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兩世無緣

第24章 兩世無緣

虎翼大營,薛嚴剛練完兵,一身的盔甲帶着些許汗味,渾身上下無不透着陽剛之氣。眉目微挑,睥睨的氣勢漸漸讓暗衛不敢抬頭直視。“人送進去了?”

“方才已送進賢王府。”暗衛言簡意賅的說著。

“和她說明如何行事了?”薛嚴似笑非笑的用食指輕叩桌面,彷彿是人心臟跳動的節奏,讓暗衛不由自主的審視着自己的脈搏,不禁眼眸一凝,頷首應聲說是。

薛嚴眼神冰冷刺骨,唇角揚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這把火可是越燒越旺了。思索片刻瞥眼凝視着暗衛,“衛相最近身子如何?”

“可以下床。”暗衛回稟道。

薛嚴點頭,這便好。不枉費自己贈他的‘靈丹妙藥’,如今朝堂乃是父親一枝獨秀,皇家勢必要讓凌江羽聯合霍王府形成對持之勢,只要這格局不破,凌江羽和霍菡嫣的婚約便沒有解除的可能。自己也只有違抗父親的意思,讓衛相儘快回到朝堂。

“霍王府那邊如今是何情形?”

暗衛不敢稍有遲疑,“霍王去懷秀府還未回來,霍王妃今晨去了天靈寺祈福。”兩邊都有人跟着,相信過一會兒就會有進一步的消息,如今帝都流言蜚語越來越烈,有些是他們着人散播,有些則是從霍王府內部傳出。看樣子霍王府是不打算和賢王履行婚約。

薛嚴停止敲擊,唇邊微微勾起,用食指摩挲着桌面,“她呢?”

“郡主一切安好,並無異樣。”暗衛也實在摸不準侯爺究竟想問郡主什麼,似乎自己回復都可,不過這些日子倒是掌握了規律,侯爺最愛聽的便是安好和無恙。不過還有一事必須跟侯爺回稟,“侯爺,方才裏邊傳來消息,霍王世子回府了。”在他的印象中,霍王世子這個稱謂似乎只是皇親關係圖中的一個稱謂,對於這個世子傳說很多,不過卻未曾親眼一見。

薛嚴目光頓時深邃,腦子裏不自覺的浮現出當年情形,霍灝軒……

霍王世子遊歷歸來,對於王府而言可是天大的事情,管家喜極而泣的趕緊派人給霍王與王妃傳信,眨眼功夫都四年了,當年世子離開之時面容還有些稚嫩,如今已經長成如此絕塵的男子,王爺和王妃見了定然會高興壞了。派人即可去打掃暖風苑,即使暖風苑王妃今晨才帶人清掃過。

“哥,你怎麼回帝都不先回家,反而去了六方閣?”霍菡嫣美目盼兮的對兄長嗔怪。

霍灝軒假意嘆氣,無奈輕笑。“被攔門外不得入,只得找小妹了。”

“你怎麼知道那茹素夫人是我?”霍菡嫣不禁皺眉,兄長前陣子根本不在帝都,是如何猜到的?她總覺得此事出了王盛懿王大人和冷捕頭、果兒與薛少宸之外,世上不會再有人知曉。

“能將我的《燕歸巢》送與雲王世子,除了你還能有誰?”霍灝軒將一旁剛燒沸的紫砂壺從炭火上拿起來,將面前的紫竹茶杯放進小木盆中浸泡,將剛沸的天池泉水沖入茶壺之中直到溢滿而出再將水倒出,撥茶入壺再進沸水。用夾子將茶杯提出,提壺沿着茶杯逆行轉圈,颳去壺底的水滴。一舉一動莫不瀟洒自若,讓人讚歎。霍菡嫣不禁想着自己假扮茹素夫人之時,泡茶的技術本以為已經可以唬住人,今日一見真正的茶藝高手,不由自主的甘拜下風。

自顧的端起茶杯,嗅着望君含仙獨特的清香,“本就是你贈與我的,自然歸我支配咯。”反正送了,讓兄長再畫一幅便是了。幼年不過是自己和母妃賭氣去了皇宮,遇見了還未開府的凌江羽,便整日和他呆在一處,連王府都不回了。是兄長借送畫給她的名義,將《燕歸巢》贈予她,才將她騙回來的。

霍灝軒笑意不減,看着她如此理當如此的孩子模樣微微嘆氣,眼神卻審視着暖風苑內的陳設,牆上的畫作和桌案的文房四寶,便連那琴案旁盛開的紫玉蘭都和自己離開之時別無二致,門外的紫竹依舊茂盛,不見任何殘敗之象,心中不禁有些感傷。

“母妃隔幾日便會親自帶人過來,修繕玉竹,打掃庭院。便連桌上的望君含仙都是每隔幾個時辰便換一次。”霍菡嫣知道兄長在看什麼,這些日子看着母妃思戀兄長的模樣,只能暗暗心疼。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哥,你這次回家就別走了可好?”

霍灝軒還未回應,門外綠衣女子便含笑着走進來,對着兩人輕輕俯身,“世子,郡主。”

“不必如此客氣,和以往一般喚我便是。”霍灝軒隨即給她倒上一杯,眼神中透着不易察覺的溫柔。霍菡嫣見此情景,心中微微有些苦澀。見綠衣女子溫婉有禮的模樣,再想到前世之事,讓她短時間之內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果真是百般滋味摻雜心頭,片刻之後還是輕聲喚道:“綺羅姐姐。”

阮綺羅微微頷首,目光柔和的對應着,“綺羅不敢。”

霍菡嫣從方才在六方閣見到阮綺羅的時候,便想情不自禁的上前質問她:綺羅姐姐,大哥到底哪裏不好,你為何要那般對他?!

她永遠都沒有辦法忘記,兄長和綺羅姐姐成婚當日,綺羅姐姐卻忽然消失不見,好多人都說她跟着一個男子出去以後便再也沒有回來,如此打擊讓風度卓然的大哥一夕之間變了模樣。自那以後,宛如謫仙的傾墨公子就此消失,逐步變成手段陰狠、權傾朝野的攝政王。恨過阮綺羅,若是心中另有所愛,又為何招惹她哥哥。可是……她同樣忘不了前世當自己因林紓之事,面對父王母后的失望、面對皇家斥責和賢王府的羞辱,是綺羅姐姐擋在她面前替她抗辯委屈,是綺羅姐姐日以繼夜的陪着他、開解她。當綺羅姐姐逃婚而去,面對兄長的是天崩地裂,對於自己又何嘗不是。

“菡嫣本就年紀輕些,叫聲姐姐本就應當。”霍菡嫣決定暫時放下心結,看看以後的情形再說。“聽雨閣就在踏雪軒的旁邊,綺羅姐姐若是缺什麼便來告訴我。”

阮綺羅笑着點頭,端起茶滿滿的品茗着,眼眸中的柔和讓身邊人都感覺特別舒心,雖然第一次相見,卻毫無隔閡感。

與此同時派去天靈寺回稟霍王妃的人撲了空,因為霍王妃在一盞茶之前便離開了天靈寺往皇宮的方向而去,侍衛趕得匆忙竟然在途中和王妃的車隊錯過。

霍王妃身着浮光錦緞,一臉嚴肅的走到太後跟前俯身:“臣婦求太后安。”

“起來吧。”太后本以為凌江羽已經去過霍王府,安撫住了嫣然,但是看霍王妃如此生硬的模樣,便知此事並未了結。“莫非又是江羽那孩子惹着你了?”

“臣婦何德何能,豈能用賢王惹或不惹之詞。”霍王妃從袖中拿出一塊明黃色的細帛,遞給太后。“今日臣婦去天靈寺還願之時,恰逢玄恕大師。”

“玄恕大師?”太后的頓時面露喜色,這可是乾國批命算卦之大能。當年先皇流落江湖,他曾批命先皇乃真龍之象,定能否極泰來,後來先皇果真回歸榮登九五。瑞兒出生之時,他也曾批命說瑞兒當為下任天子,是以先皇才冊封瑞兒為太子。“他如今還在天靈寺?!”

霍王妃苦澀一笑,坐在椅子緩解自己的心神,“不,大師又遠遊去了。不過他離去之時,臣婦曾讓他替菡嫣與賢王算了一卦。”

太后疑惑的看着霍王妃,再看着手裏的細帛,匆忙打開。上面寫着凌江羽和霍菡嫣的生辰八字,旁邊還有一句觸目驚心的小篆:‘兩世無緣硬牽連,芙蓉並蒂一人殤。’

“太后要菡嫣之命,還是要賢王之命?”霍王妃鳳目漸漸濕潤透着死寂,睫毛輕輕一閉眼淚就奪眶而出。

太后緊緊捏着細帛,不相信的厲聲道:“不可能,若是如此當年先皇賜婚之時,玄恕大師便會阻止,豈會今日批出如此命言。”她知道霍王妃如今並不願意將嫣然嫁給江羽,莫不是霍王妃假造批命讓自己同意解除他們二人的婚約?!

“信與不信,盡在太后。”霍王妃站起身來,有些站不住的晃了晃,身邊的宮女連忙攙扶卻被她制止,走到太後身前哀傷的跪半膝行禮,一字一字的說道:“臣、婦、告、退。”

“菀月?”太后看霍王妃的行為不像造假,可是如今朝堂的形式……手中的細帛攥得緊緊的,“就算是真,此事也無法更改。”起碼要穩住這一陣子,等衛相出山看情勢而定。

霍王妃唇邊溢出嘲諷的冷笑,皇家果然薄情寡恩,為了所謂的江山連自己的親身兒子都願意犯險,“玄恕大師還言明,因九王爺乃是蛟龍貫日之身,菡嫣福薄不堪為配,若是執意而為,則必有災禍降臨。”說完也不理會太后如何反應,轉身徐步離去。

剛離開宮門,早已守在宮門的小廝便立刻向王妃回稟世子之事……

“王妃回來了。”管家興高采烈的走進暖風苑,對着正聊天的三人回稟。霍菡嫣立刻站起來,連忙拉着兄長大人往前院而去,她知道母妃見到兄長一定很開心。

霍灝軒的神色有些恍然,看着激動的從門口幾乎小跑進來的華麗婦人,雙腿一軟不自覺的跪下去,聲音有些暗啞,“母妃。”

“灝軒!”霍王妃喜極而泣,走上前緊緊的抱着自己的兒子,用下巴緊緊的抵着他的頭髮,哭出聲來。“我的兒子!”

不會有人知道,當小廝告訴她世子回府的時候,她心裏的難以置信的激動。四年了,整整四年了!她終於再見到她的兒子。周圍的人感動於這母子團聚的場景,都悄悄拭着淚。霍菡嫣看自己母妃痛哭不止的模樣,擦乾自己臉頰上的淚水上前,“母妃莫要再哭了,否則哥哥定要難過的。”

“好……好……我們不哭。”霍王妃彷彿面前人還是孩子一般,摩挲着他的頭髮蹲下身子,看着他如今的模樣,欣慰的擦乾眼睛,一邊攙着霍灝軒起身,一邊用哽咽的聲音說道:“快起來。”

摩挲着他的臉頰,想說什麼卻半響也沒有說出來,只是輕啟雙唇疼愛的說了一句:“長大了。”

霍灝軒連連點頭,抬手拭乾母妃的淚水,攙扶着霍王妃坐在凳子上待她的心境平靜之後,掀起外袍的下擺,鄭重的跪下磕頭,“兒子求母妃安。”這是一般歸家孩子的規矩,平日不在父母身旁晨昏定省,此時只能略表心意。

“乖。”霍王妃眼眸中帶着笑,將他扶起。

阮綺羅上前半跪行禮,“綺羅見過王妃,願王妃安泰祥和。”

“請起,這位是?”霍王妃看着阮綺羅,疑惑的問道。

霍灝軒即刻笑着站到阮綺羅身邊,向自己的母妃道:“綺羅是兒子在遊歷之時認識的朋友。”

霍王妃何等精明之人,見此情形自然知道大概,眼眸不着痕迹的審視着阮綺羅,容貌雖並非出眾,卻氣質天成,看着她的目光自然而溫和,毫無諂媚之態。暗自點頭,是個好姑娘。“不知阮姑娘是哪裏人?”

“……”阮綺羅面露難色,“綺羅不知。”

已經對他們的事了解清楚的霍菡嫣伏在母妃身上,搶在自家兄長向疑惑的母妃解釋道:“綺羅姑娘曾經受過傷,以前的事情,包括自己的姓名都不記得了。這阮綺羅之名還是哥哥給起的,是吧?”說完再用揶揄般的目光看着耳根有些微紅的兄長大人。

“可曾找人看過?”霍王妃微微皺眉,擔憂的說著。

阮綺羅輕輕點頭,笑着開口說道:“世子找了很多名醫給綺羅看過,最開始說是頭部有淤血才會如此,後來淤血散了,也沒能想起來。”

看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便知是個明白豁達之人。更難得的是,這阮姑娘竟然能打動自己那骨子裏倨傲又眼高於頂的兒子。想到此處,霍王妃的眸中笑意更深,她並無門第之間,只要孩子們能過得美滿幸福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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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婦來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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