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未來（二）
李熒藍第二天還有拍攝的戲份，不過好在是下午，高坤最近自制力的防禦等級明顯在急速下降，李熒藍幾乎不用胡攪蠻纏，稍一撩撥他就不會再強作抵抗，但是該有的分寸高坤還是把握得牢牢地，他的底線就是決不能讓李熒藍因此影響到正常的生活，甚至是受傷。
只是他這樣的體力耐力，一輪下來也足以讓李熒藍夠嗆，躺那兒半天都起不來身，虧得高坤代為幫忙清理。
時間已過凌晨，李熒藍的二十二歲生日也過了，他赤身luo體的深陷在溫軟的被褥中，露出纖長優美的背脊線條，一條手臂垂在床邊，臉上還帶着qing事過後的潮紅，眼睫低垂，疲累萬分。
高坤給對方擦洗完又沖了個澡后這才悄悄躺到床的另一邊，他盯着李熒藍的睡顏半晌才越過他去關了燈。
高坤知道李熒藍認床，而且不喜歡黑，哪怕有自己在，他還是給留了一盞幽暗的落地燈亮着。
才一躺上枕頭，方才還睡得很熟的身影就跟着動了動，然後一個冰冰涼涼的軀體慢慢貼了過來。
高坤也沒穿睡衣，他肌肉緊實彈性極佳，李熒藍睡覺就愛抱着他，偶爾手指還不老實地在那肌肉上到處亂摁着，不過常常沒兩下那作亂的手就被高坤包覆住不讓他作怪了。
此刻也是，李熒藍雙手雙腳的纏着高坤，昏沉的內室只見瑩白和略深的小麥皮膚色調互相交錯，有種衝擊的視覺美感，莫名讓人看得心跳。
李熒藍聞着高坤熟悉的味道忽然抬起沉重的眼皮，自眼縫裏睨了眼對方道：“就這麼耍賴了？”
高坤一愣，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麼，趕緊掀了被子就這麼跳下床去。
李熒藍斜趴着看蹲那兒只穿着條古舊的老頭平角褲的高坤，他翻着隨身行李背影卻依舊挺拔，特別是腰線處，弧度充滿了有力的美感，李熒藍腦袋裏不知想到什麼，眼中掠過絲淺光，似羞赧，卻又帶着機靈的狡黠，而腳丫子則滑出被窩不老實地搖來擺去。
高坤一回頭，險些踢他臉上。
下一刻，腳腕就被對方握住了，在高坤手心裏不過停留了兩秒就被小心翼翼地又塞進了被窩裏，連帶着還替李熒藍把滑到肩膀以下的被子全蓋好了。
李熒藍表情一沉，無趣地看着繞回床上的某人，卻見對方看了看手裏的東西，然後鄭重地擺到了自己的面前。
“給你……”
李熒藍低下頭，有些搞不清狀況：“做什麼？”
高坤捏了捏那薄薄的兩層紙，剛要開口，李熒藍忽然明白了。
“你……把這給我？”
高坤認真地點頭。
李熒藍瞪大眼，有點哭笑不得，這東西放在房間的床頭櫃禮很久了，李熒藍開抽屜時曾無數次的瞥到，但是卻沒有一次想到去打開看一看，這回高坤卻將其作為了自己的生日禮物——一本存摺？！
面對李熒藍的表情，高坤也有點局促，其實他也是考慮了很久的，時下小年輕玩得那些他都不了解，好東西他也不會挑，就算挑了又未必和李熒藍的心意，而且對方見過的精貴貨色絕對比自己多多了，他根本不缺那個。
於是高坤左思右想，最後決定直接把這個給李熒藍，雖然李熒藍也一定不缺這點錢，但這卻是高坤的全部身家。
高坤嘴笨的開始解釋：“我不太會買禮物，又怕買錯了你不喜歡，所以……”
“所以你索性來點直接的，”李熒藍一翻身，撐着腦袋，把存摺放在手裏掂了掂。
高坤忙道：“現在雖然沒多少，但是以後會越來越多的。”
他知道李熒藍未必多稀罕，和他賺的比起來又或許不過是九牛一毛，但是高坤只想告訴對方，他會努力地照顧李熒藍，不讓他再吃苦，只讓他以後的生活都能無憂無慮，快快樂樂。
“我過一陣學好了手藝，想開一家餐館，太大的也許有些困難，不過可以從小的開始做，一點一點發展，等它變好，我們的日子也會變好……”
高坤說話從來不帶什麼修飾詞，基本言簡意賅的把他的意思表達完就是，只不過卻常常聽起來貧瘠而蒼白。眼瞧着李熒藍仍是捻着那本子不做聲，高坤說著說著只有慢慢閉上了嘴。
李熒藍能察覺到一旁望過來的殷切目光，那彷彿夾帶着無限希望般的燦亮，是在以往的大木頭臉上看不到的，他真的在期待，期待李熒藍的答覆。
然而李熒藍卻不知一下子想到了什麼，收起了所有的表情，那面上沒有高興，沒有喜悅，也不似以往若有似無的說一些調侃的話來譏一譏對方，他甚至都給不出高坤一個能下台階的反應。
他只是久久都垂眸不語，然後慢慢紅了眼睛。
高坤自然嚇了一跳，伸手要來掰李熒藍的下巴看他的臉。
但是李熒藍只是用力低着頭，不讓對方瞧到他眼裏的情緒。
“熒藍……怎麼了？”
高坤着急了，不知道為什麼會引得對方如此的，李熒藍向來倔強，兩人認識以來遇上了那麼多的苦，除了當年被關在小黑屋和之前得知真相後有過兩回起伏異動，李熒藍何嘗輕易服軟？現在卻為了一本存摺淚盈於睫？
高坤只有打破自己原來的計劃，伸手拿過那東西，打算再做他想。
“如果你不喜歡，那我……”他想說我再換個別的送你，只要李熒藍想要的，高坤都會去盡一切努力弄到。
然而他這手才探出去，李熒藍卻忽然避開了他，把那本子牢牢地捏在了手中。
這是一本存摺，但是李熒藍又倏地明白，這予高坤卻不僅僅只是一本存摺。
高坤這二十四年來，除了坐牢的八年，其餘的時間幾乎都傾軋在貧困帶給他的無限苦難之中，他太窮了，因為窮他失去了太多太多。而“錢”這個字，對他的人生來也實在太重太重了。
一時間李熒藍的眼前彷彿出現了那個在燈下做着時間表的孩子，在母親的床前數着欠條的孩子，在幽暗密閉的群組屋中盤點着並不怎麼賣得出去的圓珠筆的孩子，還有水果攤前、如火爐一樣的工地上、形形色色危險的欠債人，最後定格在馬記那小又窄充滿油煙味的廚房裏……
二十年的辛勤和苦難，匯成了這一本小小的存摺，高坤卻將它給了李熒藍，他給的並不只是經濟上的財產，而是他前半生所有的希冀和他李熒藍後半生的未來。
這樣的生日禮物，教他如何能輕易消化。
李熒藍心內千迴百轉良久才將溢到胸口的情緒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他面上平靜，只是出口的微顫語音還是泄露一點點心緒的翻湧。
“我才到手兩分鐘你就要拿回，這是不捨得了？”
高坤的手指尷尬地停在半空，頓了下才收回道：“不是的……我怕你……”
“怕我啥，我是傻子么，你送我錢我還不要。”
李熒藍說得彷彿高坤剛才看見他紅了的眼眶不過只是錯覺而已，他倒回床上，把存摺翻開。
“我瞧瞧你有多少家產當陪嫁。”
高坤說要開飯店，李熒藍自然是全力支持的，只不過他也覺得單憑高坤自己的努力大概還有一些路需要走，不過沒關係，有自己在，只要兩個人一起並肩而行，過程也未嘗不是一種美好，然而當他瞅到那存摺上的數字時，李熒藍猛然一怔，繼而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朝高坤看來。
高坤呆愣愣地和他對視良久，才聽李熒藍不敢置信地問：“哪裏來的？”
高坤莫名：“錢嗎？我存的。”
“你存了多久？”
高坤說：“一年多。”從他出獄開始算起，加上還要折扣掉生活費和別的開支。
李熒藍慢慢坐了起來：“你存一年就存夠開飯店的了？”大餐廳是開不起，但這點足夠買兩個馬記了！！就算現在民工業再發達，加上大排檔如日中天也不至於這麼賺，都夠一個小體戶的收入了！
高坤抓抓頭，解答了李熒藍的疑惑：“我自己的工資是不多，但是之前幫了貴哥些忙……”
高坤抓一個人是有分成的，如果對方欠的多，他自然分的也多，而姚正貴這樣精明的角色，在沒進去前混得就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階層，能讓他接的單子自然也不會小，出來後人脈更不是一般的寬廣，要不他也不會棄了f省那地方跑來u市混，還能罩着高坤。而且常惋惜高坤這樣的好苗子要是跟着自己如今不知道能發達成啥樣，偏偏這小子就是不開竅。
見李熒藍表情微妙，高坤想必也知他的想法，又把大半身都露在外頭的人摁回床上，給他掖好被子，道：“我以後……不去了。”
正巧姚正貴那兒最近也招了不少兄弟，而且別的行當同時在發展，以後的重心大概會轉到旁的生意上，沒有高坤也未必就沒法過活了。
李熒藍其實已經能明白高坤不願做別的犯法的事，卻獨獨答應姚正貴替他定時抓人的是為了什麼。欠債、賭博、連累妻兒……這一系列的字眼全是高坤的心結，發泄也好，寄情也好，這是一種囚困，同時也是一種掙脫的手段。
只是這些終將成為過去，他李熒藍會和高坤一起慢慢地走出來，去進入另一個全新的人生。
將存摺塞進枕頭下，李熒藍抬手勾着高坤的脖子把他拽倒到身邊，挨着對方道：“雖然時間過了，禮物也送了，但是你是不是還忘了什麼？”
高坤感受着蜷在自己胸前的人，伸手環住他的腰，低頭親了親李熒藍的嘴唇，低聲說：“生日快樂……”
四個普普通通的字，卻讓李熒藍滿意地合上眼，露出了甜膩的微笑，睡前卻還不忘補對方一槍。
“不知道說你笨還是精明，這樣倒也省事兒，一下子把以後這麼多年的生日禮物全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