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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位妙齡少女一位是虞太妃的遠房表親,朝中翰林院學士之女,一位是安遠侯之女,兩位母親也都在,說了一些不着邊際恭維的話,而那兩位少女一口一個姐姐,看起來溫順而無害,可喬梓在宮裏呆了這麼些時日,哪裏會不知道,這些看起來柔弱的小白兔,最後會為了帝王的榮寵和自己的地位、子嗣露出怎樣猙獰的嘴臉!李貴妃、田蘊秀、田蘊秀那堂妹……一個個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心裏煩躁,面上卻還得笑臉相迎。
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外面有人跑了進來,被木槿攔住,發出了一陣喧鬧聲。
喬梓如釋重負,藉機站了起來:“虞太妃,你稍等,好像出了點事,我出去瞧瞧。”
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屋子,還沒等她看清楚怎麼了,便有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面前,抱着她的大腿哭道:“郡主!郡主你快去救救我家公主!”
喬梓陡然一驚:“公主怎麼了?”
“奴婢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兩天公主一直病仄仄的,今兒早上和秦太嬪大吵了一架,秦太嬪發了很大的火說要打死她……”
喬梓一路疾奔朝着安粹宮跑去,進了安粹宮,大老遠就能聽到秦太嬪住的偏殿那裏一陣亂鬨哄的,哭鬧聲、勸架聲、叱罵聲不絕於耳。
等她跑進庭院裏一看,頓時氣得不打一處來:蕭玉菡委頓地跪伏在地上,秦太嬪一邊哭一邊罵,手裏的雞毛撣子直衝着蕭玉菡的後背毫不留情地招呼着。
底下的下人跪了一地在求饒,旁邊有好幾個太妃太嬪們在看熱鬧,不痛不癢地說著勸架的話,想必是秦太嬪平日裏仗着有個女兒總覺得高了她們一頭,這下輪到她們說風涼話了。
喬梓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雞毛撣子,強忍着怒意賠笑道:“秦太嬪你這是做什麼?公主做錯了什麼事情值得你這樣大動肝火,小心別傷了身子。”
秦太嬪披頭散髮的也沒瞧清是誰,罵道:“我教我女兒,要你來多管什麼閑事!”
她抽出雞毛撣子愈加用力地朝着蕭玉菡身上抽了過去,蕭玉菡的臉色慘白,負痛□□了一聲,卻依然倔強地沒有求饒。
喬梓惱了,毫不客氣地在秦太嬪的後背使了一把巧勁,秦太嬪用力過猛,“蹬蹬”的朝前沖了兩步,一頭栽倒在地上。
“大膽!南宣長公主雖然是你的女兒,卻也是皇家子嗣,怎麼容得了你這樣肆意打罵?”喬梓沉下臉來,“你這樣是在藐視先帝、藐視陛下,咱們一起到陛下跟前去討個說法!”
秦太嬪這才看清是喬梓,張嘴“哎哎”了兩聲,終究不敢得罪這位天子跟前的紅人,自怨自艾地痛哭了起來:“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生下這樣一個女兒……”
蕭玉菡的侍女立刻上前把主子扶了起來,抹着眼淚查看蕭玉菡的傷勢,旁邊的嬪妃們見沒熱鬧可看,也就散了。
進了屋子,喬梓讓侍女們去請太醫,自己則屏退了左右,把門關了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盯着蕭玉菡臉色凝重。
秦太嬪只有這個女兒做倚仗,平日裏雖然對蕭玉菡管教得很緊,可衣食住行上處處照顧得妥帖,今日居然這樣失了常態,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蕭玉菡半卧在床上,向來溫柔和順的表情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異樣的光芒,她握住了喬梓的手,彷彿抓住了她救命的稻草。
“姐姐,求求你,幫我向陛下求個情,我想出家修行,隨便把我扔到哪個尼姑庵都行。”
喬梓暈了暈,喃喃地道:“怎麼又來一個要出家的……”
蕭玉菡的手漸漸顫抖了起來:“姐姐,你要是不幫我,只怕我是活不了了,求求你救救我……”
“你要我幫你,總得讓我明白你出了什麼事了,這樣稀里糊塗的,我怎麼幫啊?”喬梓也急了。
蕭玉菡慘白的臉上漸漸浮起了一層詭異的紅暈,她的眼神閃爍,數次欲言又止,把喬梓急得差點要叫她姑奶奶。
“我……這個月的月信沒來。”蕭玉菡終於開了口。
好像晴天一聲霹靂,喬梓整個人都傻了。
這個像綿羊一樣乖巧的女子居然會做出如此膽大妄為之事!這事關皇室的名聲,如果泄露出去,只怕蕭玉菡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喬梓在腦中迅速地整理了一下僅有的信息,只是蕭玉菡深居宮中,幾乎沒有可能和男子接觸,是誰如此膽大包天?她迅速地冷靜了下來,低聲道:“公主,你別慌,是誰做的?”
蕭玉菡搖了搖頭:“我不能說。”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護着他?”喬梓惱了,“他要是個男人,就該有擔當地站出來。”
“不,和他沒關係,”蕭玉菡的神色凄然,“他一點兒都不知道,是我把他迷暈了做的。我那會兒以為我和親和定了,就自個兒打算好了,和他一夜魚水之歡后便投湖自盡,沒想到我又被抓了回來,想死也沒死成。”
喬梓暈了暈,真是長了見識了,悶聲不響的小白兔原來有這麼大的主見。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把孩子生下來,姐姐,”蕭玉菡的眼中閃動着懾人的光芒,“我一個人死了便死了,可我現在有了他了,我不想死,姐姐,你幫幫我!”
喬梓的頭疼欲裂,這個要求簡直是一地雞毛、難如登天:“公主,你要我幫你可以,可你一定要把那個男人是誰告訴我,不然只怕陛下是絕不可能同意讓你生下來的。”
“吱呀”一聲,門開了,秦太嬪陰沉着臉站在門口,馬德從她的身旁小跑了進來:“郡主!哎呦我的小郡主,奴才從和禧宮一路找到這裏,可算是找到你了!”
喬梓一愣:“馬公公這是有什麼急事嗎?”
馬德朱拽着她的衣袖就往外走:“咱們去四通殿,邊走邊說。”
“姐姐!”蕭玉菡在後面惶然叫了起來。
“咱們家裏的事,就不要打擾郡主了,”秦太嬪擋在了喬梓面前,一臉的假笑,“玉菡我會照顧的,一點兒小傷,用不上請什麼太醫,郡主你請回吧。”
看着秦太嬪的模樣,喬梓總覺得有些沒着沒落的,可馬德卻不給她半點時間,拖着她就朝外走去,她只好回頭安慰道:“公主你別怕,我去去就來,放心,有我呢!”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就別折騰別人的事兒了,”馬德都快氣死了,“快去四通殿看看吧,容大人、蕭將軍和陛下全都吵起來了!”
四通殿裏氣氛凝重,沉悶得彷彿夏日的午後,下一刻暴雨即將來臨。
容昱墨和蕭鐸站在正中央,蕭翊時站在案幾后,臉色陰沉,君臣三人彷彿在憋着一股勁兒,偌大的書房雅雀無聲。
喬梓被馬德催促着一路跑來,扶着門框喘息着剛想進門,一瞧見這架勢立刻萎了。
“馬公公,你和陛下說一聲……我……肚子疼……”她吶吶地後退了一步想要溜走。
身旁沒有聲音,馬德不見了。蕭翊時的目光卻倏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喬梓心中暗暗叫苦,下意識地矮了矮身,卻避無可避,只要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蕭大哥,昱墨,你們這都是怎麼了?”她賠笑着道,“陛下,有事好好說,大家都別生氣,生氣傷肝。”
“小梓!”蕭鐸一下子抬起頭來,滿面驚喜,“你來了便好,收到我的箱子了嗎?”
“箱子?”喬梓撓了撓頭,這才想了起來,這兩天光顧着琢磨蕭翊時的心思了,還沒問明白蕭鐸送來的那一箱衣服和首飾是幹什麼用的呢,“我收到了,正要……”
“收到了就好,”蕭鐸打斷了她的話,神色肅穆地衝著那兩人拱手道,“陛下,容大人,這是我送的聘禮,小梓收下了便是答應了。”
容昱墨的眉頭輕皺:“蕭大人,你這話就不對了,婚姻大事,自古以來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小梓自幼便有婚約,我也已經稟明雙親,明日便正式向喬楠提親,你如此草率是萬萬不行的。”
“哎哎你們等等!”喬梓急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什麼聘禮什麼提親,我怎麼都不知道!”
蕭翊時看也沒看她一眼,臉上露出幾分疲色,神情淡漠地道:“昱墨,蕭鐸,你們兩個,都是朕的心腹,朕也不和你們說什麼場面話,小梓的事,你們倆問問,她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容昱墨笑了笑,只是笑意未及眼底:“陛下,你既然在這裏,小梓還能怎麼回答?”
蕭翊時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的痛楚一閃即逝,他站了起來,幾步便走到了喬梓面前,定定地看着她:“小梓,今日你不要把朕當成天子,你就當朕是個愛慕你的普通人,你捫心自問,你到底願意如何抉擇?我當日立下毒誓,由你自由抉擇,今日我依然願意由你決定,你若選擇朕,朕便會為你披荊斬棘,就算前路崎嶇,你也儘管放心倚靠,不必憂慮勞神,萬事交給朕便好,你若……選擇昱墨……或者蕭鐸……或者其他人……”
蕭翊時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名字來,停頓良久,這才緩緩地開口:“朕也願意接受。”
喬梓獃獃地看着他,雙唇微翕,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唯有你昨日說的那個法子,朕萬萬不能答應,兩情相悅便恨不能朝夕相處,你若是孤身在外,朕又何能心安?小梓,朕所求的,只是你一生歡顏。”
一股熱意湧上眼底,喬梓的眼中泛起水光。
“陛下……我……我明白了……”她的語聲哽咽。
蕭翊時屏息看着她,一顆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中。
喬梓緩步走到容昱墨跟前,容昱墨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低低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昱墨,我何德何能,有你的一片心意,只是天意弄人,你我在四年前失之交臂,有些事情,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來了,那個叫你禕兒哥哥的喬梓已經死了,現在的喬梓心裏喜歡的另有其人。”
容昱墨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意,眼神茫然地看着她。
喬梓狠了狠心,快刀斬亂麻,她看向蕭鐸,滿臉不解:“蕭大哥,我弄不懂了,你怎麼也來湊熱鬧,你喜歡我嗎?想要和我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蕭鐸的神情有些尷尬,他沉聲道:“小梓,我既然向你求親,便是要和你白頭偕老,我不知道你說的喜歡是什麼,也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可是,我定會一輩子對你好,不讓你受委屈。”
“我對你只是兄妹的情誼,大哥,我沒法答應你,你的那箱子東西我這就還給你,你值得對你全心全意的女子……”
蕭鐸愕然看着她,斷然拒絕:“不行,小梓你只能嫁給我,我是萬萬不許你嫁給別人的。”
“為什麼?”
屋內三人都忍不住齊聲問道。
蕭鐸憋紅了臉,想說卻又吞了回去。
蕭翊時陰森森地開了口:“蕭鐸你這是怎麼了?像個娘們似的。”
“我……我們有了肌膚之親……你不嫁給我嫁給誰!”蕭鐸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