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四目相對,凝視他灼然雙眸,陳蘭橈驚慌失措:“你說什麼?”燕歸執她雙手:“反正你已許了我,我們就及早成親,可好?”
陳蘭橈渾身一抖,猛地抽回雙手:“不行!這怎麼可以……”燕歸眉頭皺起:“莫非你要反悔嗎?堂堂陳國公主,說話出爾反爾?”陳蘭橈被他一激,抬頭道:“我沒有反悔!我就是……就是……”她心亂如麻,雖然曾為了質子之事答應燕歸,但畢竟“成親”這種事不會立即發生,於她來說還很遙遠,卻不知燕歸即刻提出,讓她措手不及。
燕歸不容她退縮,逼問道:“就是如何?”
陳蘭橈慌亂之中,終於想到,轉頭看他:“你不是說要你父皇賜婚的?你……你現在陣前成親,可是大忌!”說到最後,她驀地發現自己發現了燕歸的這個破綻,一時信心大增,心神也鎮定許多。
燕歸笑道:“為了你,我什麼也不怕……父皇那邊,我自有交代。橫豎這是在陳國,只要你答應了,你父王便可主持婚禮。”
陳蘭橈看着他笑吟吟的雙眼,倒吸一口冷氣:“你、你……你怎麼知道我父皇會答應?”
燕歸淡淡道:“他會不答應嗎?”
陳蘭橈聽出他語氣中那股十拿九穩之意,一時氣急敗壞:“你想做什麼?”
燕歸復捉住她的手:“傻丫頭,我想娶你呀。”
陳蘭橈打了個哆嗦,忽然之間卻又想到一個人:“就算我父王被你恐嚇答應了,那麼太子琪可會答應嗎?”以前十分憎惡此人,但此刻提起,卻如救命稻草。
燕歸挑了挑眉,道:“現在你是在擔心嫁我不成嗎?放心,你夫君我必然會讓這件親事順利進行。”
陳蘭橈七竅生煙,知道燕歸不容小覷,瞧他志在必得的模樣,自是有法子說服太子琪了,她退無可退,急中生智道:“成親之前都是要先定親的,何況若要成親,要準備的事情太多……但如今戰事未休,怎能好好操辦?”
燕歸哼道:“說什麼定親,你就是敷衍我,想要拖延罷了,我若是再定什麼親,豈不是如師神光一樣……他倒是跟你定親了,現在又如何?”
陳蘭橈更加氣憤,道:“你是在擔心你也會如神光哥哥一樣嗎?”
燕歸握緊她的手:“我就是我,我要的,一定就得是我的。”
陳蘭橈瞪着他:“那你也不管如今的戰事了?若是……若是消息散佈開去,神光哥哥一定不會坐視!”
“他有膽那就讓他來,”燕歸輕描淡寫哼了聲,忽然笑道:“不過我聽聞他如今在章國……你可知道,章國有兩個十分卑鄙齷齪的公主?你猜她們會不會放過師神光……”
陳蘭橈先是震驚,然後問道:“章國有三個公主,你說的是誰?我只最不喜歡左遙怡。”
燕歸哈地一笑:“她自然就是最陰險無恥的一個了。”
陳蘭橈好奇問道:“怎麼聽你的口氣,倒像是認識她一般?她哪裏得罪了你么?”
燕歸雙眼沉沉,道:“她得罪了人多了,早不記得曾有一個是我……是了,你不替你的神光哥哥擔心么?”
陳蘭橈問道:“我為什麼要替他擔心?”
燕歸看着她晶晶發亮的眼神,嘆道:“師神光落到她們手裏,你當他還會無恙地回到你身邊兒來么?不信你想想,為什麼這麼多天了,都從不曾看到他露面,也沒有他的消息?也許……他早就跟左遙怡一團兒親近……把你忘得一乾二淨了……”
陳蘭橈暴跳:“你瞎說,神光哥哥怎麼會這樣?他可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燕歸道:“是嗎?我可聽說師公子風流多情,之前的什麼雪菊夫人啦,將軍小姐啦,嘉明公主啦……都對他念念不忘。”
陳蘭橈的心噗噗亂跳:“你別想挑撥離間,之前神光哥哥還派人來……”
燕歸大笑:“那他若是想左擁右抱,既有章國公主,又有陳國公主呢?”
陳蘭橈被他氣暈,奮力拳打腳踢:“你再詆毀神光哥哥!”
燕歸捉住她的手,將她攔腰一抱,靠近了自己。
陳蘭橈驀地緊張起來:“放開我!光天化日,大庭廣眾……”她轉頭四看,生怕有人留心此處。
“左右我們都要成親了,怕什麼呢?”燕歸淡笑,又道:“蘭橈,你也是個不讓鬚眉的女子,做事當果決痛快,你答應了要嫁我,就該知道一諾千金,這會兒又扭扭捏捏地推脫,算什麼?”
因為他提起師神光,讓陳蘭橈心思沉浮,凌亂不堪,聽到這裏,一時惱火遮眼,將他竭力推開一寸,道:“誰推脫了?你怎麼不說是你小心眼兒,你生怕我反悔就是了,好!你若不怕獲罪,能說服我父王跟太子琪,那就隨便你!”她奮力掙脫他的雙手,轉身跑進殿內去了。
燕歸站在原地,看着陳蘭橈跑開,她的衣袖隨風飄揚,看起來就像是兩扇翅膀,細細的腰肢,輕盈的腳步,姿勢像是要隨風而去,於頭頂青空之中自由飛翔。
燕歸的手動了動,終於忍住要去捉她回來的衝動:是的,她不會飛走,起碼不會飛出他的這片天空,如果真的要飛出他的視線,那麼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追上去,將整個天下,變作他的天下,讓她無處可逃。
燕歸看看天色,轉身去陳王的景德殿。
陳王聽聞公子燕歸來到,先有點呼吸不暢,原本在他身邊撒嬌的賢妃也忙不迭地起身逃入內殿,只留他一人迎接燕歸。
對陳王而言,武魏的這兩位王子中,雖然太子琪看來凌駕所有不可一世,但陳王心中所害怕的,卻還是這位公子燕歸。因為他知道用何種方法可以哄得太子琪開心,但他卻不敢跟公子燕歸對視一眼。
陳王覺得這位殿下心思太深,那雙眼更如深潭般令人不敢直視,他完全無法掌握該用何種態度或者法子討燕歸開心,無法掌握,所以心懷忐忑,不敢面對。
可今日燕歸來尋他所說的事,卻讓陳王又驚又喜,又更惶恐。
陳王猶豫着問道:“殿下方才說……是要跟小女成婚?”
燕歸道:“不錯,公主私下已應允此事。所以我來找您商議。若您玉成,便可當即舉辦婚禮。”
陳王心肝也顫:“這這、麒麟兒……她……早跟師……”
不等他說完,燕歸便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何況,大概您也聽聞如今師神光人在章國了吧?章國可是有三位公主。”
陳王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對上燕歸雙眼,看着他平靜的眸色,終於問道:“我有一事不解,還望殿下能夠坦誠告知。”
燕歸頷首:“以後便是一家人了,您又何須客氣。”
陳王汗顏,道:“我見殿下,對麒麟兒似是與眾不同,敢問……可有緣故?”
燕歸稍微沉默,然後道:“她的性情純良慈善,黑白分明,文武雙全,是世間難得的一等的好女子,也是男兒夢中堪有的良配。我甚愛她。”說到最後四個字,燕歸停了停,又道:“非她不娶。”
觀其行,聽其言,陳王把滿腔的話都咽了下去:“那、不知太子方面……”
“您若是答應便好了,太子方面,我自有安排。”燕歸平靜回答。
殿內沉默下來,陳王直視這雙眼睛,事到如今,他仍是不清楚燕歸到底出自何目的非陳蘭橈不可,如果他真如傳說中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堂堂公子燕歸若要一個降國公主,何必非要娶之?
陳王左思右想,終於做了決定:“麒麟兒真的答應了嗎?”
“您可以親自問她。”燕歸淡定回答。
陳王扶額,嘆了口氣:“也罷,或許……自有一番緣分。”
燕歸聽了,這才欠身下去,雙手交疊,行禮道:“多謝岳父大人成全。”
這個禮行的十分隆重,陳王竟有受寵若驚之感:“殿下請起……”一言罷,又嘆了聲:“只盼殿下以後善待麒麟兒。”
“這是自然,”燕歸抬頭,淡聲道:“我寧負天下,也不會負了她。”
燕歸在景德殿跟陳王交談之時,太子琪那邊,火冒三丈。
把桌上之物掃落地上,太子琪怒道:“什麼?燕歸要娶陳蘭橈?他是做夢呢!”
旁邊所立,正是太子少傅,謀士關承。此刻揣着手,巋然不動地看着太子琪發怒,等他停下來,才道:“殿下為何反應如此激烈?”
太子琪道:“那……這……燕歸……這正是戰中,燕歸居然想娶親,豈不是混賬胡鬧!”
關承嘆了聲:“太子竟能說出像樣的理由,很讓我欣慰。”
太子琪不悅道:“你為何對孤冷嘲熱諷,你既然知道燕歸胡鬧,還叫我答應?”
關承道:“燕歸殿下胡鬧,對他當然不好,但對殿下卻是好的。答應他有何不可?”
太子琪疑惑。關承才緩緩說道:“臨陣娶親,燕歸殿下此舉的確不明智。一來,皇上那邊必然會不悅,二來,對此刻形勢也極為有利……”
太子琪冷眼看他:“你不會是被燕歸買通了,特來當他的說客吧?不然的話,為何父皇又傳的新旨意……你為何叫孤秘而不宣,只是照辦就成?”
關承冷冷道:“殿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太子琪翻了個白眼。關承不理他,垂着眼皮自顧自道:“陳國公主雖然絕色,但天底下絕色的女子多了是。燕歸殿下若娶降國之女,皇上對他的防備又上一層,我們正恐他的軍功壓了殿下你的鋒芒,他自己作死豈不是好?另外……陳蘭橈曾同師神光有婚約……上回校場上師神光的人還企圖行刺殿下帶走陳蘭橈,如果陳蘭橈要嫁給燕歸殿下的消息傳出去……”
太子琪聽了,才漸漸回過神來,想到陳蘭橈的如畫容顏,雖然捨不得,但畢竟皇位要緊,咬牙悻悻道:“倒是便宜了燕歸小子。”
三天後,武魏公子燕歸要娶陳國公主陳蘭橈的消息傳遍天下。
而在陳國皇宮中,處處張燈結綵,宮女內監們忙着準備成親所用之物,於降國的凄涼中,添了一絲絲微弱地喜氣。
“公主,你別哭了,眼睛都哭腫了都不好看了。”在公主殿內,霜影輕聲寬慰。
地上七零八落,是因為生氣摔落的東西,陳蘭橈趴在床上,她想不到燕歸做事竟如此迅速,婚期就在眼前,這兩日她茶飯不思,每日哭泣,眼淚都快流幹了,各種法子都也想過,卻總是一個走投無路。
正鬱悶欲死,有個內侍模樣的人進來,手中高高捧着一樣東西,道:“公主且試喜袍。”
陳蘭橈一聽“喜袍”兩字,便想罵出去,忽然一震,扭頭看向來人。
那人微微低頭,托盤正擋住臉,雖然着內侍的服飾,卻掩不住一身的挺拔俊逸。
陳蘭橈雙眸圓睜,張了張口,原本冰寒的身子,忽然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