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初辰
初春的冷風陣陣席捲,吹得紗窗瑟瑟搖響,那寒冷蕭瑟之感令整個晚辰居籠罩着一層凄冷凝重的氣氛。
似是與黑暗的夢魘作着掙扎,謝初辰雙眸緊閉地躺在床上。他眉心難受地擰着,時不時地發出幾聲痛苦的呻一吟。泛青的面色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病態,冷汗隨着他急促的呼吸,涔涔地從額際滾落,讓他整個人好似被汗水和血水浸濕一般。
不一會,一塊塊沾滿血污的紗布被馮玉扔進了面盆里。一瞬間滿盆的清水化為污血,刺得蕭晚雙目含淚,不禁哽咽道:“馮大夫,初辰怎麼突然間,流了那麼多血……?”
“具體原因我也查不出來,但謝正君氣息絮亂,似乎受了什麼巨大的刺激,才致使胎位突然不正……”目光質疑地望向蕭晚,馮玉輕嘆一口氣,諄諄教導道,“現在,雖暫時穩住了胎兒,但謝正君的身體非常虛弱。這段日子,蕭大人一定要相當注意,可不能再繼續刺激謝正君了。若他的情緒再這麼激動下去,這孩子恐怕……”
馮玉欲言又止,但蕭晚卻聽得明明白白。這孩子,剛才差點滑掉了……
刺目的暗紅色讓蕭晚的心中似堵了一根刺,她極其乾澀地開口:“麻煩馮大夫多開些補藥,我會好好照顧初辰的。”
她說著,艱難地伸出手,輕輕地撫着謝初辰緊蹙的眉心,只見眼前,這張平日裏嬌艷的容顏已經完全褪去了血色,變得極其蒼白。
“妻主,我冷……”
這時,聽謝初辰喚着冷,額上不斷地有冷汗滾落,蕭晚忙取了錦帕,輕輕地為他拭汗。這一碰,指尖觸手可及的冰涼溫度,令她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
她連忙握緊着謝初辰冰冷的手指,一陣柔暖的內力輸送了過去。
直到謝初辰的手指漸漸被她捂熱,呼吸雖是微弱卻漸漸綿長,蕭晚才稍稍放下心來,輕輕道:“初辰,別怕……你很快就會康復的,孩子也會沒事的。”
“嗯……”謝初辰迷糊地握着蕭晚的手,低低囈語着,“妻主放心,我會保護孩子的……”
馮玉預計謝初辰第二日清晨就會醒來,蕭晚小心地守在床邊,只等着謝初辰醒來后才敢入睡。但當夜,謝初辰卻突然發起了燒來。
蕭晚驚慌失措,更加日以繼夜、衣不解帶地照料着,甚至於當日的早朝都未去上。
各種補品補藥輪番地喂着,但偏偏,謝初辰的燒卻燒得十分奇怪。每當有葯湯喂下時,他都會劇烈地反抗着,甚至死死地閉着唇不肯開口。好幾次,都是蕭晚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葯給哄餵了下去。
病勢一日一日地漸沉,那明珠般美玉的少年竟在三日間,一點點消瘦蒼白了下來。
蕭晚不敢離開床邊,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謝初辰蒼白憔悴的臉龐,雙手緊緊地捧着他冰冷的手指,一直堅持不懈地將內力從他手心灌入,想一點一點溫暖他冰冷的身軀。
但謝初辰的身體越來越冷,不僅馮玉對他的昏迷不醒一頭霧水,就連請來的太醫都束手無措。
直到第五日,一名太醫才猶豫地開口:“謝正君的胎心音十分微弱,微弱到幾乎不可聞。很有可能,這肚子裏是個死胎。所以謝正君才一直昏迷不醒,發燒不止。”
蕭晚呼吸一滯,顯然不敢相信,五日前,她還能清楚地感受到,謝初辰的腹中正鮮活地跳動着。然而短短五日,這孩子竟死了?!
但一連請了幾名太醫,都得出這個結論。謝初辰的肚子裏,極有可能是個死胎。
一遍又一遍的,前世謝初辰歇斯底里的哭喊,在蕭晚腦海里縈繞不斷,那令人為之焦躁和恐懼的死亡氣息漸漸地侵蝕着她慌亂的內心。
她將謝初辰緊緊地環住,聲音有些哽咽,手也有些顫抖:“初辰,孩子可以再要……但你不能出事……求求你,醒過來好嗎?”
這時,一直昏迷的謝初辰似是聽到了蕭晚的呼喚,忽然低聲喚着:“妻主……我想生下他……”
他的聲音那麼低微輕弱,蕭晚不得不低下頭,附在他的耳邊才能隱約聽見。
“我不想喝葯……”
他吃力地睜開眼,視線因為失血而有些模糊。然而,這雙看着蕭晚的水墨色眼睛卻是深深地凝望着她,帶着明顯的憂慮和祈求。
“妻主,不要打掉孩子好嗎?”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如同他此刻迷亂的神智。
蕭晚聽得心中悲涼,忽然間明白謝初辰為何在昏迷時那麼抵觸喝葯。因為前世,她就是在四月底的時候,不顧他的劇烈反抗,不顧他的悲哀祈求,用一碗紅花湯親手殺死了他腹中的骨肉。
現在,她又何嘗願意,再親手殺死這個孩子一次呢。
蕭晚哽咽了一聲,在謝初辰耳邊柔聲說道:“好……”
這一刻,謝初辰只覺耳邊的聲音無限溫柔關懷,他不禁將頭依偎進了蕭晚的懷裏,模糊地嘟囔道:“我會平平安安生下他的……”
漸漸的,脖頸間撲來謝初辰勻長清淺的呼吸,蕭晚心頭略微緊了緊。半響,她慢慢地將謝初辰摟緊,輕輕地握住了他一直緊拉着自己的那隻手。
“只要你平安,我什麼都答應你……”
“只要你平安……”
就這樣抱着謝初辰不知過了多久,蕭晚恍惚地發現,自己竟在照顧他時,一不小心睡了過去。她深呼了一口氣,正準備起身準備湯藥時,卻發現懷中空落落的,謝初辰竟不見了!?
“初辰?初辰……!”房裏黑漆漆的,無聲無息。蕭晚緊張地摸索了一會,只聽不遠處傳來微弱的談話聲響。
“賞花會一點都不好玩,早知道那麼沒勁,就不出門了!”
熟悉的聲音,是初辰!?
一陣不知名的狂喜瞬間籠上蕭晚的心頭,她連忙朝門口焦急奔去。然而,她的手還未推開門,門已“吱呀”一聲,被人從對面推開了。
一道溫暖明亮的光芒從門外灑入室內,只見眼前的少年大約十二三歲。他穿着一身淺紫錦袍,款式華麗而精緻。墨發高高地綰一支雕花髮髻,露出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按理來說,這樣五官清秀,唇紅齒白的少年應是個小美人,但他卻因為養尊處優,整天吃吃吃,有着一張胖乎乎又白嫩嫩的娃娃臉。
“真是氣死我了!”
少年翹起紅唇,氣哼哼地發著牢騷,在蕭晚的震驚中,不開心地嘟着包子臉,從她身邊擦身而過。此時,他整個人沐浴在柔和的陽光里,圓鼓鼓的身影被火紅的陽光拉得更為圓潤。
他身後的小廝春兒蹙着眉上前,小聲道:“剛才,公子把陳公子給罵哭了,這被夫人和正君知道,會不太好吧……還是去賠個錯吧……”
一同走進屋的昭兒聽聞,叉着腰不滿地反駁道:“是他出言侮辱公子在先,憑什麼公子要去道歉!應該他向公子道歉!下次他再說公子不是,咱們就找個沒人的地方,把他抓起來怒毆一頓!”他說著,氣哼哼地揮了揮小拳頭。
“昭兒說的對!”一想到自己剛才被人羞辱貌丑無才,謝初辰原本生氣的胖臉更是氣得臉色漲紅。
他從小體弱多病,這些年一直在家養尊處優地伺候着,幾乎很少出門。這次,背着父母興沖沖地出門,原以為能在賞花大會上交上幾個志同道合的好友,以後能一起逛街一起談心,誰知剛一入場就被人冷嘲熱諷,刻意侮辱。
回想到剛才的情節,謝初辰生氣過後又難受低落了起來,那張粉嫩嫩的臉上佈滿了悶悶不樂。
昭兒見主子不開心,忙安慰道:“公子,他們那是嫉妒你!那個陳琦,他今日羞辱你,是因為他喜歡的一個才女竟然來謝家求親。要知道公子你還未及笄,求娶人已經踏破了謝家的大門!他們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呢。”
“要知道,我們公子只是不愛讀書,真正認真讀起書來,絕對能甩他們好幾條大街呢~”
被昭兒誇得心花怒放,謝初辰不僅洋洋得意道:“就是就是,會吟幾首詩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多看幾本書,我也能吟上個七八首詩呢,到時候一定能讓他們刮目相看!”
自信心滿滿下,謝初辰不禁揮手道:“昭兒春兒,去把書從書房搬來,本公子要學習了!”
“是是。”昭兒高興地彎起眉,興奮道,“夫人知道公子肯認真讀書,一定會特別高興的。”
謝初辰是沈氏唯一的孩子,也是謝昕璇唯一的孩子。由於少時體弱多病,謝昕璇一直將他視為掌上明珠,捧在手上怕飛了,含在口裏怕化了。
見謝初辰不喜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謝昕璇沒有逼迫他繼續學下去,只是希望他開開心心,平平安安地長大就好。
此時,得知謝初辰在賞花會上和人爭執吵架,甚至惡言惡語罵哭了對方,謝昕璇並沒有多責怪他,反而寵溺地摸了摸他腦袋,笑着道:“胖胖的有福態,娘親就喜歡辰兒胖胖的。他們瘦骨如柴,是因為平日裏吃不飽。辰兒可別去羨慕他們了~”
“恩恩。”謝初辰認真道,“娘親,我會好好學習的。”
謝初辰雖是這麼保證的,但他學習起來,三天打魚,兩天晒網。
一看見那繁瑣的螞蟻字,他眉頭緊蹙,整個頭都大了起來。每逢看上幾行,就開始昏昏欲睡,打起了瞌睡蟲。
於是,一晃眼數日過去,他連第一頁都未曾看完。
瞧着那坐在書桌前吃吃喝喝,卻完全安定不下心來看書的謝初辰,蕭晚“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來。
她知道,自己做夢了。
因為太思念謝初辰,她竟忍不住做了有關謝初辰的夢境。
而現在,她應該趕快醒來去照顧昏迷的謝初辰,但這樣的夢境太過真實。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照耀在房間內,將他白皙如玉的臉龐側染着金色柔暖的光芒。他認真地瞅着書上的蝌蚪字,一雙漂亮的鳳眸清晰和明亮,宛若干凈的清澈寶石。
這樣胖乎乎、肥嘟嘟的謝初辰,蕭晚只是在四年前見過一面。如今瞧見夢裏清晰地反射出謝初辰當年圓滾滾的容貌,蕭晚心中一陣柔軟,忍不住朝着他走去,一臉傻笑地望着他。
只希望謝初辰能一直這樣,活力四射、幸福開心。
“謝家的公子不是那個傳說中貌丑無比、刁蠻任性的小子嗎?我蕭晚再飢不擇食,也不會看上他啊!”
就在蕭晚傻獃獃地望着謝初辰時,牆外突然傳來了一道煞風景的冷嘲熱諷。她呼吸一窒,臉色一青,急巴巴地開口:“初辰,不是的……你別聽以前的我亂說……”
正食之無味看着書本的謝初辰,自然聽不到蕭晚慌亂的辯解。一聽到牆外傳來女子的嘲笑聲,他當下大怒,不禁氣勢洶洶走到圍牆前,拽起手中重重的書卷就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正與好友談笑風生的蕭晚,突然被這從天而降的書卷砸個正着。
厚厚的《男戒》將這個京城紈絝女砸得眼冒金星,不禁怒吼道:“哪個不長眼的竟敢砸本小姐!”
想起最近京城裏的流言蜚語,謝初辰怨氣沖沖,不由叉腰怒罵道:“就是本公子砸你的!你說誰貌丑無比,你說誰刁蠻任性!求娶本公子的人可是從京城南門一直排到謝府呢!本公子再飢不擇食,也不會看上你呢!”
他一聲怒罵惹得牆外蕭晚的狐朋狗友們紛紛鬨笑,被堵了一口氣的蕭晚被氣得臉色漲紅,更惡狠狠地反駁道:“那些求娶你的人不過是看中了你謝家的錢財,以為謝小公子體弱多病,一定生得楚楚可憐。誰知,竟是個貌丑無才的大胖子!現在看來,不禁刁蠻,還兇悍蠻橫!”
蕭晚說著,又將《男戒》丟回了牆內,故作瀟洒道:“本小姐勸你多多熟背男戒,別動不動就潑夫罵人。”
謝初辰更是氣紅了眼,霧氣水靈靈地在眼眶裏打着轉:“我怎麼就潑夫了!明明是你先羞辱我的!你應該向我道歉!”
蕭晚哼了一聲,沒再理他。
謝初辰被氣到了,不禁對着昭兒憤憤不平道:“傳言果然可信,那蕭晚不是個好東西!”
一旁的蕭晚見謝初辰背地裏罵了她不少壞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上前想要安慰謝初辰幾句。但她的雙手剛碰觸到謝初辰的身體,就透明地穿過了過去。
她忽然意識到,這或許不是她的夢境,而是謝初辰的夢。
自從謝初辰和蕭晚大吵了一架后,謝初辰在外面的名聲更加惡劣。他乾脆放棄了學習,繼續在謝府里吃吃玩玩了起來。
蕭晚陪在謝初辰的身邊,看着他一天天開心地長大,心裏甜蜜蜜的。但一日,謝昕璇出遠門跑商時,她眉頭一蹙,心頭大亂了起來。
不知謝清榮正醞釀著毒計,謝氏母子依依不捨地招手揮別,謝昕璇更是在臨走前,向謝初辰保證道:“辰兒乖乖在家,娘親一定會在你生辰前趕回來的。”
明知謝昕璇這一走有去無歸,蕭晚卻阻止不了事態的發展。她見謝初辰在家裏叨念着娘親快快歸來,心中酸酸脹痛着。
在謝初辰生日前五日,謝昕璇的死訊傳到了京城。在回京的路上,她的馬車突然衝出了官道,直直地墜落了懸崖。謝昕璇和她的車夫當即斃命,三名丫鬟重傷,后不治而亡,一名丫鬟輕傷。
沈氏知道這一消息后痛哭不止,謝初辰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地喊道:“不可能,娘親答應我要回來的!娘親說要給我過生日的!”
那唯一存活的丫鬟流着淚道:“家主在寧州的事還未處理完,而前段日子剛下了雷暴雨,山路泥濘根本不宜出門。但家主念着公子的生辰,還是急急地趕了回來。誰知,馬車在路上突然打滑,竟滾落了山崖……”
謝清榮跪倒在地,假惺惺地痛哭道:“若是姐姐不急着回來的話,就不會出事了……姐姐,你死得好慘啊……”
這一瞬間,整個天色黑壓壓地襲了下來,謝初辰驚慌地喊道:“不,不是的……娘親不會就這麼離開我的。你、你胡說!”
“辰兒,別說了。”沈氏紅着眼道,“讓你娘安心離去吧……”
謝初辰嗚咽一聲,哭着道:“但爹爹,娘親說過要陪我過生日的,娘親怎麼可能食言呢……娘親從來沒對我食言過,娘親一定會回來的!”
見謝初辰不依不饒,沈氏突然爆發了怒氣。他淚臉滿面,呵斥道:“辰兒夠了!夠了……!”
他說著,哽咽地泣不成聲:“你娘,再也回不來了……”
這幾日,沈氏一直獃獃木木地守在靈前。他與謝昕璇伉儷情深,以至於妻主突然間撒手人寰,令沈氏悲痛欲絕,每日每夜肝腸寸斷,以淚洗面。
在謝昕璇頭七的當日,他終是承受不住喪妻的悲痛而倒下,而謝家也因為謝昕璇的死翻天覆地。
短短半個月間,那些原本對謝昕璇阿諛奉承的親戚們,各個為了誰能繼承謝昕璇的家產而爭論不休。他們瞧見謝昕璇只有一個兒子,一個個如狼似虎地欲要瓜分謝昕璇留下的龐大遺產。
謝初辰默默地站在一旁,發現最近爹爹完全不理自己,一句話都不和自己說。而那些親戚的嘴臉令他心裏難受,一時忍受不住,離開了爭吵不斷的謝府。
街道四周吵吵嚷嚷,謝初辰垂着腦袋,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大街上。
這時,遠方傳來幾道調笑聲,他眼前突然一黑,被人堵了住。
“謝初辰,你之前不是挺凶蠻霸道的嗎?怎麼今兒個像只敗家犬一樣,垂頭喪氣的。”
出聲的是一個多月前被謝初辰罵哭的陳琦。自從被謝初辰罵得毫無還口之力后,他到處散播着謝初辰貌丑無才的惡名。而前段時間,謝初辰竟敢與京城小霸王蕭晚隔牆對罵,氣得蕭晚拂袖離去。於是一瞬間,謝家小公子刁蠻任性、驕傲蠻橫的流言蜚語被坐實了。
謝初辰心情不佳,翻了翻白眼沒有理他。但陳琦見謝初辰孤身一人,立刻嘿嘿地嘲笑了起來:“謝初辰,是不是因為你娘死了,所以在傷心呢?可憐你以後就是個沒娘的孩子,恐怕往後,再也沒人會喜歡你,也沒人會要你了……”
“住嘴!”謝初辰咬牙切齒,神情悲憤地撲了過去。但陳琦早有準備,連忙命四個奴僕將他圍堵在偏僻的角落裏,乘勢怒揍了他一頓。
謝初辰奮力抵抗,但胖乎乎的身子根本跑不遠。肉嘟嘟的手臂拚命地揮舞着,卻完全敵得過陳琦等人的拳打腳踢。
陳琦騎在謝初辰身上,得意地笑道:“回去多照照鏡子吧!長那麼胖,那麼丑,性格那麼凶蠻!以後誰敢娶你!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胡說!你胡說!”謝初辰紅着眼,氣喘吁吁地反駁道,“有很多很多人要娶我呢!你這是在嫉妒我!”
他說著,像只小厲貓般,張口對着陳琦的胳膊咬了上去。隨後,在陳琦的哀痛中,他拔腿越過四名奴僕,驚慌地衝上了大街,朝着謝府踉踉蹌蹌地跑了回去。
蕭晚瞧見心疼不已,冷冷的目光殺氣地瞪了幾回陳琦后,追着謝初辰返回了謝府。
謝初辰在外受了委屈,一身縞素髒兮兮的,白皙的手臂布着幾道觸目驚心的青青紫紫。
他哽咽着,正準備向爹爹訴苦時,沉浸在哀傷中的沈氏已是眉頭一蹙,悲憤地訓斥道:“以前你頑劣不堪,讓你娘整日整夜操碎了心。現在你娘屍骨未寒,你不好好地守着靈堂,竟還出府跟人打架!”
見溫柔的爹爹第一次對他發火,謝初辰低垂着腦袋,抽泣地解釋道:“是陳琦……他說……”
不提陳琦還好,一提沈氏的火氣蹭蹭蹭地冒了出來。
“上次你欺負陳公子,害得你娘親自去陳府賠罪,這次你又去欺負人家!別人的孩子各個善良懂事,怎麼偏偏你這麼不懂事!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不省心的兒子!”
見爹爹突然大發雷霆,謝初辰一瞬間懵住,恍然間覺得整個天都塌了下來。
他知道,爹爹這麼生氣,一定是討厭他了。
這次,如果不是他急急地催娘親回來給他過生日,娘親也不會出事。
是他,害死了娘親。
這樣想着,一股委屈感和自責感不禁鋪天蓋地地湧來,他擦了擦自己滿臉的淚水,默默看了一眼生氣的爹爹后,悄悄地離開了謝府。
少年胖胖的背影纏繞着縷縷悲傷的憂鬱,謝初辰就如同一隻被拋棄的小動物,散發著一股令人心痛的脆弱。
蕭晚心疼疼的,悄悄地跟上了他。
這時,一種特想要了解謝初辰過往的衝動在她心頭縈繞。
尤其是那三年,他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