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二郎跟惠姑的事兒,碧青過後才知道,二郎當時在深州司農部任職,偶然救下被人販子賣到深州的惠姑,本說送惠姑回家,可惠姑說不知家在何處,只能留在二郎身邊兒,幫着二郎做做飯,洗洗衣裳什麼的。
孤男寡女朝夕相處,日子久了,心生好感也在意料之中,二郎想娶惠姑,便多方打聽惠姑的家鄉,希望能找到惠姑的親人好上門提親,卻不想惠姑卻在兩人肌膚相親之後,消失不見,二郎待要找人,卻正趕上碧青被綁架,家裏出了事兒,匆匆趕回了武陵源。
碧青這一趟嶺南去了八個多月,家裏又老又小的,二郎不敢離開,卻一直暗中派人尋找,只可惜,楊惠姑就像人間蒸發一樣,留個二郎只是一場春夢了無痕,不想一晃六年過去,楊慧姑卻忽然帶着五歲的兒子來了武陵源,三口子才算團聚。
碧青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二郎始終不肯娶妻,原來竟還有這麼一段,只不過,碧青總覺着這裏有些不合常理之處,例如惠姑這六年去了哪裏?為什麼孩子五歲了才來武陵源?
二郎雖飽讀詩書,性子卻跟大郎極為相似,不是個較真兒的人,心裏喜歡了就行,以前找不着,如今來了正好圓滿,高興還來不及呢,只要惠姑不說,二郎絕不會問,這哥倆啊,碧青都不知說什麼好。
倒是婆婆來找碧青商量,說到底沒正兒八經的成親,這麼稀里糊塗的可不成,讓碧青問問惠姑,家在哪裏?好上門提親。
碧青這才趁着二郎帶小虎子去作坊,來找惠姑,惠姑彷彿知道碧青要來一般,讓着她進來坐下,不等碧青開口便道:“嫂子,我既然帶着小虎子來找二郎,就是想跟他過一輩子,嫁不嫁的我都是二郎的人。”
碧青略沉吟道:“你既是小虎子的娘,咱們就是一家人,嫂子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就算你跟二郎都不在乎形式,難道不替小虎子想想,小虎子五歲了,明年就得進學院上學,武陵源的人都知道二郎未娶妻,這忽然出來個小虎子,大人們縱然不會說什麼,那些孩子呢,他們還不懂事兒,若是當小虎子是私生的孩子,豈不要受委屈,你不要有什麼顧慮,便有多大的難,你到了武陵源,就不是你一人的事兒了,不管如何,嫂子都要給你們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嫂子早就盼着這一天了。”
惠姑欲言又止,半晌兒方道:“嫂子,不是惠姑不知好歹,只是我楊家的家規,實在嚴苛,若想娶楊家的姑娘,必須要過了幾道難關,若有一關過不去,也休想娶楊家的姑娘。”
碧青愕然,沒想到還有這麼不通情理的家族,忽想起周家當初還要對什麼對子,若跟周家一樣,對二郎來說,實在不算什麼事兒。
便道:“二郎師從名師,飽讀詩書,便有難關,想來也能過的去。”
不想楊惠姑急忙搖頭:“過不去,過不去,數百年來,連第一關都沒人過去過”
碧青道:“若是數百年來從沒人過關,那你們家族是如何婚娶的?”
楊惠姑:“外人想娶楊家的女兒,需過關,若是楊家自己的人卻不用。”
碧青愕然:“你們自己一家子怎麼婚配?”
楊惠姑:“楊家是個龐大的家族,涉及家族隱秘,不好跟嫂子言明,楊家定期會收弟子,從外頭選了人進來,從小培養,這些人長大了,可以不用過關,直接跟楊家的女兒婚配。”
碧青着實沒想到,事情會如此複雜,而且,自己從沒聽過這麼神秘的家族,神秘,楊惠姑,楊,木易,楊,難道……
想到此,碧青不免開口:“你,是綠柳庄的人?”
楊惠姑臉色大變:“嫂,嫂子如何會知道?”
綠柳庄雖在深州,也只有楊家人才知道,外人只知道楊家村,誰都不知道楊家村內還有個綠柳庄。
碧青也不禁嘆息,還說寶藏的事完了,這怎麼又鑽出個岔頭來,見楊惠姑驚訝的臉色,碧青道:“想必你們楊家那幾道關卡,不是算學便是機關了?”
楊惠姑愣愣看着碧青,楊家一直是隱秘家族,傳承數百年,不說外人,便他們楊家的後人,有些事也是不知道的,只知道無論如何都必須謹守族規,所以,當初才跟二郎打謊,說不記得家在何處,實在是想留在二郎身邊兒,後來是被族中人找到,不得不回去,才不告而別,回到綠柳庄之後,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生下孩子,記得二郎常常提起虎子,便給兒子起了小名叫虎子。
這次之所以跑出來,是族裏有四位大長老相中了兒子,想讓虎子進族學習機關之術,習學機關是相當危險的,極有可能落下殘疾,虎子是二郎的孩子。
二郎的家世,楊惠姑是知道一些的,畢竟如今在大齊,誰不知武陵源的王家呢,這孩子是王家人,本該幸福快樂的生活在武陵源,若是在楊家成了殘疾,自己怎麼對得住二郎,這才帶著兒子偷跑了出來。
楊家家規極嚴,若是知道自己跑出來,必會上門發難,楊惠姑想到那些長老,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碧青正要底細問她,忽的沈定富匆匆進來:“姑娘,武陵源外來了好些人,說是楊家的人,來要人的。”
楊惠姑的小臉刷白,碧青拍了拍她的手:“不用怕,你是我武陵源的人,進了我家的門,誰也不能把你怎麼樣。”說著跟着沈定富出去了。
五月底正是最熱的時候,雖還未到晌午,日頭也烤的人難受,平常這時候,碧青是絕不會出門的,今天是沒法子了,冬月生怕熱着她,在後頭給她打着傘。
因為楊家來了十幾個口子,吵吵嚷嚷的要人,武陵源的牌樓下聚集了不少鄉親們,大郎正在最前頭跟一個鬚髮潔白的老頭子說什麼呢,後頭還有三個老頭兒。一看就不是善茬兒,一點兒笑容都沒有,臉上儘是厲色。
碧青剛走過來就聽那老頭兒道:“楊惠姑是我們楊家人,就得跟我們回去,孩子也是楊家的,我們也得帶走。”
大郎不想他如此不通情理,眉頭皺了皺:“弟妹是楊家人,這不才請幾位家去商量婚事嗎,至於小虎子,卻是我王家人。”
老頭子這才打量大郎一眼:“你是小虎子的爹?”
大郎忙搖頭:“小虎子是俺侄兒。”
老頭子一點兒都不通融:“不管是不是侄兒,楊惠姑既是我楊家族的人,就得守我楊家的家規,我楊家的姑娘絕不外嫁。”
大郎:“老人家您這就不講理了,弟妹跟俺兄弟都有了小虎子,就該尋個日子成親才是,他們情投意合,也是一樁好姻緣,咱們兩家都該樂見其成,哪有拆散他們的道理。”
老頭子哼一聲:“我們楊家的家規傳了數百年,不能因為楊惠姑一人便破了家規。”饒是大郎都不禁有些惱怒。
忽聽他媳婦兒的聲音傳來:“據在下所知,你楊家的女兒也是可以外嫁的,只要闖過你楊家定下的什麼關卡就可以,不知在下說的可是?”
老頭子打量碧青一遭:“是又如何,數百年來無一人能闖過去。”
碧青笑道:“數百年來無一人,並不代表我武陵源的人不成。”
老頭子看了看碧青:“你是何人?”
沈定山:“這是我們武陵源的沈姑娘。”
老頭子臉色略緩:“原來是沈姑娘,老頭子失敬了,早聽姑娘善名,深州百姓莫不感念姑娘大恩,只不過,我楊家的家規並非老頭子一人定下,故此,也不能為了姑娘免除,即是姑娘出面,我們只帶走惠姑,孩子留下吧。”
老頭子話音剛落,就聽小虎子的聲音:“爹,我要娘,我要娘。”二郎拍了拍兒子:“小虎子放心,爹一定不會讓你娘走的。”
二郎扛着小虎子走了過來,看着幾個老頭子斬釘截鐵的道:“不管是什麼難關,在下闖就是了。”
老頭子看了二郎一眼:“不是老頭子託大,即便你學富五車,想闖楊家的難關,也絕無可能。”說著伸手從地上拿了一個石頭,蹲在地上,不一會兒就畫了一個九宮格:“先不說楊家祖上設置的難關,如何難解,你能解開這道最簡單的九宮格再說。”
二郎剛要出手,碧青攔住他跟老頭子道:“老人家,您這道題實在太過簡單,不是碧青託大,我武陵源隨便一個孩童都能解的開。”
老頭子臉色略沉:“沈姑娘,老頭子敬你是深州的大恩人,你如此侮辱老夫是何道理?”
碧青:“在下絕無此意。”從後頭抓住桂花糕低聲道:“你解開這道題,娘晚上給你做荷花糕吃。”
桂花糕眼睛一亮,兩隻肥斷的腿兒迅速倒了幾下,跑到老頭子跟前,唰唰幾下就把九宮格的空填上了,然後跑回去,仰着小腦袋:“娘,我還要吃刨冰,上頭放多多的果子。”
碧青好笑的捏了他一下:“好,多放果子。”
四個老頭子低頭看了看,竟然絲毫不差,彼此看了一眼,難道武陵源的人真如此厲害嗎,連個孩子都能解開九宮格,莫非祖上一直等的人就在武陵源?
忽想起什麼,當頭的老人道:“敢問姑娘,大破北胡所用連,弩,可是出自武陵源?”
碧青早料到他們會問,木聖人精於機關,就憑越城嶺岩洞內,那些巧奪天工的機關,連,弩對綠柳庄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
碧青算是看出來了,這四個老頭子都是死腦筋的人,死守着木聖人定下的家規,不肯有絲毫轉圜,就不想想,家規是死的,人是活的,難道好好的人還能讓尿憋死不成,豈不是笑話嗎。
除了要成全惠姑跟二郎的姻緣,碧青也對綠柳庄頗為好奇,皇上已經把周路拿走的匣子給自己看了,裏頭就是一枚印章,刻着永不加賦四個字,除此之外,那個岩洞裏留下的就只有綠柳庄三個字,這着實讓人想不通。
以前是毫無線索,如今就擺在自己眼前,若不探個究竟,實在對不住自己在越城嶺受的那些罪,而且,碧青也想跟綠柳庄的人和平相處,一想到那些機關,碧青渾身的汗毛都能豎起來,這是一群怪人啊,自己還是不得罪的好。
更何況,以後就是姻親了,綠柳庄那麼多精於機關的能人,若是能挖幾個來武陵源,以後要是做點兒什麼,就再也不用發愁了,這些可都是人才啊,是人才就得籠絡。
想到此,碧青點點頭:“的確出自武陵源的作坊,若幾位前輩有興緻可去武陵源的作坊瞧瞧。”
二郎一愣:“嫂子……”武陵源早有規定,不得允許,誰也不能進入作坊,怎麼能讓這些外人去呢。
碧青笑道:“咱們這點兒東西,別人或許瞧着稀罕,可對於這些前輩,恐不一定能入眼呢,讓幾位前輩指教指教,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收穫,二郎,你帶着幾位老前輩去吧,我家去預備幾個家常菜,往後就是一家人了,好歹的留在家裏吃頓飯才說得過去。”
那個老頭子卻不給面子:“姑娘說的早了,還不是一家人呢。”
碧青眨眨眼:“早晚都是一家人,晚輩親自下廚,幾位前輩若不賞光,可是嫌晚輩的手藝差不成。”一句話堵住了老頭子的推辭。
老頭子哼一聲道:“你這丫頭倒真狡猾。”卻也想看看武陵源的作坊到底是什麼樣兒,跟着二郎去了。
大郎道:“媳婦兒,成不成啊,俺瞧着這幾個老頭子可不好相與,一心要帶走弟妹呢。”
碧青道:“放心吧,我正愁沒地兒找他們去呢,他們倒送上門來了。”
武陵先生看了大半天熱鬧,不禁道:“你這丫頭着實狡猾,讓桂花糕去解那九宮格,桂花糕雖小,卻是個算學奇才,跟在二皇子身邊兒學了兩年,論起算學,比學院甲班的學生還要高出許多,你讓桂花糕解題,豈不有作弊之嫌。”
碧青嘿嘿笑道:“師傅,不如此,哪能讓這些老頭子心服口服呢,您看那幾個老頭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兒,根本看不起武陵源,不給他們個下馬威,恐怕他們也不肯坐下來商量惠姑的事兒。”
武陵先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麼多年,你這丫頭還是如此脾性,這幾個老頭子跟你動心眼子,哪有贏的可能啊,不過,這楊家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如此精通算學,還有,這樣古怪的家規究竟是何人所定”
碧青扶着師傅,進了家才低聲道:“師傅,這楊家一族恐怕就是當年木聖人的後人。”
木聖人?先生愕然,想了想,是啊,木聖人姓木名易,這木易豈不就是楊嗎,或許這楊才是木聖人本來的姓氏。
先生:“可僅憑姓氏怎就能斷定是木聖人之後?”
碧青道:“有件事我一直沒跟師傅提,當日在越城嶺的岩洞內,周路拿走了木聖人石床上的匣子,卻誰也沒注意,床旁邊的石壁上刻着三個小字。”
先生:“什麼字?”
“綠柳庄,就是楊家族人所居之地,師傅,您說世上可有如此巧合之事嗎?”
武陵先生點點頭:“如此說來,這楊氏一族恐怕真是木聖人的後人了,只不過若真是綠柳庄,那傳說中前朝的寶藏……”
碧青搖搖頭:“寶藏的事尚且不知,甚至,越城嶺的岩洞,楊家人知不知道也是未知數。”先生:“此事需萬分謹慎才是。”
碧青點點頭,知道師傅的意思,當初越城嶺那些人的死狀,碧青如今還記得呢,人的貪慾實在可怕,若是此事傳出去,不定又要引起軒然大波,畢竟富可敵國的寶藏,是可以顛覆一個王朝的,如果可能,碧青情願沒有寶藏,或者把這件事永遠埋葬,不為外人所知,也省的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只不過楊家卻是個變數。
有時碧青真覺得,所有的事都跟安排好了似的,一樁接着一樁,這消停日子剛過幾天,綠柳庄又冒了出來,仔細想想這些安排,像是一個巨大的棋局,而設定之人就是木聖人,碧青不知道這位穿越前輩究竟有什麼目的,但仍不知不覺會被他牽着鼻子走。
四位長老跟着二郎參觀了武陵源的作坊之後,不再堅持叫嚷着要帶惠姑回去,而是跟着二郎回了王家。
出於對於前輩的尊敬,碧青親手做了幾個小菜,招待四位長老,請了兩位先生作陪,至於別人都請到前廳,讓大郎二郎招呼。
惠姑幫着端菜,一見四位長老手不禁抖了一下,不是冬月接住,都得折地上,碧青見她那樣兒,不禁暗道,可見楊家的家規的確嚴厲,竟讓惠姑如此懼怕。
四位長老倒是沒難為惠姑,跟惠姑比起來,這位武陵源的沈姑娘重要太多了,四人一想到守了多年的家規有希望能破除,心裏都有些激動,多少年了,終於等到了,不過先祖等的真是眼前這個小丫頭嗎,而他們世世代代守的隱秘到底是什麼?
吃了飯,不及上茶,四人就站了起來:“不知姑娘何時光臨綠柳庄?”
碧青道:“這大熱的天,要不等涼快些再去。”
四個老頭子點點頭:“如此,那綠柳庄便恭候姑娘大駕了。”說著叫了聲惠姑。
碧青忙道:“小虎子還小恐離不開娘,惠姑就先留在武陵源如何?”
當前那位長老道:“若想惠姑早日回武陵源也不難,只要姑娘能闖過楊家的難關,到時綠柳庄自會敲鑼打鼓送惠姑嫁入武陵源,若姑娘闖不過去,那也只能抱歉了。”說著,帶着不情不願的惠姑走了,小虎子被她娘留在了武陵源。
碧青氣的不行,這幾塊榆木疙瘩,越老越不通人情,等幾天能死啊。
二郎擔憂的道:“嫂子,楊家那幾道關是什麼?”
碧青:“還能是什麼,瞎折騰唄。”
見二郎一臉黯然不舍,安慰道:“放心,嫂子明兒就去深州綠柳庄,把你媳婦兒接回來。”想了想道:“二郎你去把二皇子請過來,此事恐還需他幫忙才行。”
桂花糕忙道:“娘,我去,我去。”一溜煙跑了。
轉過天,碧青跟慕容鴻就出發了,那四個老頭子之所以把惠姑帶回去,就是逼着碧青早去綠柳庄,簡直卑鄙。
除了慕容鴻,二郎跟小虎子還有桂花糕也來了,大郎本擔心碧青,想跟着,讓碧青拒絕了,如今武陵源正忙呢,自己跟二郎走了,慕容鴻也走了,家裏怎麼也得留個人才行。
再說,碧青想起岩洞裏的機關,汗毛直豎,怕大郎擔心自己,所謂關己則亂,他來了,不僅不會幫自己,沒準會影響自己,所以還是自己來就好。
桂花糕是因小虎子,哥倆邊邊兒大,又是堂兄弟,很快就好的跟一個人似的了,一聽小虎子要去找娘,桂花糕非常夠義氣的跟了過來,終於有個比自己小的了,雖然才小了一個月,也是弟弟,自己當哥哥得護着弟弟,就想他哥護着自己一樣。
碧青發現,有了玩伴的桂花糕,跟過去有很大差別,雖說還會纏着自己做吃食,但會跟小虎子分享了,哥倆好的恨不能穿一條褲子,讓碧青不禁想起了陸超跟小海,也不知他們在百越過得好不好,算了,或許等自己肚子裏這個生下來,去百越一趟,碧蘭懷了孩子,自己也得過去看看,順便把爹娘帶過去,爹娘嘴上不說,碧青知道,惦記着弟妹呢。
“娘,你看這裏有好多柳樹啊。”桂花糕扯了扯碧青的袖子,碧青從車窗看過去,自己也是深州人,卻不想還有這樣一個小村落,就在深州城根兒不遠,跟普惠寺正好相反方向,四周都是旱地,可這一大片柳樹卻生的極為茂盛,想來底下通着水脈,而當初深州開鑿深水井,竟然沒發現此處的水脈,着實詭異。
小虎子道:“外公外婆家就在這片柳樹林後頭呢。”
趕車的是二郎,繞着柳樹林走了大約半個時辰,慕容鴻道:“不對,咱們剛才就是從這兒進去的,你看這顆柳樹。”
二郎撓撓頭,的確,推開車門看著兒子:“小虎子知道怎麼進去嗎?”
小虎子搖搖頭:“我就出來過一次,還是跟着娘,就記得直直走就出來了。”
碧青道:“別費勁了,這是迷宮陣,小虎子跟惠姑出來的時候,沒有啟動,自然直直就出來了,如今恐怕不能了。”
二郎不免着急:“那如何是好?”
碧青看了眼冬月,冬月正在打毛線,胡地的羊毛,如今成了最緊俏的貨品,剪了搓成毛線,打個圍脖手套,最是暖和,冬月正在給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織手套,最好的羊毛線,織出來輕軟非常。
碧青把冬月懷裏的線團拿了過來,冬月忙道:“姑娘拿這個做什麼?”
碧青道:“有這個咱們就能進去了。”說著下車,捏着線頭,把毛線團順着大道丟了出去:“把車放在這裏吧。”說著邁步捋着線團走了進去,果然,沒多久便走出了柳樹林,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村落,目測也就有幾十戶人,柳樹林外站着一位老頭子:“沈姑娘果然聰慧。”
碧青道:“不過是個最笨的法子罷了。”
二郎忙道:“惠姑呢?”
那老頭道:“待沈姑娘破除難關,你自然會見到惠姑。”說著一擺手:“沈姑娘請。”
小虎子捏了桂花糕一下,低聲道:“怎麼他們都管大伯母叫姑娘呢?”
桂花糕撓撓頭:“這個我也不知道,反正從我記事起就這樣了,習慣就好。”
慕容鴻摸了摸桂花糕的頭:“這是鄉親們心裏感念你娘的恩德,對你娘的敬稱。”
桂花糕點點頭:“那將來我也跟娘一樣,是不是他們也管我叫姑娘啊,我可不想當姑娘。”一句話惹的大家笑了起來,碧青敲了他的腦袋一下:“瞧你這圓滾滾的,哪有姑娘是你這樣的,一會兒進去要乖乖的,不許調皮。”
桂花糕雖小也知道輕重,乖巧的點點頭。
慕容鴻道:“不如讓孩子們在外頭等着吧。”
碧青搖搖頭:“一起去吧,惠姑是綠柳庄的人,小虎子也算半個楊家人,桂花糕跟你學了這麼兩年了,多長些見識也是好的。”
慕容鴻道:“在越城嶺的時候你說我是算學天才,其實桂花糕才是。”
碧青:“其實我並不希望我的兒子是天才,只想讓他們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平常一些,愚鈍一些,或許更容易幸福,這個世上聰明人反倒會過的辛苦。”
慕容鴻搖搖頭:“桂花糕是你的兒子,怎會辛苦。”
碧青點點頭:“也是,我會讓他們都過得安康和樂,聰明總比傻好,對吧。”
慕容鴻笑了起來:“自然聰明好了。”
過了柳樹林,走不遠就是一個類似宗祠的地方,其餘三位長老領着幾十個族人都在宗祠的場院裏等着碧青呢,大熱的天,也不嫌熱,一個個站的筆直,當頭那個老頭子站起來道:“果然沈姑娘不負我等眾望,請姑娘入楊家宗祠。”
碧青點點頭,摘下帷帽交給冬月,整了整自己的衣裙走了進去,宗祠正中擺着楊家祖宗的牌位,最前正中的牌位頗老舊了,但是上頭的字仍然可以看得出來,先祖木易。
碧青暗暗點頭,果然是木聖人的後人,有個長老遞了香過來,碧青恭敬的鞠躬把香插在正中的香爐里,卻忽然看見香爐旁邊刻着一個九宮謎圖,跟岩壁里的石筍一模一樣,碧青愣了愣,下意識去按,只聽轟隆一聲,側面的石板地忽然打開,一條通往地下的石階。
碧青有些無奈,這位穿越前輩還真是樂此不彼,四位長老頗為激動:“姑娘已經通過了第一關,還請姑娘入密道破除剩下的關卡。”
見碧青不動,當頭的長老道:“姑娘怎麼不走?”
碧青道:“你們家這密道都悶了幾百年,剛打開,裏頭不定多悶呢,等等再進去才好。”
長老的臉色有些黑:“姑娘放心,先祖精於機關之術,當初挖掘密道設置機關之時,已留了換氣孔,不會悶的。”
碧青摸了摸鼻子:“是嗎,那進去吧。”這才走了進去,卻把身上的驅蟲丸分給幾人戴在身上,長老嘴角有些微微抽動,卻也只當沒看見,碧青可不管他怎麼想,安全第一,雖說實在佩服自己這位穿越前輩,可對於換氣孔,持懷疑態度,前朝五百年江山,大齊也傳了三百多年,這前後加起來小一千年了,什麼換氣孔能挺真么長時間啊。
不過,裏頭倒真不覺得悶,只這是什麼?
碧青跟慕容鴻對看了一眼,竟跟岩洞的設置一模一樣,只不過那石筍並未動過,仍是第一次九宮格的格局,桂花糕道:“這個我知道。”說著就要往前,碧青忙拉住他:“小心機關。”
長老道:“姑娘儘管放心,先祖設此難局,並不是為了傷人性命,只是一個小小的迷局,並無厲害機關。”
碧青心說,狗屁,當初在岩洞裏,自己可是親眼看見一個侍衛被弩,箭射中當場斃命,碧青剛要往前,慕容鴻已經先一步走了過去,按了石筍,果然順利通過。
碧青鬆了口氣,照着記憶中的迷宮解法,按了石筍,只聽咔咔之聲想起,石筍慢慢向兩邊移開,中間是平整的石板地。
長老愣了愣:“姑娘好本事,請。”見慕容鴻看着前面石門發獃,卻並不見有所動作,反而皺着眉頭一臉迷惑,碧青看過去,這一看,不知好笑還是好氣,石門上的題跟岩洞裏一模一樣,卻並不是用漢字書寫,而是拼音,這位穿越前輩還真是童心未泯。
卻忽然想到,或許並非如此,越城嶺的岩洞內,綠柳庄三個字也是拼音,這裏也是,碧青忽然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始終沒有人闖過這些難關,這一道一道的設置,就是為尋找同樣穿越而來的人,恐怕只有從現代穿越過來的,才能夠解開這些關卡,這位前輩還真是用心良苦,那麼,他這麼費盡心思找自己來,到底有什麼目的?
慕容鴻道:“這些曲了拐彎的是什麼?我竟認不出,不像南蠻文,更不是胡人跟西域的文字。”
桂花糕道:“我認識,識字的時候,娘教過我。”後頭的四個長老吃驚的看着桂花糕,這小子看上去也就五六歲的樣子,怎麼如此厲害。
小虎子更是一臉崇拜的看着桂花糕:“桂花糕哥哥你好厲害啊,等回武陵源你也教我好不好?”
桂花糕拍了拍胸脯:“沒問題,包在哥哥身上了。”
碧青拍了他的腦袋一下:“顯擺什麼,這是最簡單的,快念給院長聽。”桂花糕點點頭,大聲念了出來。
慕容鴻看向碧青,碧青點點頭,慕容鴻按了解法,石門轟然開啟,又照着當初的法子,按了一,石門牢牢卡住。
碧青有些莫名緊張,難道真正的寶藏竟會藏在綠柳庄嗎,所以,越城嶺的岩洞才留下那三個字的拼音,若果真如此,自己該怎麼辦,是交給皇上,還是分給綠柳庄的人,恐怕只能交給皇上,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懷着複雜矛盾的心理,碧青順着石階走了下去,後頭的四位大長老的心情比碧青更複雜無數倍,多少年了,一代一代,楊家守在這裏,朝代更迭都不曾離開半步,他們幾個也曾試圖打開密道,可連第一關都沒有解開,那個九宮格,不是他們知道的任何一種解法,卻沒想到解開楊家數百年謎題的會是武陵源的沈姑娘,而這一切的契機,竟是惠姑私自跑出去才帶來的,如果惠姑當初並未跑出去,也沒有跟武陵源的王二郎相識,恐怕如今他們還要守着這個秘密,至死也不能解開。
而且,這位沈姑娘為何能如此順暢的解開先祖設下的謎題,而先祖留給他們這些後人的,到底是什麼?
看到盡頭的銅鏡,碧青都想仰天大笑,簡直太可笑了,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按開銅鏡邊緣的機關,牆壁打開,露出裏頭的密室。
碧青的動作太過順暢,四位長老忍不住問:“姑娘如何知道機關在何處?”
碧青翻了白眼:“猜的。”
四人自是不信,卻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密室內仍然跟岩洞裏的擺設一模一樣,區別只是這裏沒有木聖人的枯骨,只有個木匣子靜靜放在石床上,匣子比岩洞裏的要大上一些,碧青下意識看了看側面的石壁,果然有拼音,這次是兩個字西域。
碧青決定當沒看見,這位穿越前輩太折騰人了,而且,這麼個匣子即便裏頭都是金子,也沒多少,自己毫無興趣,對四位長老道:“這算過關了吧,那我們先出去了。”
說著,就要往回走,長老忙道:“姑娘且慢,家訓中早有明示,若有人通過所有關卡,不管密室里是什麼?都歸此人所有。”
碧青道:“那我能放棄吧。”
四位長老互相看了一眼:“這個,先祖並未說明,不如姑娘先看看匣子裏是什麼再說?”說著把匣子捧到碧青跟前。
碧青琢摸着以後就是親家,還是不要鬧僵了好,伸手打開那個匣子,匣子一開,碧青不禁愣了,裏頭用蠟層層封着的,除了幾本書之外,最上頭的竟是手機,真是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