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8|
下船的時候,已經有人在碼頭接了,不過來的不是林青亭,而是府里的總管。
林青婉倒沒覺得有什麼,那總管則是解釋了又解釋,說侯爺本來準備過來接姑太太的,臨時被宮裏叫了過去。
下船換馬車,一行人往京城駛去。等開始進城的時候,已經又在馬車上坐了一個多時辰了。
進了城裏,外面更是人聲鼎沸。此時馬車車窗的帘子已經放下來了,不過紅燕細心,只放下了一掛薄沙帘子,從外面瞧不清裏面,但是從裏面透過看外面卻是看得極為清楚的。
京城不愧是京城,沿道的房舍極為繁華,人也很多,車水馬龍,摩肩接踵。
哼哼看得小眼睛都直了,估計是沒見過這麼繁華的景象。
諾諾倒是比他沉穩些,但也看的目不轉睛。林青婉這輩子雖說前十幾年一直住在京城,但是從未出過門,所以對京城是什麼樣的,也只是全憑自己想像。
如今親眼見到,倒也沒覺得有多麼令人驚嘆,跟她想像的差不多。當然這些想像都是來至於上輩子看到的各種古裝電視劇,總體來說差不離,只是此刻更加形象化更加宏偉壯觀了。
一路人聲越來越少,紅燕在一旁解釋說是進了內城了。
又行駛了一會兒,馬車才緩緩停下。
林青婉並兩個孩子下了車,一入眼就是府前正門匾額‘敕造定遠侯府’幾個金漆大字。
此時定遠侯府門大開,門前站了很多下人,領頭的是一個總管摸樣的中年男人。
“給姑太太姑老爺一家請安。”
這麼多人一起行禮,再加上這氣勢磅礴的宅子正門,着實讓人不免一驚。
林青婉怔忪了一下,微笑開口:“都起吧。”
那總管摸樣的人,湊上前來,“姑太太,小的姓洪,是府上的總管。侯爺被招進宮去了,命小的開正門迎接姑太太一家。”
林青婉知道一般勛貴人家,有客來訪都是走東西側門的,極少有開正中大門迎接的。能把中門打開迎接的,說明極其重視來客,並且是上賓。
“勞煩洪總管了。”
“不勞煩不勞煩,姑太太姑老爺還有兩位小少爺這邊請。”
洪總管半彎着腰在前面帶路,恭敬的領着林青婉等人入了府里。
一路走來,屋舍均是徊廊環繞、雕樑畫棟,富麗堂皇。本來還有些好奇的,轉悠久了,不免覺得眼花。
幸好給他們安排的住處,不是太遠,走了一會兒也就到了。
“姑太太,姑老爺,這馨婉院是侯爺專門給您一家準備的,小的早早命人就收拾好了。”
馨婉院正臉是一排五間正房,兩側還有東西廂房。
進了正房,屋裏的格局是三明兩暗,正中一間是會客廳,東次間是起居室,靠最里的東間是睡房。西次間是明間設計,多寶閣後放了一張八仙桌圓桌,最裏面的西間則是一個大大的書房。
屋裏的擺設看起來很清新典雅,低調隱藏着奢華,很是不俗。
林青婉當林家大小姐的時候,雖然自己沒用過什麼好東西,但是在嫡母嫡妹房中可是見過不少,知道屋裏的擺設俱都是價值不菲的上品。
“兩個小少爺的房間安排在東廂房,那裏丫鬟婆子都是齊全了,姑太太可以不用擔心。”
洪總管說話的時候,進來了一排下人,拿着林青婉他們的行禮箱籠進來,隨同的還有紅燕並幾個丫鬟,紅燕安排着人把東西都拿去歸置。
“真是謝謝你了,洪總管。”
“那姑太太先休整休整,有什麼需要可以吩咐紅燕,小的先告退了。”
林青婉點點頭,“洪總管慢走。”
洪總管出了門后,小心的抹抹汗。看這位姑太太的樣子,似乎對這些安排都還滿意,讓他心裏不由的鬆了口氣。
從定遠侯開府起,他就跟在侯爺身邊侍候了。
期間對這個姑太太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侯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捎信過去不說,還會讓人帶很多東西過去。其間去了幾次信讓這位姑太太進京,可是這個姑太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推着沒來。這次好不容易人來了,侯爺可是交代過幾次,一定要當府里正主子招待,務必一切都要讓她滿意。
院子是侯爺親自挑的,為了佈置屋子,他帶着人把裏面的擺設換了又換,總是覺得不滿意。
因為這個姑太太的身份實在太讓人無所適從了,佈置的奢華了,怕她覺得拘束,太簡潔了怕人覺得怠慢,着實費盡了腦筋。
幸好,這個姑太太看樣子為人和善,也是個平易近人的,不像是個為難下人的人。
洪總管一路走出馨婉院,準備再去敲打敲打下面的人,讓她們都好好的侍候着,不要覺得別人夫家不顯,就怠慢了。
……
紅燕安排好丫鬟們把箱籠歸置好,又開始安排着侍候林青婉一家子更衣梳洗。
各自去梳洗回來,膳食已經準備好了。
坐了那麼久的船和車,都是挺疲乏的。用完膳,楊鐵柱兩口子就去歇息了,兩個孩子也被紅燕安排有人服侍。
至於林青亭那裏,據說有公事晚些時候才會回來。
睡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林青婉兩口子就起身了。
起來后才發現,兩個兒子早就起來了,並且讓丫鬟們領着出去玩了一會兒。
兩個孩子都不是那種怕生的,再加上下面人服侍細心,所以玩的很是起勁兒。這會兒玩回來,哼哼興奮的小臉通紅,諾諾則是對這個弟弟頭疼不已。爹娘還休息着,他又不放心弟弟一個人,只能跟着一起。可是他精力沒有哼哼旺盛,跟在後面追着跑了一圈真是夠累的。
“娘,舅舅家好大好漂亮啊!”哼哼說道。
諾諾沒有說話,但是眼裏也是表達着這個意思。
林青婉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笑着說:“哼哼這麼喜歡這裏,娘把你留下來給舅舅當兒子好不好?”
楊鐵柱在一旁笑着接口:“我覺得這個想法好,哼哼那麼能吃,還是留給大舅哥當兒子算了,給家裏省點糧食。”
兩個無良的爹娘,還有一個無良的大哥,三雙眼睛一齊瞅着哼哼的反應。
哼哼急得小臉通紅,嘴裏哇啦哇啦大叫,“不要啦不要啦。”又覺得自己說法沒有說服力,用商量的小口氣和楊鐵柱說,“那要不,哼哼以後少吃半碗飯?”
哼哼現在每頓都要吃兩大碗飯,少吃半碗對他來說已經是很多了。
楊諾無語向天翻白眼,這個蠢弟弟。
林青婉和楊鐵柱被逗得笑了起來,門外也傳來哈哈大笑聲。
隨着笑聲,一個英氣勃發的青年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他穿了一身藍色綉暗紋的衣袍,身材修長消瘦,但卻蘊含著蓄勢待發的力量。渾身充斥着不怒而威的威儀,看得出來林青亭這兩年確實混得很不錯。
“哥哥。”
“大舅哥。”
林青亭滿臉是笑,“婉婉、鐵柱,好久不見。”
看到這個比兩年前又沉穩不少的哥哥,林青婉覺得眼睛有點濕潤。
拭了拭眼角,拉着兩個兒子給他們介紹,“這是舅舅,快叫舅舅。”
楊諾和楊恆兩個小娃兒盯着來人,端詳半天,才開口叫着舅舅。
如果林青亭知道這個小娃兒一個在想‘我果然長得像舅舅’、一個在想‘舅舅為什麼手裏沒拿金箍棒’,估計會滿臉黑線。
“這是哼哼吧,都長這麼大了。”說著,林青亭就抱起諾諾,還舉起來掂了一掂。“你爹娘嫌你吃飯多,就留下來給舅舅當兒子吧,舅舅不嫌你。”
估計林青亭也是在外面聽到裏面的說話聲,故意戲謔外甥,只可惜對象搞錯了。
被舅舅誤認,楊諾當然小臉就垮下來了,“我是諾諾,舅舅,不是哼哼。”
小諾諾的表情悲憤欲絕,長得矮長得小不是他的錯好不好啊啊啊啊?!!
“啊?”林青亭大愕,望望旁邊那個貌似哥哥的大塊頭,看看手裏這個明顯小了一圈小身板。又想剛才在門外聽到說話的童聲確實不是懷裏這小男娃的聲音,難不成自己真的認錯對象了?
旁邊的林青婉笑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楊鐵柱也是滿臉笑容。
楊諾瞪大眼睛,再次聲明,“我是楊諾,那個才是弟弟,”又想到舅舅為什麼會認錯,憋紅着小臉道:“個子矮不是我的錯,我娘說我隨舅舅。”
林青亭也被逗笑了,摸摸諾諾的頭,“哈哈,都是舅舅不好,居然認錯人了。”
轉頭又看向站在腿邊眼饞的看着他抱諾諾小娃兒,“這個是哼哼吧,”說著把諾諾放了下來,又抱起哼哼,“那時候才幾個月的奶娃,居然長這麼大了。”
“諾諾不說我還沒發現,諾諾確實像我,哼哼比較像妹婿。”
林青婉也是滿臉笑容,“是啊,哼哼塊頭個子都像相公,才四歲居然比哥哥還高。”看大兒子糾結的小摸樣,又說道:“不過諾諾比哼哼懂事多了,天天幫着娘照顧弟弟。”
被林青亭放下來的哼哼,不甘示弱:“娘,我也很聽話好不好?”
“好好好,你們都聽話。我讓紅燕姑姑帶你和哥哥出去玩好不好,爹娘和舅舅說會兒話。”
紅燕走上前來,拉着哼哼,諾諾沒讓她拉,就率先走了出去。
林青亭笑着看了一眼,“嗯,也別說諾諾是懂事多了,很少見小孩子這麼沉穩的。”
三人又說了幾句孩子的事兒,便步入了正題。
“不知道未來的嫂嫂是哪家的姑娘,為人怎麼樣?哥哥在信中也沒細說,我可是擔憂了一路。不會是那邊做主給哥哥定的親吧?”
林青婉擔憂了一路,所以開口第一句就問的是這個。
林青亭當然知道那邊是什麼意思,對於林家那邊的事,他也去了幾次信和林青婉提過。
林正賢外放歸來,在其伯父林丞相的幫助下謀了戶部侍郎的一職,正三品。
一般四品以上就屬於高官了,又是京官,身價自是與以往不一般。那個時候的林青亭還在景州,雖說知道父親回京了,但卻早就沒有與其聯繫的想法。
背靠大樹好乘涼,林正賢很是得意了一段時間。
可惜經過藩王叛亂事件,聖上不但太子沒了,寵愛的兩個藩王也是一死一殘,剩下能繼承大統的兒子也就剩了景王雲王。聖上的身子骨本就不行,經過這次打擊,更是受了重創,只得在病入膏肓之際,招了景王回京。
這其間的意思,朝中的文武百官、王公貴族、公爵勛貴都懂。
林青亭就是這麼跟着景王回京進入了京城人的眼裏,林正賢這才知道原來這個與家裏鬧翻的兒子不知何時投入了景王的門下,儼然一副其心腹的樣子。
景王回京后就被立為太子,聖上拖了兩個月就殯天了。
舊皇殯天,新皇登基,朝中勢力開始洗牌。
其實一開始文武百官並沒有把新皇放在眼裏,因為這個景王歷來是個沉默的,還未就藩封地之前,在京城裏就有個‘啞巴五皇子’的綽號,在宮裏更是個小透明,素來不得聖上喜愛,剛一加冠就早早就藩出京,封地還是聖上所有兒子最偏遠最貧瘠的景州。
這麼說吧,景王和林青亭一樣,也是經過叛亂一事,才正式進入朝中文武百官的眼裏。
在外人眼裏,這個景王是個有大氣運的人。
肯定是有大氣運的人啊,要不然會正統的太子掛了,向來得聖上寵愛的許貴妃兩個藩王兒子一死一殘與大統無緣,成年皇子中也就剩了他和雲王。可是雲王素來膽小懦弱,文不成武不就,又是個怕女人的,說白點就是個窩囊廢,別說聖上看不中,就是朝中文武百官皇族勛貴都瞧他不起。
兩相比較,還是景王畢竟靠譜些。
景王登基以後,性子還是像以往那樣沉默寡言,即使有文武百官在朝堂上爭吵辯論,他也是漠然無視,很少開口。
剛一起初,朝中大臣還想這個新皇好糊弄,啥都不說,什麼都由着大臣們官來。後來時間久了才發現,這新皇景帝雖然口上不說,但是肚裏有事啊。
人家哪是傀儡,任你們擺佈,人家是嘴裏不說,但是該安排的都在安排。
五軍都督府換人了,京衛指揮使司換人了,五城兵馬指揮司也換人了。幾乎在他們都反應不過來的情況下,京城的兵力盡數掌握在其手。
然後就是朝中文武百官了。看不順眼的,換掉。聒噪的,換掉。喜歡在上朝的時候指手畫腳上躥下跳的,換掉……景王是不愛開口,是反應有些慢,但是別人有耐心,懂得慢慢來,一番朝中洗牌以後,朝中大臣發現,舉凡讓景王不順眼的,差不多一個個都換掉了。
於是朝中空前的安靜了。
安靜只是暫時的,隨後就是暗中涌動。為了自己的官位亦或是身家性命,朝中大臣們開始紛紛打聽景帝的喜厭憎惡。
親們,這麼晚才想到打聽頂頭上司的品性,不會太晚了嗎?
一番打聽下來,得到的消息寥寥無幾。
景帝並沒有什麼愛好,整個人乏味之極。不愛書畫,不愛棋藝,不愛……什麼都不愛,甚至連美色都不愛,至今後宮也就那麼寥寥幾個人,據說現在唯一稍微受寵點的,也就是還在封地時一個姬妾,現今的元貴妃了。
朝中大臣現在想要打聽到宮裏的消息極為困難,也是到了需要打聽的時候,他們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宮裏他們也插不上什麼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