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沐空安和西斯修已經到了青橙山,祭天儀式很快開始,沐空安和西斯修呆在祭任的天壇上一待就是八個時辰,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為什麼那麼喜歡八,幹什麼都是八個時辰,沐空安默默地吐槽。
這一次來襲擊他們的人似乎仍沒有死心的樣子,前前後後又派了兩次人來襲擊他們,在天壇祭任的時候是不允許有其他人參觀的,他們帶來的聖殿聖士和神殿武士都必須在天壇下把守,但是奇怪的是,那麼嚴密的防衛之下,他們竟然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闖進了天壇!
西斯修為了救他而而又一次被人砍殺,沐空安嘴上不說,實際上心理多多少少對西斯修有些親近之意,趁他不注意又一次將小瓶里的水倒在西斯修的傷口上,這麼幾次以後,那一小瓶的聖水竟然都用光了。
西斯修看着這一幕,心裏有些愧疚,於是加倍的對沐空安好,他一向沉默寡言,所謂對沐空安好也不過是每天都儘可能地陪着沐空安,照顧他,注意着給沐空安添衣什麼的。
青橙山上無人煙,祭天儀式中所有的吃食都必須從自己帶來的乾糧中解決,而且不允許食肉,不允許開火,沐空安腸胃多多少少有些不適應,西斯修就每天在八個時辰的儀式完成後偷偷進山給沐空安采些野果回來,採下明天沐空安一天的口糧。
有一次為了採摘沐空安特別喜歡吃的一種白色紅尖的小果子,直到第二天祭天儀式前幾分鐘他才回來,眼裏都是血絲,嚴肅的近乎兇狠的臉上有幾分狼狽和疲憊,看得沐空安心裏一痛,但總歸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那一整天都不碰那些果子,西斯修焦急又不知所措,吃飯時間就圍着沐空安身邊,他不擅長說話又遲鈍,根本不明白自己這種心理是什麼,他以為這是愧疚,是因為自己即將奪走沐空安的一切而衍生的愧疚,或許他心裏多多少少明白些什麼,所以才千方百計地對沐空安好一些,為了順應自己的心。
總之,八天就這麼迅速地過了下去,沐空安並不知道自己曾經在這些任務世界經歷過什麼,但是在這個世界裏,他真的萌生過和這個男人一起生活下去,做一對真真正正的戀人。
反正,他們也結婚了不是嗎?而且是在全國人民的歡呼雀躍之下成婚的,這是一個多麼幸福的事情啊,沐空安感受着春風吹過臉頰的舒爽,微閉着眼睛微笑,西斯修不動聲色地將一件外衣搭在他身上,皺了皺眉幫沐空安整了整衣服,有些譴責地看着他。
沐空安無辜地看了他一眼,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指了指太陽道:“太陽那麼大,我身子再怎麼弱也不會出事的!”
西斯修順着他的手指看了看太陽,還是強硬地摁住了他的手臂,制止了他想要脫下衣服的動作,認認真真地給他穿好了這件衣服,看着沐空安不說話。
沐空安無奈地攤手,表示自己不會再接下衣服來了,西斯修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專心致志地繼續走路。
沐空安沒有看到,在他身後的西斯修的目光那麼複雜,掙扎而痛苦,最後變成了不顧一切的執拗。
祭天儀式結束以後,西斯修和沐空安回到皇城,在接受了皇帝陰不陰陽不陽的關懷以後,沐空安只感覺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應付完所有的雜事,回了屋子就關門睡覺。
他和西斯修還是在那一間新房裏,可是卻沒有以前那麼明顯的分界,兩個人也不像以前那麼尷尬而僵硬,沐空安很快就睡著了,睡得很熟,白皙的膚色上透着些粉,安安靜靜的樣子。
西斯修沒有睡,儘管身體疲憊不堪,他的精神依然是亢奮的,他看着沐空安睡熟的臉,睡夢中的沐空安還微微的笑着,看起來嬌憨可愛,西斯修心中卻有着說不出的複雜。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上沐空安的臉,感受到那與自己粗糙的手指完全不同的柔嫩的皮膚,這讓他整個身體都僵硬了,沐空安發出了一聲不滿地呻吟,西斯修更是不敢動彈,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沐空安,確定他睡着以後,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拿了回來。
怎麼辦呢?是不是真的要犧牲這個人才能換回自己所想要的一切?可是這是最快的方法了,自己為了這一天殫精竭慮了那麼多年,難道真的就這麼放棄了嗎?!
西斯修眸子裏的迷茫被狠戾替代,不,不可以再等下去了!從小到大就被人罵為沒有爹的野孩子的西斯修,對現今國家的制度痛恨不已,更何況,皇帝也不會容他繼續等下去!
他和皇帝,誰先抓到勝利的鑰匙,誰就贏了!要是這一次白白錯過了這難得的勝利果實,下一次還不知道是皇帝滅了他還是他殺了皇帝呢!
絕不可以再等下去了!
沐空安,西斯修猶豫地看了熟睡的沐空安,閉上了眼睛,早斷了也好,自己是需要孩子的,沐空安也更喜歡一個孩子一個妻子一個家庭吧?要不然,怎麼會
遲遲不願意和自己同*房呢?
西斯修眼裏閃過陰霾,這段關係本來就是錯誤的,早該結束的,自己本不應該和沐空安糾纏的,自己對於他不過是愧疚罷了,怎麼能下不去手呢?
西斯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些留戀地看着床上的沐空安,黑色的眸子陰沉複雜,而後都歸於平靜,男兒志在千里,怎麼可能被目前小小的情愛絆住?更何況,他對沐空安僅僅只是愧疚。
是的,他和沐空安只見只有愧疚,別無其他!
西斯修在心裏喊着,然後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最後看了沐空安一眼,決絕地走出了門。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西斯修從來不是一個拖沓的人!
再佈置一下,從此以後,這個國度中他最討厭的制度就可以消失了!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訴所有人,他姓尚,他的父親就是前一任國師。
沐空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西斯修不在屋內了,沐空安洗漱后出了門,只看見自己的貼身侍女慌亂地走過來,看見自己眼裏一亮,眼裏還有些驚慌的淚水,那侍女跌跌撞撞地走過來,喊道:“聖子!出事了!”
沐空安心裏一沉,冷聲道:“鎮定,出什麼事了?”
侍女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壓下了哭腔,仍帶着些哽咽道:“主教大人竟然是上一任主教所生!”
沐空安皺眉,心裏道果然出事了,然後又抬頭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全城傳遍了!主教大人已經被皇上叫入宮中了!”
沐空安心裏有些亂,沒想到西斯修竟然是上一任主教之子,該死的,這個秘密為什麼不能好好地隱瞞?西斯修腦子被他自己踢了嗎?這種秘密竟然也能暴露出去!就不能讓他省點心嗎?!
沐空安冷聲道:“備車,我要入宮。”
所有的聖子和主教在外人尤其是民眾眼裏都是恩愛夫妻,他們在民眾前的形象也一直很到位,以至於民眾對於聖子和主教的婚姻都充滿好感,奉之為模範婚姻,也因為這個原因,這個國度的離婚率很低,大多都從一而終,相愛相守一輩子。
而這時候,卻爆出來了這一任主教是上一任主教的孩子!主教竟然背着聖子跟別的人有染甚至還生下了一個孩子!這不僅僅是對這個國度民眾一個狠狠的打擊,更是對國粹的褻瀆啊!
雖然每一任主教和聖子都有過出軌的記錄,有孩子的也不再少數,但問題是他們沒有讓人知道啊,這一任主教和上一任主教竟然留下了這麼一個大把柄,一下子把神殿聖殿的遮羞布全部扔掉了,人民哪能不惶恐?
傳說中,聖子主教恩愛兩不疑,才能保證國運昌盛百姓和樂。
本來社會對於私生子和介入別人家庭的人就充滿了惡意,結果西斯修的母親竟然介入的是聖子和主教的婚姻!這可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馬上三天的啊,破壞聖子主教的婚姻,不就是破壞國運嗎?!
總之,現在輿論幾乎是一片倒的形式,全都是在批判西斯修以及西斯修的母親,而在這個時候西斯修又被叫入宮中,真得不得不讓人懷疑皇帝的行為,沐空安和西斯修相處那麼多天,又被西斯修救過好幾次,這時候還真的擔心西斯修的安危。
怎麼說,西斯修也是沐空安在這個世界裏第一個認同的人啊,他們倆個身上還有婚姻關係呢,沐空安被西斯修照顧了那麼多天,心裏不感動是不可能的,這趟渾水即使不想沾也要沾了。
沐空安心裏嘆了口氣,對自己的侍女吩咐了幾聲,沐空安朝堂勢力比皇帝和西斯修都要小,但是他的民間威望卻比那兩人高很多,對於很多人來說,溫和的聖子沐空安就是他們的神。
而這時候,已經有很多群情激奮的人來圍堵神殿和聖殿了。
沐空安輕輕嘆了口氣,心知這時候的輿論壓力幾乎可以壓死一個人,於是讓自己的侍女以自己的名義告訴守門的聖士,開大門,自己要從大門內出去。
侍女驚愕地看着他,半晌才應道,轉頭去辦了這件事,她原本還擔心聖子會難過,甚至一想到聖子難過的表情自己就先忍不住哭了出來,但一看到聖子堅韌的樣子,心裏就好像有了主心骨,登時什麼都不怕了。
馬車從正門出去,群情激奮的場面沐空安是見識了,整個正門被人圍起來,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是激昂憤怒的,他們大聲地呼喊着,其中有一個聲音是“他不配當主教!他配不上聖子!”
氣氛突然有一瞬間的寂靜,然後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各樣的附和,“他不配!他不配!聖子他配不上你啊!”
沐空安聽着這些話,胸口劇烈地起伏一下,才緩緩地開口道:“大家,安靜一下。”
出乎意料的,剛才還義憤填膺的年輕人都安靜下來了,沐空安才開口道:“西斯修是什麼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沐空安淺色的眸子緩緩地掃眾人,有些人羞愧地低下了頭,“我並不大清楚事情經過,但是我知道,高貴不存在於血脈,而存在於靈魂。”
“相應的,神不會根據血脈來選擇主教,”沐空安對着大家輕輕一笑,像極了陽光,溫暖宜人,“作為一個主教,他無疑是最誠摯的。”
“大家,感謝你們的關心,神愛世人,身為聖子的我和身為主教的西斯修,都一樣愛你們。”
沐空安的話就像魚雷一樣投入人群,所有的人都滿含熱淚陸續散去,沐空安揉揉太陽穴,道:“入宮。”
馬車拉着沐空安進了宮,但在進宮之前,竟然看見臉色發白的西斯修從宮門出來,沐空安命令停車,對西斯修伸出一隻手,道:“該回家了。”
西斯修愣了好半天,心裏因為‘家’這麼一個字掀起滔天巨浪,但又忍住,嘴角輕輕上翹,道:“好。”
西斯修跟沐空安坐在馬車上,沐空安微笑地訴說著一些普通的事情,例如他養的那幾盆花開了,特別好看,回去讓他看看,例如早上起來發現廚房做的飯竟然不符合自己的胃口了,還是你做的更好吃等等,
西斯修知道沐空安是有意地在開解自己,心中更是不是滋味,他想為什麼計劃不幹脆失敗了呢?為什麼計劃要如此的順利呢?他看着沐空安溫柔清澈的眸子,心裏隱隱作痛,他勉強開口道:“回去我就給你做午飯。”
但是他一貫面色嚴肅,沉默寡言,此時也看不出什麼來,沐空安輕笑一聲,道了聲“好”,也便閑聊些別的去了,深怕不小心刺激了西斯修。
西斯修看着他那麼樣子,胃裏竟然都在作痛,他的計劃,真的該繼續實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