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婚期推遲

翌日早朝。

百官列定后，就跟事先約好了一樣，紛紛站了出來。

“皇上，臣有事啟奏，臣以為既然已經確定了帝師大人是女子，就該定她欺君之罪，這樣才能正我朝綱，維護皇上的威壓……”一個臣子站出來說道。

“皇上，臣同奏，帝師大人女扮男裝混入朝堂，不但欺瞞了皇上，還欺瞞了天下百姓，此等行為如此惡劣，實在不該再繼續縱容了。”

“臣也以為應該立即治帝師大人的罪……”

一個個臣子站出來，義正言辭，彷彿諸葛瑾是女人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

維護諸葛瑾的臣子終於看不下去了，也站出來道：“皇上，臣認為帝師大人這麼多年來為天齊百姓做了這麼多事，勞苦功高，這是天下人都看在眼裏的，若是就此定帝師大人的罪，恐怕會寒了百姓們的心啊……”

想要推翻諸葛瑾的臣子早就準備好了充分的理由，反駁道：“帝師大人勞苦功高是事實，但她欺瞞皇上，犯下欺君之罪也是事實，這如何能混為一談？臣相信皇上是明君，定會賞罰分明，該賞的賞，該治罪的治罪，以正法紀。”

“自古以來也沒有女子不能入朝為官的規定，誰說女子就不能參與政事？況且帝師一位又不是官職，僅僅是皇上的老師，替皇上出謀劃策而已，誰說女子就不能做老師的？”

“那你能否列舉出自古以來哪位女子做過皇上的老師？歷史上可曾有過先例？”

“這……先例也是人開創的，為什麼帝師大人就不能做那個先例？”

“……”

反帝師派與保帝師派當堂吵得不可開交，軒轅鈺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靜靜地看着下面亂作一團，鳳眸中閃過幾分沉思。

“請皇上治帝師大人的欺君之罪……”

“請皇上三思，對帝師大人從輕發落……”

兩道聲音輪番傳入耳朵里，軒轅鈺終於不耐煩地揮揮手，作了個停的手勢，“都給朕住嘴！”

兩撥人停了下來，各自回到站位上。

百官們都緊張地看着軒轅鈺，等着他如何定奪。

軒轅鈺掃視了一眼文武百官，鳳眸中因為一夜未睡而浮現出幾縷血絲，下巴上也冒出了青澀的胡茬，難掩疲憊。

“帝師女扮男裝一事，朕早就知道了。”軒轅鈺一開口，滿朝嘩然，眾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

皇上早就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

軒轅鈺繼續說道：“早在三年前，朕冊封帝師的時候，帝師就已經跟朕坦白了身份，因此帝師並沒有犯欺君之罪。”

下面一片寂靜，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對這個結果都太過於震驚。

“帝師的雄才偉略想必眾卿也見識過了，朕當年正是看中了帝師的才華，才容許她以男子的身份干預朝政的，可喜可賀的是帝師並沒有辜負朕的苦心，三年來為天齊做出了很大的貢獻……”軒轅鈺語氣低沉，彷彿在感嘆。

“若不是朕冊封帝師，帝師也不會進入朝廷，自然也沒有欺君之罪的說法，現在帝師的身份暴露了，眾卿卻要朕治帝師的罪，這是陷朕於不義……”軒轅鈺語氣無奈，帶着對諸葛瑾的歉意。

百官一時都呆愣住了，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因此，此事就此作罷，誰都不準再提治帝師的罪。”軒轅鈺最後總結道。

剛才還說要治諸葛瑾的罪的臣子此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皇上都這樣說了，他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而支持諸葛瑾的臣子卻膽小怕事齊聲說道：“皇上英明！”

“若無要事，便退朝吧。”軒轅鈺說完從龍椅上走下來，當先離開了金鑾殿。

鄭公公小跑着跟上去，壯着膽子說道：“皇上，你一夜沒合眼了，先回乾坤殿休息一會兒吧。”

昨天皇上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把御書房裏能砸的東西全砸了，整個人呈一種瘋狂的狀態，口中還喃喃着“朕錯了”“朕不該拖了三年”，鄭公公不知道皇上發生了什麼，也不敢進去，直到後半夜，皇上才安靜下來，又到觀景台上，對着帝師苑的方向坐了半夜，早朝的時候才下來。

鄭公公察言觀色，發現皇上上完早朝後臉色好了許多，所以才斗膽開口請皇上去休息。

軒轅鈺突然停下了腳步，問道：“鄭公公，你說這世上有後悔葯賣嗎？”

鄭公公揣度着皇上的心思，說道：“老奴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聽說過有人賣後悔葯的，不過呀，老奴認為人是不需要後悔葯的，做了錯事及時補救不就行了……”

“還是鄭公公最懂朕的心。”軒轅鈺笑道，大步跨入了御書房。

“皇上，您先休息一會兒吧……”鄭公公急忙勸道。

“無妨，朕就寫一道聖旨。”軒轅鈺走進御書房，昨晚凌亂的御書房已經被整理得整整齊齊了。

軒轅鈺走到桌案旁，提筆寫下了一道聖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

諸葛府。

宮無瀾剛用完早膳就聽到了暗衛傳回來的消息，今天早朝軒轅鈺不但沒有治諸葛瑾的欺君之罪，還將責任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還在百官面前把諸葛瑾誇讚了一番，明擺是力保諸葛瑾的態度。

諸葛瑾聽了微微沉思，宮無瀾卻皺起了眉頭。

“宗主，皇上派人傳了聖旨，命老宗主接旨，請宗主也出去呢。”泰伯急匆匆地進了梅苑。

諸葛瑾和宮無瀾對視了一眼，起身出了梅苑，宮無瀾也跟上去了。

諸葛府門口，老頭子早就在等着了，來宣旨的正是鄭公公。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念諸葛家老宗主諸葛天年輕時於國有功，一生忠勇，不但深得先皇賞識，也令朕感動，現特封諸葛天老宗主為忠義侯，爵位可世襲，賞良田千畝，珠寶千擔……欽此！”

聽完了聖旨，諸葛瑾面色冷淡，宮無瀾臉色微沉。

鄭公公把聖旨合上，笑道：“恭喜老宗主，老宗主接旨吧。”

“臣謝主隆恩！”諸葛天接下了聖旨，在泰伯的攙扶下起身，客氣道：“鄭公公辛苦了，不如進去喝杯茶？”

鄭公公笑道：“咱家也想跟老宗主敘敘舊，但沒時間呀，皇上還順便讓咱家傳話，宣帝師大人即刻進宮一趟呢。”

鄭公公說完看向諸葛瑾，說道：“帝師大人現在跟咱家進宮一趟吧，皇上已經在御書房等着了。”

泰伯趕緊去備馬車。

諸葛瑾看了宮無瀾一眼，說道：“我去去就回。”

宮無瀾冷沉的臉色鬆動了些，擠出一句話道：“不許讓他碰你！”

“嗯。”諸葛瑾應道，“還有什麼要求？”

“午膳之前回來！”

“好。”諸葛瑾坐上了馬車。

鄭公公也跟着一同走了。

諸葛天看着馬車，又看看宮無瀾，視線落在手中的聖旨上，嘆了口氣。

“爺爺，我們先回去吧。”宮無瀾轉過身來，彷彿什麼都沒發生般，扶着諸葛天進去了。

冷酷的俊臉上雖然沒泄露什麼情緒，心裏卻在壓抑着怒火。

軒轅鈺這一招實在高明，不但主動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還封了老宗主為忠義侯，明面上是表彰老將軍，實際上卻是將老將軍掌控在手中。

而以諸葛瑾吃軟不吃硬的性格，若是軒轅鈺硬碰硬拿諸葛府來要挾她，她肯定會與軒轅鈺決裂，而現在軒轅鈺放軟了態度，百般示好，諸葛瑾定會心軟。

之前怕諸葛瑾左右為難，他才答應不插手天齊的事，但若是軒轅鈺真的不願意放手，那麼他只有採取強硬措施了。

*

諸葛瑾走進御書房，軒轅鈺正趴在龍案上小憩。

鄭公公俯在諸葛瑾耳邊說道：“皇上昨晚一夜未睡，今天一大早又去上早朝，帝師大人勸勸皇上去休息吧。”

諸葛瑾點點頭，鄭公公退下去了，關門聲吵醒了軒轅鈺。

軒轅鈺抬起頭來，看見眼前的人是諸葛瑾，揉揉額頭道：“帝師來了。”

“嗯。”

諸葛瑾打量了一眼軒轅鈺，一夜之間，眼前的男子彷彿變化了很多，臉上已經沒有了以往的沉鬱，多了幾分明朗，又添了幾分凌厲，像是一把隱藏了多年的利劍終於出鞘，光芒綻放。

“帝師請坐。”軒轅鈺指了指座位。

諸葛瑾坐下，想了想說道：“皇上操勞國事，也要注意龍體。”

“帝師是在關心朕？”軒轅鈺笑道，灼熱的眼神中顯露出綿綿情意。

諸葛瑾沒有接話，視線移向別處。

軒轅鈺也不在意，親自起身泡了一壺茶，動作嫻熟，水過三遍，茶香裊裊，看樣子是經常泡茶。

“帝師不問朕為何這麼會泡茶嗎？”軒轅鈺語氣輕鬆地問道。

“皇上宣臣進宮有何事？”諸葛瑾問道。

“因為朕喜歡的人愛喝茶。”軒轅鈺彷彿沒聽見諸葛瑾的話般，自顧自說道，“因為她喜歡喝茶，朕便學會了泡茶，還收集了各種名貴的茶葉，希望有一天能泡給她喝。”

軒轅鈺轉身，把剛泡好的一杯茶遞給諸葛瑾。

諸葛瑾沒有接，語氣微冷：“皇上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軒轅鈺手頓在空氣中，嘆了口氣，把茶杯放在她旁邊的茶桌上，說道：“朕今日找帝師來，是想告訴帝師，朕是不會同意帝師請辭的。”

諸葛瑾也大概猜到了他會這樣說，問道：“皇上要如何才同意？”

“帝師還不知道自己對朕的重要性嗎？北冥皇帝覬覦天齊北部那十座城池已經很久了，他遲遲不敢發兵，是因為朕有帝師在，若是天齊沒有帝師，各國定會伺機而動，況且朕的心意帝師也知道了，於公於私，朕都不會放帝師離開的……”軒轅鈺語重心長道。

諸葛瑾心中一凜，原來軒轅鈺也知道北冥皇帝想吞併天齊的野心？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上次北冥皇帝想藉著北冥太子一事除掉她，然後再對付軒轅鈺，如果軒轅鈺和她一樣，是她去了北冥后才知道的，那便沒什麼，如果他是在她去北冥之前就知道了，那麼他還讓她去北冥……

心念閃過，諸葛瑾愈發覺得軒轅鈺深不可測。

“朕知道帝師在想什麼。”軒轅鈺嘆道，“朕當然是在帝師去了北冥之後才知道北冥皇帝的險惡之心的，朕還為帝師擔心了好久，幸好帝師平安回來了……”

諸葛瑾沒有說話。

“朕已經做出讓步了，希望帝師也能同意朕的請求，留在朕身邊好嗎？”軒轅鈺輕聲問道。

諸葛瑾抿唇不語，似乎在思考。

“帝師給朕三個月，三個月之後，若帝師還是執意要走，朕便由你……”軒轅鈺又退了一步道。

諸葛瑾微微沉吟，說道：“臣可以留下三個月，但這三個月，我們只談公事不談情事，待臣交割完身上的任務后便離開。”

情之一字，少一分傷人，多一分傷己，諸葛瑾覺得還是儘早跟他說清楚比較好，即便她留下來三個月，她和軒轅鈺之間也不會有結果。

“帝師為什麼不肯給朕一個機會呢？”軒轅鈺拳頭攥緊，定定看着她道。

“臣已經心有所屬，實在不能三心二意。”諸葛瑾誠懇道。

“若是沒有鳳辰攝政王，帝師可會喜歡朕？”軒轅鈺期待地問道。

諸葛瑾搖搖頭，說道：“不知道。”

沒有遇見宮無瀾之前，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心裏也不曾裝有別人，因此也不知道她會喜歡上誰，但遇見宮無瀾之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會再喜歡上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了。

軒轅鈺臉色蒼白地後退了一步，眸光一下子黯淡，這麼說他之前是有機會的不是嗎？只是他沒有抓住，白白錯失了三年時間。

“臣先告辭了。”諸葛瑾說完轉身出了御書房。

軒轅鈺愣愣站在原地，直到一杯茶冷卻才回到了座位上，抬手揉了揉額頭，心頭苦澀開始蔓延。

即便她不愛他，他還是想將她困在身邊，怎麼辦？

*

諸葛瑾回到梅苑，宮無瀾已經做好了午膳等她回來。

看到桌面上飄香的飯菜，諸葛瑾心中莫名感到一陣暖意，驅散了心頭的不快。

“回來了？”宮無瀾坐在書桌前，不知在翻看什麼，看見諸葛瑾回來了，沖她招了招手，“過來看看。”

“看什麼？”諸葛瑾好奇地走過去，發現宮無瀾手裏捧着的是一本厚厚的黃曆。

“黃曆上說了，下個月就有好幾個宜婚嫁的好日子，分別是初六、十二和二十，我們選初六好不好？”宮無瀾把黃曆攤開來給她看，帶着幾分得意，彷彿那是他研究了多久得來的成果。

諸葛瑾看了一眼，眼神閃了閃，遲疑地開口道：“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宮無瀾抬起頭來。

諸葛瑾帶着歉意說道：“我們的婚期，要推遲到三個月之後了。”

宮無瀾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了，墨眸里的光亮也變了色，“為什麼？”

“我答應了軒轅鈺，最後留下來三個月，三個月後，他便放我離開。”諸葛瑾心裏對宮無瀾是有些愧疚的，他一直想要把婚事辦了，昨天他還興沖沖地給他爺爺修了書，讓他爺爺來提親，可卻因為她的原因又要拖后了。

宮無瀾眸光漸漸泛上了冷意，軒轅鈺的緩兵之計嗎？

“瑾兒，你確定他三個月後真的會放手嗎？他不過是想拖住你……”男人的這點心思，他再清楚不過，軒轅鈺不就是利用了諸葛瑾心繫國家這點嗎？

諸葛瑾說道：“我答應你，三個月之後，不管他讓不讓我離開，我都不會再留下來了，好嗎？”

宮無瀾還是不滿意，臉上有些委屈，“我都讓爺爺即刻動身來天齊了，若是他來提了親，我要怎麼跟他說婚期推遲三個月？”

“成親本來就是大事，多些時間準備不好嗎？”諸葛瑾勸道。

“可是我已經早就準備好了。”就差把她娶回去了。

看到他一臉不高興，諸葛瑾無奈地嘆了口氣，主動坐到他腿上，摟着他的脖子哄道：“我在朝廷上的事還沒有交割清楚，諸葛家也要選出下一任宗主，我要把這些處理好了，才能無憂無掛地跟你回鳳辰。三個月也很快的不是嗎？況且只是婚期推遲三個月而已，又不是要離別三個月……”

宮無瀾平時深明大義，今天卻像個鬧脾氣的小媳婦，抿着唇看着她，就是不肯點頭。

諸葛瑾咬咬牙，俯在他耳邊哄道：“我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現在外邊也都知道我們是一對兒，我們之間就差一個婚禮的形式而已，你也可以就把婚期定在三個月後，三個月一過，我們立即成親，好不好？”

許是不經常說這些哄人的話，諸葛瑾說完，耳根都紅了，抬頭看宮無瀾的臉色，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偷偷笑起來了，顯然這些話讓他很受用。

“再多說幾句好聽的，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就答應了。”宮無瀾壞笑道，“比如說‘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之類的……”

諸葛瑾臉色一瞬間爆紅，在他胸前掐了一下，惱道：“你捉弄我……”

“沒有捉弄，我確實是在你說了這些話之後心情才變好的。”宮無瀾握住她的兩隻手，抬手把她攬入懷裏，說道：“我說過願意等你，不管多久都願意，但我也想要快點娶你回去，這是最後一次了好嗎？三個月後，不能再拖了……”

“嗯。”諸葛瑾在他懷裏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