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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陰沉,透着十足的冷意,這才不過十一月下旬便是這樣的鬼天氣,實在有些異常。
和禧宮裏也透着十足的詭異。原本喬梓算是從宮中出嫁,最起碼唯一的親人喬楠該在這裏,可一直等到午時也不見喬楠蹤影,而宮中的太妃太嬪們也一個都沒到。
鴛鴦很是生氣,念叨着要向岳王告狀,讓岳王好好整治她們一番。
只是過了午膳的時候,蕭承瀾也遲遲沒有出現,這讓和禧宮裏的人都有些懵了。
鴛鴦使人出去打聽消息,末了站在院子裏發獃,一見到喬梓出來便支吾着道:“郡主,你先歇着吧,王爺有急事,辦完了就會過來。”
喬梓原本繃緊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些,祈禱着最好蕭承瀾出門的時候被天降隕石砸到腦袋上,永遠來不了了才好。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和禧宮中不時有人進出,喬梓站在窗口看得真切,一個個都臉色凝重,鴛鴦不時地和他們說著些什麼,一臉的惶然。
半空中驟然亮了起來,皇宮的西邊火光衝天,隱隱的喧鬧聲傳來。
喬梓的心口一緊,幾步便衝出屋子,厲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鴛鴦都快哭了,“郡主你快去裏面獃著,你要是有個閃失,王爺一定會殺了我……”
喧嘩聲越來越近,有人呼喊着從和禧宮外跑過:“走水了!走水了!”
殿門開了,一群人沖了進來,蕭承瀾走在最前面,一臉殺氣地走到喬梓面前,“錚”的一聲,寶劍出鞘,泛着寒光的劍刃架在了喬梓的脖子上:“喬梓!你以為本王真不會殺你嗎?”
喬梓冷冷地朝他瞥了一眼,一言不發。
“王爺,殺了她趕緊走吧,大勢已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有人在蕭承瀾身後急促地勸說道。
蕭承瀾咬了咬牙,劍刃動了動,一絲血痕慢慢滲了出來,滑下脖頸,在白皙的肌膚上分外觸目驚心。
幾乎就在同時,只聽得“叮”的一聲,一枚飛鏢撞在了劍刃上,喬梓的身子被人大力一拉,朝後踉蹌着摔倒。
“快走!”一個黑衣人朝她厲聲喝道。
喬梓恍然驚醒,手腳並用爬了幾步,只是這喜服實在太過繁瑣,沒幾下她便又被絆倒在地。
蕭承瀾幾步便追上了她,用力把她拽了起來:“你想逃?做夢!”
刀劍交擊,那黑衣人刀法精絕,步伐輕靈詭異,擋住了兩三個人的攻勢,神色焦灼地朝着喬梓看了過來。
“王爺快走!這是蕭翊時那廝的暗衛!”為首的那個侍衛衝著蕭承瀾嘶聲大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蕭承瀾眼中陰晴不定,驟然緊拽着喬梓的手臂朝外飛奔了起來。
耳邊風聲呼呼作響,胸口的氣息都彷彿被榨乾了,喉間泛起了一股鐵鏽味,喬梓一路跌跌撞撞,卻被蕭承瀾緊扣着掙脫不得。
“你把我帶去哪裏……”她的聲音被風聲割裂得破碎不堪。
“成全了你,本王和你一起死,你說如何?”蕭承瀾輕笑着道。
“我……死了也不會……喜歡你……”喬梓斷斷續續地道,
蕭承瀾的眼神一滯,腳步不由得一頓,喬梓趁機用死命地勾住了路旁的樹榦,大叫了起來:“救命……岳王謀逆弒君……還要殺人滅口!”
蕭承瀾正要用力,樹叢中卻竄出一個人來,手中拿了一根不知從哪裏撿來的木棒,朝着他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奸賊!等着老天爺收了你!”
蕭承瀾猝不及防,肩膀上吃了一棒,他怒從心頭起,一腳踹在了那人的心口,那人朝後飛了出去,撞上了樹榦無力地倒了下來。
喬梓驚叫了一聲,飛撲過去徒勞地去擦拭那人嘴角的鮮血:“昱墨,昱墨你怎麼樣?”
“原來是你,我正好送你上西天!”
蕭承瀾一見是容昱墨,不由得恨從心頭起,揮劍便刺,喬梓翻身抱住了容昱墨,嘶聲叫道:“你要殺就先殺我!”
那劍尖刺在喬梓的後背,卻好像有千斤重一般,再也送不下去,蕭承瀾的指尖發抖,忽然仰天長嘯一聲:“為什麼?為什麼你對別人都以命相護,偏偏對我卻不屑一顧?”
“因為你……你太陰狠,所有的人都是你手中的棋子,隨時都可以被你丟棄,蕭承瀾,你註定要孤家寡人一生一世……”喬梓迴轉過身,急劇地喘息着,手下卻一點沒閑着,悄悄把容昱墨往草叢中挪了挪。
“王爺,此女乃是禍害,殺了乾淨,”有人從後面疾步趕至,舉劍就往喬梓的心口刺去,“你若不忍下手,我來!”
這一劍即快又狠,顯然早已預謀良久,喬梓避無可避,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來人的臉上——那眉眼熟悉,正是從前的成先生成青。
“當”的一聲,蕭承瀾揮劍一擋,成青的劍尖擦着喬梓的胸口而過。
“王爺!如此大好良機全被她毀於一旦,你再不殺她,遲早連命都會丟在她手裏!”成青目眥盡裂地叫道。
“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蕭承瀾勃然大怒,“帶她一起走!”
他一把抓住了喬梓的衣領,拖着喬梓繼續朝前衝去,成青無可奈何,只好跟在了他的身後。
幾個人一路前行,一直到了火光衝天的宮殿處。
外面的廝殺聲若隱若現,越來越近;前面有好多宮人來來回回在救火,火勢已經蔓延到了旁邊的永和宮,蕭承瀾鬆開了手,冷眼看着喬梓軟倒在樹榦上大口地喘氣,就好像看着一條瀕死的魚。
他蹲了下來,抬起她的下巴示意她朝前看去:“你看這永和宮,曾經是我父王和我的皇祖母住過的地方。”
喬梓很是困惑,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有閒情逸緻來說這些?
“你說我陰狠,可我不陰狠又怎麼活得下來?”蕭承瀾的語氣森然,“我的皇祖母身份尊貴又深受帝寵,我父王原本足以繼位,卻被那狗皇帝暗算逼死,那狗皇帝步步緊逼,還□□了自己的弟媳,當時我才不到十歲,我母妃忍辱偷生,在我十六歲時才自盡身亡,我要報仇奪回屬於我的一切,我有什麼錯!那都是他們欠我的!”
喬梓打了個寒顫,不由得露出了同情之色,小時候的蕭承瀾……實在有點可憐。
眼前的男子雖然已經是末路窮途,卻依然白衣飄飄,身上的血漬彷彿盛放的梅花,襯得他越發妖艷。
如此驚才絕艷,卻誤入歧途,實在可惜可嘆。
“你……懸崖勒馬吧……我會替你求情……”她凝視着眼前的男子低聲道。
蕭承瀾縱聲狂笑了起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走,和我一起下地獄吧!”
他一把抱起喬梓,朝着火場飛奔而去。
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喬梓閉上了眼睛。
剎那間,尖銳的呼嘯聲襲來,一支烏箭直奔蕭承瀾的后心。
“錚”的一聲,成青揮劍一擋,烏箭去勢銳減,卻依然挾力將劍面打在了蕭承瀾的後背,蕭承瀾踉蹌了一下,臂彎中的喬梓掉在了地上。
烏箭連發而至,一箭一箭,箭箭迫人,蕭承瀾躲避了兩箭,卻被逼得離喬梓越來越遠,他不甘心地想要再去抓喬梓,卻被最後一箭從指尖穿過,濺出一片血花。
“王爺,走!”成青握住了蕭承瀾的手,硬生生地將他往火場中拖去。
蕭承瀾回過頭來,死死地盯着喬梓,那眼神駭人,彷彿要把喬梓的臉盯出一個洞來……就在他的身影沒入火光中時,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詭異而森然,他的嘴角動了動,對着她張嘴無聲地吐出了幾個字。
後會有期。
還沒等喬梓回過神來,那襲白衣便消失在一片火光中。
喬梓呆怔了片刻,她很想回頭看看是誰射了這幾箭,可卻又不敢。
會是蕭翊時嗎?
心口的跳動彷彿擂鼓一般,一下又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去,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讓晃晃悠悠地扶着樹榦站了起來。
身旁人來人往,大呼小叫聲不絕於耳,她卻獨獨聽到了那熟悉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敲擊在她的心口,緩緩而來。
“兔兔。”
有人低低地叫着她的小名,那聲音渾厚低沉,卻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彷彿在努力壓抑控制着什麼。
喬梓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不是做夢。
她的腦中一陣暈眩,屏住呼吸緩緩地轉過身去,只見蕭翊時僅距她幾步之遙,身上血跡斑斑,頭上則包着白色紗布,身形狼狽,卻依然神態俾睨。
“陛下……”
她的聲音哽住了,踉蹌着朝着蕭翊時走了幾步,又含淚笑道,“你這樣……太丑了。”
蕭翊時一下子把她抱入懷中,雙臂用力,恨不得將眼前的人揉入骨血:“急着來救你,顧不得了。”
“我一直在等你……”喬梓泣不成聲,揪着他的衣襟,顫抖着摸着他額頭上的紗布,“還好你沒事……不然……”
蕭翊時貪婪地汲取着她的氣息,低聲道:“你還在,朕怎麼敢走?朕怕……怕你欺負別人……”
喬梓的嘴角翹了翹,所有緊繃的神經驟然鬆懈,一陣天旋地轉,她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