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混江湖
十年時間，說長太長。
三千六百多個日夜，祥子幾乎每日都在盼望着當初的那句承諾：十年之後，你若沒死，我就讓人來接你。
怒恨之下，他放火燒了陳有福家，報復了他們家的人。可他知道，放火是重罪，就算他還小，抓到了也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所以他拿着少奶奶給的銀子乾糧，帶着少爺的那一句承諾逃跑了。
從開始的擔驚受怕，慢慢的，祥子也琢磨透了那些話，‘作為一個男娃兒，要有骨氣，要堅毅，要有衝勁兒，要有血性！更要心存善良和道義！’
這麼多年，他堅持下來了，骨氣，血性他都磨礪出來了，衝勁兒是針對懦弱的人，就像他那時一樣。如今他不需要太多衝勁兒了，他需要沉穩和強大！
只有他強大了，才能再次留在這個帶給他溫暖生活的清園，那個讓他幸福的地方！
“祥子少俠，侯爺和公主都在裏面等着了。”新來沒幾年的管事笑着請祥子進去。
“不用叫我少俠。”祥子還是抑制不住心裏的緊張和激動，一路走來，村裡變了，但清園還是老樣子，只是顯的更加沉穩古樸。南山坡的花木，後山坡的牧場，除了清湖沿岸加了石砌圍欄，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但他覺得，清園裏的人總該會變的，已經十年過去了。
但進了垂花門，看着院子裏坐着的人，祥子忍不住愣怔了。竟然…沒有變！？是他看花眼了，還是又在夢中？
那個清冷淡雅的男子容顏依舊，除了更加矜貴，彷彿沒有變化。他身邊坐着的女子，只多了些雍容，更是一點沒變。
雲朵打量這個十年未見，已經長成挺拔英俊少年郎的祥子，笑道，“真的是祥子！？都長這麼大了！”
祥子有些雲裏霧裏，分不清現實還是夢中。直到一旁的管事提醒他，“公主在跟少俠問話。”
是了，昔日的少奶奶是當今皇上的女兒，是長樂公主。而當初的少爺，也因功績被封永平侯。祥子回神，立馬單膝跪地，“見過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見過侯爺！”
“快起吧！”雲朵笑着道。
廚房裏畫眉領着小丫鬟，端了點心，奶昔和果汁上來。
看熟悉的點心和果汁，祥子慢慢的站起身。
“十年了，武功練的如何了？”聶子川摸了下給雲朵的奶昔是溫熱的，這才讓她喝。
祥子知道他手下帶的不僅有兵，還有別的勢力，問他的武功，能力，連忙恭敬的回道，“回來之前，剛打敗了天鷹閣的李崇江。”
“李崇江？天鷹閣的三長老。”聶子川念了聲。
祥子有些緊張的等着他說話，他知道天鷹閣在他眼裏不算啥，他曾一人去挑了天煞盟，身邊更是高手無數。他不求多的，只求讓他留下來，即便做個護院。
“想留下？”聶子川出聲問。
祥子抬眼，誠實道，“是！”
“十年時間，你一直在江湖摸滾打爬，還是江湖更適合你。”聶子川卻沒留他。
祥子一愣，頓時有些慌，“少爺…公…公主！”
雲朵笑着讓他別急，“不留你，就不會找你回來了。只是不管京城還是內宅護院，你都不合適。現下有個更合適也更重要的事交給你。”
祥子一聽有別的事，忙單膝跪下，“請公主，請少爺吩咐！”
聶子川看着他，叫了衛狄，去試他的身手，“全力以赴。”
祥子應聲，抽出刀，很快和衛狄纏鬥起來。
小七在一旁睜着大眼期待的看着，心裏默念：一定要走過一百招啊！
衛狄對別的不感興趣，這些年除了媳婦兒孩子，一直在研究武學，武功大有長進。
祥子不過學武十年的少年郎，即便再有天賦，想要在衛狄手下走上一百招，卻是不容易。
不過他知道，他一定要打贏，不然他就沒辦法留下來。拼了不要命的打法，手裏的刀又快又狠。
衛狄都被他打的來了興趣，不再是敷衍的態度，反而認真起來。
他一認真，祥子想在他手下走一百招，就更不容易了。
“我……”祥子看着直指自己命門的長劍，臉色隱隱發白。
“已經到了！正好一百招！”小七跳起來。
“九十九。”聶子川看了她一眼。
“爹你耍賴！少算了一招，明明就是一百招！”小七氣鼓着小臉，湊到雲朵身邊鬧她，“娘！祥子都已經過了一百招了，你們答應過，只要祥子能過一百招就讓我跟他出去混江湖的！”
祥子有些驚愣，帶着……小郡主去…混江湖！？
大兒子常年不在家，如今大女兒也要出去，雲朵很是有些不願意，“你也答應過爹娘，過一百招才算。”
“娘～”小七搖她的胳膊。
畫眉給她使眼色，讓她去搖聶子川。公主好說話，卻捨不得小郡主。要讓小郡主出去見識的人，是侯爺。
小七意會，轉過身去鬧聶子川，“爹～你之前都答應了的，明明都一百招了，拔劍也算是一招，你不能耍賴！”
聶子川被她搖着胳膊撒嬌，不為所動的樣子，“聽你娘的話，再過兩年！”小六被烏絕帶走，朵朵到現在都耿耿於懷，想起來就不給他好臉色。這些年雖然又添了一雙兒女，她還是心裏介懷。
小七一想到已經快要弱冠之年的趙郗，每次獨處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還親她，就猛搖頭，抱着雲朵就撒嬌的鬧騰，“娘！你還要照顧弟弟妹妹，就讓我出去吧！這還是之前你們答應好的，你們大人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啊！即便我出去了，也會經常回來的啊！你們身邊還有小九呢！”
雲朵被她鬧騰的沒辦法，本來這次回到清園修養，也是把她送出去，看看聶子川，無奈的答應，“不許惹事闖禍！一切安全為重！”
“娘你太好了！我最愛你了！”小七高興的抱着她，撒了會嬌，就跑回去收拾行禮了。
祥子有些愣愣的，“少爺，這……”
“小七她想去江湖見識見識，正好你帶她出去看看吧！”聶子川看着他道。
這就是給他的任務？！保護皇上寵愛的小郡主……
“怎麼？你不能勝任？”聶子川淡聲問。
祥子連忙單膝跪地，“少爺！屬下定極盡所能，保護郡主安全。”少爺手底下那麼多人，這事肯定不是非他不可。保護小郡主，是看重他！
小七很快收拾了個簡單的行禮。
聶晴和她另一個丫鬟都哭紅了眼，非要跟着她一塊。
小七也捨不得，可是之前也是她答應的，要去只能自己一個人，自己照顧自己，不能帶丫鬟，她都想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實現了，“你們倆就在清園這等我吧！聶晴你正好也回家和你家人團聚團聚！我先摸摸路，下回再帶你們一塊！”
“爹，娘，我走啦！”
沒怎麼留戀，很快就拉着祥子離開，路上還不停催促，“快點！快點！走的慢了，就走不了了！”娘要是一個後悔，爹肯定讓人把她追回去。
祥子聽她的，甩了甩鞭子，讓座下的馬再加快速度。
“我後悔了，聶子川！”家裏沒了大女兒嘰嘰喳喳，雲朵立馬不適應，“小七是女孩子，和男孩子還不一樣，要是有點意外……”
“我派了人暗中保護，怎麼可能會有意外。小七學了那麼多東西，也該出去開闊下眼界，也見識見識外面的男子。”聶子川笑着摟住她。
雲朵推開他，不滿道，“我覺得郗兒很好了！而且京城男子也是各式各樣，幹啥非得跑到江湖去見識！？要是吃了虧咋辦！？”
“她身上不是帶着龍佩？！再說，她要報出家門，誰敢把我們的女兒怎麼樣！？”聶子川又重新把她摟進懷裏，“放心吧！那丫頭吃不了虧的！”
雲朵忍不住嘆氣，“淮南王妃一直都不滿小七學武，這樣跑去江湖，天天打打殺殺的…”之前不看重這個，但隨着女兒年齡長大，不久的將來就要嫁入別人家門，做人家的兒媳婦，雲朵可不希望女兒婆婆對女兒有一點不滿之處，拿婆婆的譜兒。
“小七的武功是她兒子教的，她不滿也應該去不滿她自己兒子。”聶子川低聲笑。
趙郗已經悔了腸子都快青了，這個岳父說有個很厲害的武功，要教給他，學了，結果十五年不能與女子行房，即便他辛苦等到胖丫頭及笄，也還要再多等一年。岳父說胖丫頭想學武功，他要練兵沒時間，好，他教了胖丫頭武功，結果她學了武功就變得一點不乖巧，竟然還敢獨身一人和別的男子去混江湖！
他快馬加鞭趕到南平縣，天已經黑了，叫開城門，直奔清園。
守門的侍衛打開門，請他進去，那邊讓人去回稟。
“郗兒過來了！？”雲朵困的眯着眼。
聶子川拍拍她，讓她繼續睡，他披上衣衫出來。
“小七去了哪？”趙郗敷衍拱拱手，就迫不及待的詰問。
“混江湖去了。”聶子川實話道。
趙郗俊臉黑沉難看，“她今年才十二，還沒到十三歲，還是個小娃兒，怎麼能讓她去混江湖！？”
“她自己要去的。”聶子川點頭贊同他的話。
趙郗怒沉着臉，“江湖險惡，就算她要去，也不能縱着她！”
聶子川再點頭，不過，“小七算是你帶大的，武功也是你教的，長歪了，也是你自己慣的！現在再找我們，好像晚了！”拍了下他肩膀，轉身回了屋，繼續睡去。
趙郗俊臉發青，胖丫頭是他自己慣的，但要沒他的同意，她絕對不敢私自去跑江湖了！
後面跟着的侍衛小心道，“世子可要用些飯菜，洗漱休息？”
趙郗不想吃飯不想休息，但他現在又不知道那胖丫頭具體在哪，只能等着聶子川的消息。他肯定不會讓胖丫頭一個人出去混江湖。想到這，陰沉着臉回了他之前住的廂房。
聶子川也不知道小七具體的位置，那丫頭魚入大海般，興奮的這跑那躥，他接到信兒前幾天在藥王山莊，今兒個有可能就去了天鷹閣。
小七像撒了歡一樣，見義勇為，拔刀相助，女扮男裝調戲小姑娘，還跟着一伙人打家劫舍，劫富濟貧。說好的，她要是出來就去看望被改名改成烏霖的哥哥，瘋玩了幾個月，結識了些江湖中人，更認識了個俊美的神仙少年，把看望哥哥完全拋到了腦後。
“七小姐，咱們該去看望六少爺了。”祥子忍不住提醒她。
小七一身緊身輕便的蠶絲衣裙，糾結着小臉，兩個大眼忍不住朝亭子裏淡然如仙的少年瞟了兩眼。
鳳洛抬眼看過來，清淡的眸子一望到底，不染纖塵，一如他身上的白衣。
“比某人臭着的臉好看太多了！”小七小聲嘟囔一句。
祥子想到她口中說的某人，忍不住嘴角微抽。七小姐可是與淮南王世子有婚約的人，不會真的看上了鳳洛了吧！？即便這鳳洛以後繼承藥王山莊，也……比不得世子…
鳳洛見倆人說了半天話，起身出來，“小七姑娘，若有事，可先行去辦。”
清越好聽的聲音入耳，小七欣賞美景般看着他，“我出來之前說了去看我六哥，如今已經出來幾個月了……”
看她笑的尷尬，靈動的大眼閃着不好意思又神情糾結的模樣，鳳洛嘴角微微揚，“我們的事不着急，不如先去看望你六哥吧！”
藥王山莊三年一度的醫毒大會快要召開了，小七也學了不少醫術，背了整本烏家的玄醫秘籍，聽到醫毒大會，立馬就感興趣的跟了鳳洛尋找藥材。
現在時間不是很多，她要是去看哥哥，知道她跑出來混江湖，哥哥肯定要關她一段時間，然後等某人來抓她。想了想，小七毅然決然拋棄那胳膊肘往外拐的哥哥，“還是醫毒大會結束之後吧！要不然怕是來不及了！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一定要好好見識見識！”
鳳洛看着她微微笑，“好！”
小七見他笑，晃了下眼，毫不吝嗇道，“鳳洛哥哥，你笑起來真美！”
鳳洛眼中閃過一抹赧色，收起笑，“男子如何稱美？！”
小七眨着大眼看他，理所當然的解釋，“美景稱美，美人稱美，精美的花瓶，工藝品，衣裳，還有陽光的心情，都可以稱美啊！”
鳳洛微愣，深深看着她，“美的東西有那麼多？”
“對啊！不過，我不是說你是花瓶工藝品哈！”小七笑着解釋。
鳳洛忍不住笑，她看他稱美，就如看花瓶和工藝品。
一道如針的眼光射過來，小七敏銳的扭頭，就見一個綠衫少女走來，笑着跟幾人打招呼，羞赧的看着鳳洛，“表哥，說了這麼久的話，該口渴了吧！？你身子不好，怎麼能站在風口裏吹！？”說著似有若無的瞥了眼小七。
祥子見她來，頓時戒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