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冤有頭債有主

160.冤有頭債有主

九五城從來與南方不大相同,三月風,四月雨,到了五月花事是另一場繁華盛宴。這個時氣候不錯,春時綻放的花卉紛紛吐蕊含芳。醫院裏擺着盆栽,奼紫嫣紅,將素白色冷酷的聖地染了幾分勃勃生機。

葉翼養傷的地方在四樓出樓梯左拐第三個房間,配備着專門的護工。

也是老病號了!

醫生們還記得前陣子,他血壓升高,半夜裏就火燒火燎地送到病房——出院這才多久啊,這回不是血壓升高,是肋骨被踩斷送醫院了。

葉翼的脾氣不好。

當官的時候慣出的毛病,生氣的時候指着手下某人破口大罵,後來那人陞官竄得高,早就壓他頭上了——被罵的那個,平時見誰都一副笑彌勒似的臉,唯獨被他罵狠了——見面時兩人都尷尬。

按說,一般人和氣生財,這個時候就該琢磨琢磨,少罵幾句了。

可是。

“葉老虎”、“葉老虎”!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平時還好說,遇見急火衝心,還是沒改掉自己罵人的臭毛病。

“葉局,小葉的電話還是打不通。”陳九每天不幹別的事,就站葉翼床頭撥電話,一天就過去了。

“繼續打。”氣喘吁吁的哼唧着,葉翼怒火衝天。

“這手機總是關機。”抹着腦門上的汗粒子,陳九也是蠻尷尬的。

“繼續——打。”噏動着嘴唇,葉翼臉色發黑,鍥而不捨打一個已經關機的電話,也不知道是在和誰生氣。

這些天,葉翼每天躺在病床上,肋骨撕心裂肺的疼着——想想自家這個情況,就忍不住抹眼淚。造孽啊,他到底造了什麼孽才生了葉春閑這個討債鬼——葉春閑怎麼能這麼污衊她親妹妹?

連陳九都發現他現在是鑽進了死胡同。

有時候,陳九也勸:“葉局,就算是小葉在背後抹黑泉泉,害得泉泉名譽掃地,可這時候不補救,去追責也沒什麼大用。”

“我特么要問問她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呼哧呼哧喘着粗氣,葉翼肋骨受傷了,最忌諱動怒生氣。

這麼一捶着床板罵人,又痛得哎喲哎喲叫喚了起來。

“可葉局,您不是已經和小葉解除了父女關係……”這句話陳九一直想給葉翼說,可沒什麼機會。如今,葉翼這麼怒氣沖沖地罵葉春閑目中無人,陳九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到底是站我這邊,還是站她那邊?”葉翼一噎,狠狠盯着陳九,氣得氣都不順了。

陳九老老實實地說:“這還用問嗎?我陳九是葉局您一手提拔上來的。要是沒有您,我都不知道死哪兒了……我自然向著您了。”

葉翼瞪了他一眼:“那你居然還為葉春閑說話。”

陳九猶豫許久,才說:“一碼歸一碼。葉局,我就覺得……您現在是想救泉泉出火坑還是要找小葉出了這口氣?”

葉翼繼續捶床板:“泉泉被龐家那個兔崽子折磨死了,我這是要為了她出氣啊。笑笑說得沒錯,我們寵着的孩子,別人憑什麼要踩着!”

陳九老老實實地繼續說:“可您就算找到葉春閑,把她罵死了又能怎麼樣?泉泉還是被龐柳折磨着。”

葉翼腦子裏有根弦似乎“嗡”的一聲裂開了。

他自從被葉泉氣得中風之後,口上罵得再厲害,可說到底自家沒有“丑怪的孩子”,他還是護着的。後來,葉泉被龐柳釘上了恥辱架,幾乎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葉翼心裏就像是被刀子划著似的難受。衝動之下,葉翼找到了葉春閑,本來想狠狠地替泉泉罵葉春閑一頓,讓葉春閑和大家解釋一下這些事不是泉泉乾的,都是污衊——

可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傷”。

秦驍居然真的敢踩斷他的肋骨,害得他又進了一趟醫院。

這些天,葉翼就總是在發火,生氣,要找葉春閑找個公道,要說清楚這事的彎彎道道,讓葉春閑跪着和老父親道歉。

可是他想了那麼多,根本聯繫不上葉春閑。

陳九費了很大的功夫,連病房的門口都靠近不了。

好不容易搞到了葉春閑的手機號碼,只打通了一次,話都沒說就被掛斷了。

葉翼氣得火冒三丈,腦子都糊塗了,一次次電話撥過去,關機關機關機——永遠都是佔線打不通的電話,終於讓他整個人都懵了。如今,陳九這麼一句話就像是當頭一棒,讓他突然之間就清醒了。

他找大女兒,不過就是為了給小女兒洗個冤。找不到大女兒,不能把小女兒也丟到腦後啊!

眼神突然就清亮了一下。

葉翼沉默了許久,突然問:“我這些日子,家中出了許多事,腦子就糊塗了。有些時候衝動了,走了死胡同,多虧了有你在旁邊。”

陳九誠惶誠恐:“葉局,您別這麼說,能跟在您身邊,是陳九我的福分。”

葉翼嘴角牽了牽,貌似滿意地想要笑出來。又止住了笑意。

嘆了口氣,他說:“陳九啊,你來扶我起來。”

陳九連忙過去,小心翼翼地把他從床上扶了起來。

秦驍下手還是知道輕重的。

旁人覺得葉翼的肋骨斷了,這是個大問題。可秦驍一腳踩下去,竟然碾了幾腳,卻還控制着力道,並沒把他踩成重度傷殘。

除開一開始,葉翼痛得每天都必須要藉助鎮痛藥物,要注意排痰,還有呼吸系統的問題……

養了一陣,也沒那麼難受。

在陳九的幫助下,他也能走動走動,傷口好轉得雖沒有突飛猛進,卻對比同齡人好太多了。

陳九把葉翼扶到了窗戶邊上,葉翼坐在那兒,呼哧呼哧着喘着氣,就對着透明的玻璃窗往外面看。

這一看的時間有點久了。

陳九擔心他的傷口經不起這麼久的支撐,也怕他鎮痛藥物吃多了,都不知道肋骨疼得厲害了。

正要和他說:“葉局,我們活動過了,繼續躺一會兒吧。”

葉翼突然回過頭,問她:“泉泉現在怎麼樣了?龐柳那兔崽子看起來平和柔順的一個人,歪點子太多,他又使什麼法兒折磨泉泉了?”

陳九猶豫了下:“葉局,明兒個嫂子就從局子裏面出來了,您不先休息好了,讓嫂子看見你這樣,她也不高興啊。”

轉移話題的手段太生硬,葉翼瞄了他一眼,根本不用想就知道泉泉現在恐怕是好不了了。

葉翼倒也想開了:“你和我直說吧,我情緒還沒激動到一句話就能厥過去的地步。”

陳九支吾着:“這……這……”

葉翼說:“你從前也不是支支吾吾的人。是你老了,還是你覺得我老了?”

陳九一咬牙一狠心,重頭戲倒了出來:“龐三公子非要誣陷咱們泉泉幹了許多壞事,在果殼立了個字牌,叫‘冤有頭債有主’。”

“‘冤有頭債有主”?那是什麼意思?”葉翼懵了一下,鬧不懂這些孩子們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陳九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猶豫了好半天,才狠狠心繼續說了下去:“就是一個玻璃缸子,裏面有許多的雙色球,球體的裏面裝着許多的小字條,讓人來抽籤玩。”

葉翼擰着眉頭,越聽越疑惑:“這又是個什麼玩意?這種雙色球抽獎的,圈子裏的孩子們都不愛玩,龐三這要鬧哪樣?”

陳九說:“葉局,您還是別聽了吧。”

“說!”一聲厲喝,葉翼突然琢磨出這個雙色球恐怕和泉泉的遭遇有關,可他不敢往下想,厲聲喝斥,讓陳九說出來。

陳九被他嚇得一個機靈,當即哭喪着臉,一股腦的把事情抖了出來:“那些字條,寫着泉泉做過的壞事。三公子說了,誰抽中了字條,就可以根據這字條上的內容,冤有頭債有主地找泉泉來‘索債’。”

葉翼蹦來繃著臉,一口氣都噎在了嗓子眼,特別害怕陳九說出什麼可怕的玩法兒。

可沒想到,只是這樣子。

葉翼低估了現在圈子裏面的熊孩子們到底有多混賬。

當即鬆了一口氣,居然還笑了出來。

他說:“我當龐三那個小兔崽子真能心狠到什麼地步。這倒還好。我閨女從小到大品學兼優,做過最糟的事,不過是冬天下雪把冰塊塞人家脖子裏……還好,還好。”

他說完以後,陳九的臉色就變得非常微妙了。

欲言又止。

陳九明明不想讓葉翼氣得太厲害,對養傷沒有好處,可是看見葉翼這麼怡然自得的樣子,卻又覺得有些不忍心。

他扭開了頭,不願意說話。

可是他沒想到在門口,居然有另外一個聲音,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喲。我們的玩法連葉叔叔都覺得適合啊。那可真是好極了……”

頓聲望去——

小混賬龐柳不正拄着拐杖,笑得艷麗無雙。

葉翼知道小女兒“沒吃太多苦頭”,對龐柳的臉色明顯好了許多,並沒有像之前看見龐柳那樣恨不得他去死。

陳九看見龐柳,卻直覺得腦子突突直跳。

葉翼說葉春閑是討債的,可陳九覺得這位面柔心狠的龐家少爺才是徹底來討債的——這位龐三少爺只要一出現,就沒好處。

果然。

還不等陳九攆人,就聽龐柳突然笑道:“葉叔叔,你們家泉泉可真是厲害。被十二個人輪了,居然還能跳鋼管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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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名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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