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悲劇女配萌萌噠(一)
當柯清怡離開慕容靜的世界后,等待她的是幽暗冰冷的夢境。
在夢中,她站在一間寬闊的房間中,房間裏寂然無人,安靜到連空調吹風的細響都能隱約聽到。屋內黑得像是電影院,只有牆壁貼近地面的地方安了幾個腳燈,泛着幽綠色的微光,透着冰冷,而整個房間中最大的光源就在她面前——一個柱形容器,發著黯淡的藍光,裏面似乎裝滿了水。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柯清怡走近容器,腳步聲在安靜的屋子裏回蕩。
當她看清容器里真正裝着的東西時,不由驚呆了。
容器里不只是灌滿了水那麼簡單。
只見透明的特製玻璃下是一個看起來大約十九二十歲的少女,五官清秀,穿着連體的白衣,整個人浸泡在不知名的液體中,面帶氧氣罩,身上到處都被插了管子,起碼有二十來條,顏色各異,而這些管子的末端都連在容器的底部,不知道是用於輸送藥物還是收集數據。
容器頂部裝了燈,從上投下淡藍色的燈光,就好像整個容器其實是面櫥窗,而渾身被插滿管子的少女是一件昂貴無比的商品。
少女閉着眼睛,表情稱不上安詳,露出來的皮膚被液體泡得來發白,不知道在裏面待了有多久,但奇怪的是,她的身體並沒有被泡脹,整個人瘦得來皮包骨頭。
柯清怡突然想到了“小白鼠”一詞。
畫面一轉,眼前不再是那個可怕的容器,容器里的少女被置放在了改造過的手術台上,身上的管子換了一批,連接着各種精密複雜的醫學儀器。
她的身邊圍滿了全副武裝的白大褂,手術室門口還把守着四五個黑衣警衛,樣子十分嚴肅,就好像手術室里在進行着某種肅穆而又危險的儀式。
少女依然是閉着雙眼,似是睡着一般,就算被那麼多人注目,也是沒有動靜。
然而就在冰冷鋒利的手術刀觸及她的皮膚時,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少女開始了掙扎。
她像是受驚了的野獸,又像是瀕臨絕境拚死奮起的溺水者,明明是骨瘦如柴的身軀,卻有着強大的爆發力,輕易地掙脫開了插在身上的管道,將圍住她的醫生們推倒在了地上,局面混亂。
可這一切都像是在意料之中一般,門口站着的黑衣警衛來了兩個人束着她的雙臂,一個人抱住她的細腿,再來一個將她按回手術台。四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竟只能勉強地暫時制住瘦削單薄的少女,要不是醫生及時打下一發鎮定劑,結果就不會是這樣了。
少女力度減弱,但還是不放棄掙扎,她嘶吼着,搖晃着,不甘心就這樣被縛住。
醫生接連又給她打了兩針藥劑。
少女終於安靜下來。
她直直地望着天花板,睜大了眼睛,流下了絕望的淚水。
柯清怡覺得心情分外壓抑,不由地偏過了視線。等她將目光重新放回來時,跟前的場景又變了,手術台和白大褂全部消失了,偌大的房間裏只有一張長凳。
少女靜靜地坐在上面,單薄瘦削的肩膀從遠處望去顯得分外可憐。
長凳前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特製的材料,比尋常的玻璃堅固百倍。窗外是一條走廊,來來去去行走着研究所的工作人員,似乎很是熱鬧,但卻沒人敢在她面前停留半步,反而都是加快步伐,偷偷瞥了一眼后又趕快收回目光。
他們在怕她。
柯清怡慢慢走到少女身旁,在長凳另一端坐了下來。
正當她琢磨着該如何開口的時候,少女先說話了:“柯清怡,我不想當怪物。”
她的聲音很輕,帶着沙啞,是那麼的脆弱可憐,好像一碰就會碎掉一般。
柯清怡很想伸出雙臂去擁抱她,拍一拍她的背,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她無法這樣做。
因為她終於大概記起來了——這篇文,這個女配,以及她悲慘的宿命與結局。
所以她只有低聲道:“對不起。”
少女的名字叫黎瞳。
但其實她並不是生來就叫這個名字的,連柯清怡都記不清她的本名了,黎瞳自己也不知道——在研究所里她接受了洗腦,忘記了死之前的一切事情,包括自己姓甚名誰。
沒錯,她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
雖然不知道之前的身份姓名,但還是被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告知過年齡,死的時候只有二十歲,非常年輕,被無端捲入一場車禍之中,生命危在旦夕。在經父親簽字同意后,她被運往當地的y-c項目研究所成為了y-c病毒的人體實驗品。
由此大概也能推斷出黎瞳生前的家庭情況多半也不幸福,或許是父母離異,她跟了父親,而那個男人之後又重組了家庭,找了第二任妻子,說不定還有了小孩。無論是怎麼樣的情形,唯一一點可以斷定的是,她父親並不關心與在乎他與前妻所生下的這個女兒。
沒有哪個疼愛女兒的父親會願意放棄拯救自己奄奄一息的女兒,反而在拿女兒的身體做病毒實驗的同意書上簽字。
現在已經是22世紀了。
y-c病毒是近年來國際十國聯合研製的一種人造病毒,而y-c這個說法只是中國這邊的暫命名,國際命名組織還未給出一個正式的稱呼,因為這種病毒還不被確保穩定性與可控性,沒有最終成型,政|府也沒有正式對外公開。
經濟發展得越來越快,醫療水平也在不斷提高,但癌症患者的人數與比重卻與前兩者成正比增長,世界上各種怪病難症層出不窮,人類免疫力的進化跟不上環境惡化的速度,據粗略統計,國際十國的人均壽命比21世紀初的人均壽命要短十到二十歲左右。
所以英法德意美加中日韓澳十國組成醫學聯盟,致力於創造一種能夠極大程度強健人類體質與提高免疫力的藥物,而在這期間,他們研製出了一種強勁的人造病毒,具有較強的攻擊性,但注射進體內後有一定的幾率變異,從而改造人體性能。如果被注射方成功將其承受並適應下來,那麼他將比常人強壯數十倍,甚至可以挽救生命,但如果被注射方不幸地沒有在幾率之內,那麼他將會一命嗚呼,屍體灰白,樣子十分凄慘難看。
政|府當然不敢拿好好的活人來做實驗,所以只有來找快死的年輕人。
理論工作做了很多年,但試驗計劃卻是才開展沒多久。
黎瞳是編號一百零五的試驗品。
也是中國唯一一例成功的試驗品。
與順利變異的y-c病毒成功融合的黎瞳在外貌上並沒有什麼變化,但在研究所的特定訓練中卻震驚了所有人——明明是一個瘦弱纖細的少女,一拳出去卻能輕鬆打穿沙袋,而且身手敏捷得明顯異於常人,就算是把訓練控制室里得球頻調到最高極限,她都能毫髮無傷地躲過從四面八方發來的所有網球,速度快得來令人應接不暇。
研究所看着這件得意之作,竟然忘了初衷,想要把黎瞳推薦到上面,編入特種部隊。
當時她還不叫黎瞳,大家都叫她一零五。
直到後來,研究所對她進行了一次眼睛改造的手術——在當時的醫學科技里,人體部位的功能改造已經不是夢想,尤其是在眼睛這方面。中國人自古就有千里眼的傳說,其實也可以說其中寄託着人們對一目視千里的憧憬,光是能看見東西還遠遠不夠,他們還想要看得更清楚,看得更遙遠。
人類總是不滿足於自己所擁有的。
在經過幾次手術后,黎瞳擁有了一雙聚集了國內科技最高水平的眼睛,能細看塵埃,能遙視遠方。
項目負責人謝赫驕傲地誇讚說這是黎明之瞳。
所以她有了名字,就是黎瞳。
這是一篇末世文,喪屍橫行。
十國試驗計劃開展,成功品寥寥無幾,失敗品越來越多,由於試驗失敗者的屍體沒有得到正確且適當的處理,這些失敗品在被移出研究所的冷凍室后重新“活”了過來,但是已經沒有了理智與情感,成了六親不認的喪屍,遇誰吃誰,吃飽了后就只是傷人,把病毒傳播出去,整個喪屍隊伍以驚人的速度壯大着,中國六個設了y-c項目研究所的城市第一時間便被攻陷,不僅僅是國內如此,國外也是一片狼藉。
原本是為世界謀福的研究,卻反而奪走了世界的安穩幸福。
一時間風雲變色,城市頹喪,人們背井離鄉,不知所去,每日過得提心弔膽,到處都是血跡與哀嚎。
末日將臨,人類竟然因此將走向滅亡。
蝴蝶效應是很可怕的。
黎瞳是這篇文里的一個比較重要的配角,從頭到尾的悲劇。
身體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時候被改造,在研究所一待就待了五年,每天只有隔着玻璃看人,失去自由,孤獨已經成了習慣。
謝鳴宇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走進了她的新人生。
謝鳴宇是所長謝赫博士的兒子,二十歲進研究所偷玩時看見了靜坐在玻璃窗后的黎瞳,一時好奇心起,主動去敲那扇玻璃,跟黎瞳說話。
他看黎瞳就和看動物園裏關着的珍禽異獸差不多,但黎瞳卻視他為生命里第一抹溫暖。
沒有人會比她更寂寞了。
像囚服一樣的白衣,每天機械的訓練與檢測,冰冷的長椅,堅硬的玻璃窗……
只要有一個人願意主動跟她聊聊天,那對她而言就是一種安慰與陪伴了。
她感激不盡。
所以看到謝鳴宇跑過來敲着玻璃,張着嘴巴跟她說話時,儘管嚴實的窗戶將對方的聲音隔離了,但她還是激動得流淚。
看到黎瞳一見他就笑着哭,謝鳴宇反倒覺得有意思得很。
於是他就像發現了最新奇的玩具一般,時不時就往研究所跑,反正黎瞳的情況已經基本穩定下來,沒有設置密級,只是暫不公開,研究所的人也在考慮增加黎瞳與外界的交流。所以他不耐煩地聽着謝赫嘮叨了一長串規矩后,便得到了看望黎瞳的特例,不過只能通過一扇小窗跟對方交流,就和探監似的。
他是黎瞳與外界唯一的接觸,是黎瞳唯一的溫暖所在。
但黎瞳只是他一時興起的玩具之一。
喪屍爆發,研究所被攻陷,當時正巧謝鳴宇在場。
眼看着自己的父親開膛破肚,謝鳴宇嚇傻了,就連謝赫扔來的鑰匙都沒一次性接住。
謝赫讓他帶黎瞳走,因為她是國家的心血,是世界未來的希望。
可是到了謝鳴宇耳里,這些都轉化成了一個念頭。
要想活命,就得帶上黎瞳,因為她是怪物,能保護自己。
於是黎瞳就這樣離開了困了她五年之久的研究所。
他們一路南下,然後加入了男女主所在的逃亡小隊,一起逃往西藏。
從始到終,她都在盡心儘力地保護謝鳴宇,生怕對方受一點傷害。
但是如果可以,謝鳴宇巴不得她去死。
因為在他眼裏,黎瞳無疑是個“怪物”。
逃亡小隊最終是成功到達了西藏,靜候半月後,男女主以及謝鳴宇都得到了國際和中央的援救。
黎瞳沒有活到那時候。
因為在快到西藏前的最後一次行動中,她被謝鳴宇毫不留情地推進了喪屍堆里。
她雖是厲害,不會被喪屍感染,但也不是不死之身,以一敵百的下場就是被餓壞了的喪屍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在死之前,她才絕望地發現。
原來自己始終都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