道:“好啊,只要你能進門,我就娶你!”
就這樣滿懷期待下,謝初辰穿着大婚的喜袍,乘坐着自己準備的小轎,帶着昭兒孤身兩人地趕去了蕭府。甚至一路上,他不斷安慰地昭兒:“昭兒,蕭小姐是好人,她會保護我們的。以後,我們就不會再被二姨媽欺負了……”
默默地看着謝初辰歡喜期待的神情,蕭晚心裏又酸又澀。這時的自己壓根沒把謝初辰逼婚的事情放在心上,她滿心歡喜地迎接着季舒墨,只是隨口生氣地吩咐了幾句門衛,讓她們定要好好羞辱前來找茬的男子,逼他知難而退,勿要打擾她大婚的喜慶。
那時的她以為,謝初辰定會不堪屈辱地怒氣離開,卻萬萬沒想到……他竟固執地跨了那個火盆……
見公子鐵着心要嫁給蕭晚,昭兒原本就不樂意,但又覺得公子喜歡就好。可現在,瞧見蕭家的門衛竟如此怠慢輕蔑,甚至過分地端出一個大火盆堵在門口不讓他們進門!
他立刻就知道那蕭晚並不是真心要娶公子,而是故意羞辱和刁難他們!
公子一定是被蕭晚的花言巧語所騙!
望着眼前的熊熊烈焰,昭兒心中的怒氣蹭蹭蹭得冒了起來,不禁破口大罵道:“你們,簡直欺人太甚!公子,我們走!蕭晚不過是個遊手好閒的二世祖,憑什麼讓公子從小門嫁入,還讓門衛隨意欺辱!還讓公子做小,我呸呸呸!”
“昭兒!”雖然害怕眼前的烈焰,但見昭兒太沒規矩,謝初辰急急地呵斥了一聲,面色不愉地說,“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
——只要你能進門,我就娶你!
這一刻,蕭晚的話在謝初辰的腦海中不斷地盤旋,那股想要嫁給蕭晚的心愿立刻化為了力量,鼓舞着他不斷地前進。
他壓下心中的恐慌,掀起長長拖地的紅袍,目光堅定地從火盆上跨過去。
但這一躍並不順利,寬大的紅色衣袍在烈火中飄蕩而過,竟突然燃燒起了點點火星。
“公子,小心!”
渾身火辣辣的燒痛着,謝初辰痛苦得摔倒在地。昭兒哭着上去撲火,想將謝初辰身上不斷燃燒的嫁衣脫去。
但兇猛的火勢並未就此停息,隨着夏日的清風呼呼刮過,熊熊烈焰大片大片地冉冉而起,宛如一條毒蛇蔓延至謝初辰及腰的烏髮。
這一刻,眼前兇猛竄起的烈焰燃燒痛了蕭晚的雙眸,她的呼吸驟然間停止,心口不自覺的一緊,一抹強烈的痛和愧疚讓她深深地意識到,這並不是謝初辰的夢境!
這是前世,是她和謝初辰的前世!
喧鬧的腳步聲漸漸傳來,忙亂撲火的眾人驚呼道:“大小姐和季公子來了!”
想到和蕭晚的約定,謝初辰費力地睜着晶亮的眼睛,卻正巧對上蕭晚憤怒嫌棄的目光。他立刻意識到自己搞砸了,違背了不引人注目的約定。
嘴唇失落地哆嗦着,他痛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醜人多做怪!把他丟出去!”
一見謝初辰灰不溜秋、滿身狼狽地倒在地上,正擁着季舒墨,帶着來賓路過的蕭晚,心中一陣厭惡,只覺得自己的面子裏子都被他丟光了。她憤憤地怒罵了一聲,命人將燒傷的謝初辰丟出府後,牽着季舒墨的手朝着前廳走去。
而那被無視的少年早已痛暈了過去,以至於,他完全沒有聽到心上人冷漠無情的謾罵。
“初辰,初辰!”
電光火石間,蕭晚猛然驚醒,凌亂的呼吸粗喘了好久,才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她看了一眼床上安靜仿若熟睡的謝初辰,有些驚慌又有些害怕地抱了抱他。然而入手處卻是一具滾燙、被汗水濡濕的身體。
一如既往,那燒詭異地沒有退下,反而在她的擁抱下越演越烈,如同那兇猛燃燒的火勢,灼得蕭晚的心口一陣悶到發痛。
“初辰,對不起……”
蕭晚酸澀之下,伸出手朝着那烏亮的青絲輕輕地摸去。那些髮絲不同於前世的乾枯毛躁,而是軟軟的、滑滑的纏繞在她的手指上。如同它們也同樣眷戀她一般,緊緊地貼着她……
指尖細細地摸着,卻見謝初辰安靜地躺着。這樣靜謐得讓蕭晚酸楚,一瞬間想到了他渾身是傷,凄慘狼狽的模樣。
前世,謝初辰為了她付出了三年的青春和努力,只為成為那個才貌雙全的人,卻被她一夕之間,全部毀去了……
那一頭的漂亮烏髮在那一日後全部變焦,謝初辰的右腿也因燒傷落了一些殘疾,足足養了一個多月的病才好。所以,在蕭晚前世的記憶里,謝初辰一直是病怏怏的,消瘦蒼白,醜陋又難看。
沒想到自己這一夢竟夢到了謝初辰的過往,而這樣的夢境真實得令蕭晚不斷地回想起前世被她漸漸遺忘的點點滴滴。
前世,她因為母親和祖父的怒罵,對謝初辰心生怨懟,認為他是個超有心計的男子,竟利用母親和祖父的同情心,處心積慮、死皮賴臉地搶佔了她的正夫之位。
她更是認定,謝初辰是貪戀蕭家的錢財才想要嫁給她!所以別說發給他月錢,亦或者說幫他照顧沈氏了,而是直接將病重的謝初辰打發去了冷院,一個丫鬟小廝都不派去,直接對他進行了冷暴力,眼不見為凈。
回想起自己前世過分的對待,蕭晚不由驚恐地想,謝初辰是不是就是沉浸在了前世的噩夢裏,所以才憎恨她,不願意醒來了?
這一刻,蕭晚惶恐地猜測,謝初辰在被燒傷后是怨恨自己的,但那時謝初辰卻以自己逼婚有錯在先,認為當日的燒傷是上天對他破壞蕭晚和季舒墨的懲罰,也是他自己跨火盆衝動的後果,並不是蕭晚的過錯。
而蕭玉容將他以蕭晚正君之名納入了蕭家的族譜,更令謝初辰心生愧疚,覺得自己違背了和蕭晚的約定,被她厭惡是當然的。
哪怕自己燒傷后蕭晚一次都沒來看望過,哪怕被丟進了偏僻的冷院不聞不問,這個一顆痴心付錯地方的傻子非但沒有就此憎惡蕭晚,看清她的真面目,反而因自己能近距離默默地望着妻主而非常知足,甚至努力地希望,自己能找個機會將功贖過,讓妻主別再討厭自己了。
後來某個月,見蕭晚突然感染了風寒,痛苦地重病了好幾日,謝初辰心疼她操勞,連忙在沈氏的幫助下,特地為她熬制了補藥。
但這位艱難熬藥的少年卻怕妻主看見他後會厭惡自己而不喝葯,於是將熬好的葯偷偷地放在了蕭晚的房裏。然後悄悄地躲在窗邊,緊張又期待地等待着自己的妻主。
這段時間裏,瞧見蕭晚和季舒墨幸福地享受着婚後生活,自己卻被孤零零地打發在冷院裏,謝初辰滿心的酸醋和羨慕,但見蕭晚滿臉喜意地喝下自己所煮的黑乎乎葯湯,他胸口的心弦立刻被她臉上幸福又溫暖的笑容給輕輕地碰觸到了。
一瞬間,那些低落和醋意全部煙消雲散,他一如這三年般悄悄地站在蕭晚的不遠處,深深地凝望着她的側影。
這樣靜靜地看着蕭晚,就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人般,沉醉在她的喜悅中,為她的幸福而感到幸福。
但一日,謝初辰在偷偷放葯時,被提前回來的蕭晚撞見了。
見蕭晚一臉驚愕地望着自己,謝初辰一時緊張又羞澀地端起手中的葯碗朝蕭晚遞去。他的心撲通撲通亂跳起來,臉更是紅到了耳根:“妻主!”
“啪!”
萬萬沒想到自己天天喝得苦澀葯湯竟是出自謝初辰之手,蕭晚立刻氣得怒髮衝冠,只覺得這個該死的偷玉賊真是用盡了心思!
她輕嘲地冷笑:“你以為本小姐有天天喝?別天真了,之前你送來的葯湯都被本小姐拿去澆花了!”
滾燙的葯湯打翻在了謝初辰的手指上,他神情一痛,還未呼出聲,就已被蕭晚重重地一推,怒喝道:“以後不準出現在我的院子裏,現在給我滾!”
這一瞬間,瞧見前世的自己這幅冷漠的嘴臉,蕭晚氣得快炸了,真恨不得衝上去跟自己幹上一架!
然而她剛一動,眼前的場景又迅速變了。
謝初辰一身縞素,整個人無精打采地呆坐在院子裏,一雙往日漂亮清澈的水眸溢滿了灰暗。而這時,蕭晚見前世的自己一臉哀痛地走了進來,一邊安撫着因沈氏病逝完全垮掉的謝初辰,一邊假惺惺地說道:“初辰,岳父是被人謀害的,我會幫你報仇的。”
後面的場景,蕭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前世的季舒墨設局引誘了謝清榮自招,為的就是謝家背後的財產。而她利用了單純的謝初辰,將謝家的財產拱手送給了季舒墨。
不明真相的謝初辰卻傻傻地感激着她為爹娘報了仇,再度將她視為了救命恩人。
——謝謝妻主,為我父母報了仇。
同意的話語,蕭晚聽了三遍,但每一遍都是不同的心境。
第一遍是高興有這麼一個傻子上當地交出了謝家的地契,然後立即將這個完全無利用價值的謝初辰丟到了一邊。第二遍則是愧疚自己前世對謝初辰的利用,心裏酸澀難受。
但這一次,蕭晚才傻傻地知道,前世很多賬本都是季舒墨丟給謝初辰看的。就連直裾也是謝初辰發現了母親的遺物,以交出店鋪的地契為前提,希望季舒墨能幫忙完全母親最後的遺願。
就這樣,謝初辰一直默默地呆在冷院裏不爭不寵,半年多來見到蕭晚的次數屈指可數。然而,她卻因季舒墨時不時故意地提到默默無聞的謝初辰,而對他繼續鄙夷嫌棄,各種冷嘲熱諷。
不知道季舒墨在悄悄地使着絆子,謝初辰一直安安分分地幫助着季舒墨處理着蕭家的賬本,滿心希望自己能默默地為妻主貢獻出一份力,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也希望自己能幫上季公子,來彌補他當年搶婚的罪惡。
沉浸在夢境中的蕭晚繼續默默地陪伴着謝初辰,見他又因對賬熬夜了,營養不良的身子瘦弱蒼白,掛着兩個濃濃的黑眼圈,她心裏不禁漫出着濃濃的愧疚,甚至想不明白,前世究竟是自己太有眼無珠,還是季舒墨掩飾得太好,她竟然完全沒有發現,謝初辰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表達着自己的愛慕。
就這樣獃獃地凝望着謝初辰的睡顏,蕭晚突然發現一陣奇怪的霧氣從窗縫間飄散了進來。
她擰眉望去,竟見雲書和雲棋偷偷摸摸地推門而入,在牆角的香爐里撒上了奇怪的粉末。
蕭晚眉頭緊蹙,當即意識到季舒墨找人給謝初辰下藥了,心裏立刻急得團團轉,然而下一秒,蕭晚呼吸一窒,只見前世的自己爛醉如泥,迷迷糊糊地朝着熟睡的謝初辰走去。
然後……
蕭晚,不敢再看下去了。
心裏浮現出一種可怕的事實,讓她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