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遺失的美好》（三）
她才抬眼看前面。燈光卻恰這時熄了，大屏幕放廣告，那個人影一晃便坐下了。她起初以為是葉崇岩或者是葉崇磐。葉家哥兒幾個身形上都有些相似。待那人坐下她仔細看，知道不是，是葉崇磬。一左一右才是崇岩和崇磐。這麼比較一下，崇岩略胖些，崇磐則瘦。不唱戲了身段兒也保持極好。聽說粟氏現實際上由崇磐參與管理……崇磐回了下頭。她紋絲不動坐着，不知道他看到了他們沒有。悌
亞寧挪了一下，讓她靠他近一點。
電影開始不到一會兒她已經覺得困。屏幕上戰火紛飛，英俊軍官滿面血污，紙鋪爆炸色彩艷麗紙屑紛紛然落下來，四周一片啜泣之聲……她卻閉上眼睛。剛剛坐下來她就想睡覺了，座位太舒服，而她又有點太疲憊。慢慢她靠亞寧肩膀上，睡著了。諛
睡太沉，被亞寧晃醒一睜眼，大廳里燈已經亮了，大屏幕都暗了。她人迷迷糊糊，走着走着都差點絆倒，幸好被亞寧扯住手。
去了趟衛生間出來就看到董亞寧跟葉崇磬兄弟聊天。見到她那迷糊樣子，都取笑她幾句。說她是今晚唯一一個看完電影不是紅腫着眼出來女人，大概也是唯一一個看這電影還能睡着。
她有點不好意思。
電影院門口分手了，他們兄弟們同乘一輛車子走。諛
回去路上董亞寧還說，兄弟多了就是好。就算是內鬥不斷吧，出來總是互相維護。他沒接着這個話題繼續往下說，她便問了句磐哥周末沙龍還搞么？
搞。一輩子離不開戲人，再給他斷了這個癮，他也就真做不了別了。董亞寧說。悌
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
他問你怎麼想起來這茬兒了。
她說，我想着你大概惦記着。要是想去呢，不妨去一去。
他沉默一會兒說，我也不過是想你時候才唱兩句。
她就摸摸他臉。說，旺財爹，我得專心開車。
他笑眯眯。
她覺得他不想再去那個票友沙龍，應該還有些什麼別緣故。雖然他從沒有她面前說起過，她也能察覺，對崇磐，他似乎是有點疏離……
亞寧說我們剛才那邊聊天，說了沒幾分鐘話，信息量太大了。老葉說以後IeM要是敢拍這種片子跟他借錢，他一定不給批；知道粟氏是怎麼衰了吧，這種會砸手裏投資一筐——磐哥說這如今也不是葉總您要操心，這是我該操心……聽着磐哥這麼說話，有沒有種恍若隔世感覺？
恍若隔世，從董亞寧嘴裏冒出這四個字來，格外有種令人心驚肉跳犀利。
可她想想，確是。
很多人很多事，恍若隔世……
葉崇磬白襯衫領口有點松，人卻仍然是很精神模樣。
據說是開會，中途離場趕來，絲毫不顯得慌亂。他這人，從容也從容到了極處。
他微微閉上眼，似乎是專心琢磨什麼事兒。
Allen那天告訴她，葉崇磬特意去看過他。
Allen問她葉崇磬送他年禮物，他可不可以接受。
她問是什麼樣禮物。如果是尋常小禮物，Allen大概不會過於鄭重其事問她。
Allen說是個小小機械人——“小小”么……
忽，她聽見聲響，產房門一開，崇碧被推出來，恰好瀟瀟和母親也到了。
狹小通道里突然間擠滿了人。
擠她必須往後退，退下來默默看他們，心裏是高興，可又不知怎麼會覺得有些難過。
他們後來全體要輕手輕腳病房進進出出，好別驚動這位陣痛了七八個小時精疲力竭產婦睡這香甜一覺。
崇碧那位一直負責她雙胞胎醫生李雲茂隨後來探訪。他開玩笑說真是有點冤枉，明明是我照顧了孕婦全程，偏偏臨門一腳被這兒醫生搶走了功勞。他問家屬意見，還要不要轉院。養和費用也已經提前大半年預交了，舒適病房也預留着呢。葉家奶奶說這裏普通病房條件也很不錯，住兩三天咱們就接他們回家照顧了，別折騰大人孩子了，大冷天。於是事情也就這麼定了。好就好他們兩下里都不是特矯情人家，崇碧也是個隨和得體人。
她見病房裏陪着人多，就悄悄去育嬰室了。護士說生兒要洗澡什麼，她算算時間也就差不多到了該送出來時候了。
沒想到瀟瀟也站育嬰室外等着看他生兒。
她旁邊陪着瀟瀟站了好久。
護士將雙胞胎一齊放進小床時候，特意對等候外面他們微笑示意。
瀟瀟平靜臉上看不出什麼特別，但眼神極為溫柔。
她這時候才真正意識到哥哥也是一個父親了。
她還是笑着問：“一對青瓜蛋子，想不想再要個女兒？”
瀟瀟微笑，回答道：“這倆青瓜蛋子以後會拐回來人家家裏費勁培養好女兒。”
她笑。
聽崇碧說過，他們知道胎兒性別之後，有一次問過瀟瀟，想不想要女兒。可以再接再厲。瀟瀟說，就算她肯，他也不要了。起初沒有什麼，越到崇碧孕後期，崇碧越來越處之泰然，反而是他越來越緊張，幾乎沒有睡過什麼囫圇覺
。也許他總可以她身邊會好些，偏偏不能夠。遙遠距離又讓他擔心成倍擴大。再說，也確實不想崇碧再吃苦。
“不想多來一次了。”瀟瀟說。
她仔細看看現哥哥。
也許很多事情他都已經可以舉重若輕，這卻是例外。
瀟瀟看她，笑，笑也真像個父親了。
那會兒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眼裏模模糊糊……
屹湘今天是走樓梯上來。探視時間剛到，人太多，幾部電梯門前都等了好多人。她有點怕那洶湧人潮。
第三層樓，並不高。
病房門開着，她還樓梯間裏就聽見高高低低笑聲。
進去病房便看到葉家伯父伯母和自己父母都，葉家兩位姑姑和爺爺奶奶也。只沒見葉崇磬。葉家長輩見了她還都是照舊神氣，仍然是喜歡。
崇碧對她帶來禮物有興趣。當著大家打開了。
是兩張很小斗方。斗方上藏家印鑒只有清晰數枚，后一個藏印是董亞寧閑章。
難怪那麼輕。
崇碧連說貴重，瀟瀟卻說：“收起來吧。”
崇碧看她，她也說：“收起來吧。”
瀟瀟正站她身邊，拍拍她後腦勺說：“所以說，你這作姑姑，就送兩件嬰兒袍是不是太小氣了。”
“再說，再說連這兩件都要回去。”她立即說。
惹大家一起笑起來。葉居良便說，湘湘如今難得出手，我們等她回歸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你這小子還不知足。
送給大憨小憨貼身小袍子是她親手縫。早前姑姑特意把當年多多穿過一些小衣服都打包寄回來，說讓他們看着哪些合用，可以給生兒。崇碧滿心喜歡，說這樣既環保又節儉。等東西寄到了，不想被董亞寧看見，毫不猶豫全都給扣下了。
她明白他心思，就說你挑幾件留下來作紀念就好。姑姑也是捨不得全給，還有很多呢，像Anne不就選了一頂小帽子？不過是個念想兒……
他不同意，說我開張支票給你，只管滿世界去買，多多要都留下。
她說董亞寧你現簽支票管用么。
他說我不管，反正這些你別給我動。要不我給你現金？先欠着也行。
這個人要是犯倔，誰也說不聽。
姑姑聽說了差點沒笑斷腸子。說算了我們另買吧。我就是覺得多多東西又多又還頂，白收着浪費，沒想那麼多。你跟董亞寧說，讓他且收好了。這麼多年擱我這兒，我可是一件都沒糟踐，全都好好兒，別回頭你們一收拾，發霉了。
這倒不需要太擔心。
她太知道董亞寧要真寶貝了什麼東西，讓他收着是准沒錯兒。
董亞寧果然收好好。紙箱被他挨個兒打開，拿出來都看過又疊好放進去。小衣服上殘留着樟木香氣，他說姑姑一定是收樟木箱裏。這樣箱子家裏倒還真有幾個。他讓芳菲特意去找出來。箱子送過來之後他親手收拾纖塵不染。用核桃油上過一層油之後老樟木箱子屋子裏像煥發青春老人那樣神采奕奕……他才仔細把小衣服疊好都放進去。一貫毫無條理人，這件事做妥帖精細。過後當然還不忘提醒她記得準備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