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燕歸溫聲哄道:“好啦,以後我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了。”

陳蘭橈抬手擦淚,道:“你騙我的,你怎會無端對我這麼好?不管是你還是太子琪,無非都是想要我……”話未說完,就被燕歸捂住了嘴。

陳蘭橈睜大眼睛看他,燕歸道:“我救了你哥哥,給你找到了乳娘,你還不信我嗎?”

陳蘭橈眨眨眼睛,熱淚跌在他的手上。燕歸道:“我只求你別再恨我,以後……好好跟我在一起……”

陳蘭橈推開他的手臂:“我跟神光哥哥有婚約了!”

胸口隱隱作痛,燕歸看着她的背影:“你聽好,我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也絕不容許你死,只要你對自己不好,我恐怕會做的比太子更絕。”

陳蘭橈大叫一聲,捂住耳朵,拔腿就跑,一口氣跑到廣德殿,見身後無人追來,才定了定神,邁步進殿。

內殿中,一個婦人正抱着小太子在給他餵奶,稚嫩的思奴滿足地大口大口吸着甘甜的乳汁。

陳蘭橈看了這情形,整個人才似魂魄歸位,跑到婦人跟前,看着思奴吃奶。

小嬰兒吃的微微發聲,偶爾陶醉地閉上眼睛,陳蘭橈伸手指按按他的小臉蛋,思奴察覺有人動他,便睜開明亮的眼睛,揮舞小手,彷彿抗議被人打擾,更加用力地加速吃奶,陳蘭橈頓時破涕為笑。

王后見她歸來,又看她衣領破裂,像是哭過,心驚不已,便輕喚:“蘭橈……”剛一出聲,忽然噤若寒蟬,原來她微微側臉,便見到一道如墨人影自殿門口進來,正是公子燕歸。

陳蘭橈卻未發覺,思奴像是頑皮,竟握住她的手指不肯放鬆,她便回頭對王后道:“嫂子,思奴吃了多久了?他的力氣好大!”

王后勉強一笑:“吃了有一刻鐘了呢,也該吃飽了,這孩子……倒是能吃……”

“能吃當然好了,這才能長得壯壯的。”陳蘭橈笑道,回過頭看着思奴,眉開眼笑,“是吧思奴?姑姑說的對么?”

燕歸站在旁邊靜靜觀看,並不多話,他瞧着陳蘭橈時不時捏捏思奴的小手,又摸他小臉,滿臉喜色,這幅愛不釋手的歡悅樣子,倒像是這孩子是她親生的。

燕歸為自己的想法而笑了出聲,那邊陳蘭橈聽了,這才發覺他竟悄無聲息到來,怪不得餵奶的婦人一臉惶恐,而王后也呆站旁邊神色尷尬。

陳蘭橈斂了笑意,起身道:“殿下是不是也該回去歇息了?”

燕歸搖頭:“我尚有話同你說。”

陳蘭橈有心要留下陪伴思奴,可燕歸站在這裏,令殿內眾人戰戰兢兢,陳蘭橈左右看看,邁步往殿外走去。

兩人到了殿門處,冬日寒夜,北風呼嘯,燕歸把大氅遞了過去,陳蘭橈接過來自己披上,一時無話。

燕歸往旁邊走開兩步,轉頭看她。陳蘭橈便也慢慢走了過去,她想到方才驚險一幕,一股涼意攀上心頭,便問:“你要同我說什麼?”

燕歸道:“明天的賭勝,可否取消?”

陳蘭橈抬頭:“我雖然是女子,卻也知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燕歸看着她倔強的眼神,若他願意,自有許多法子讓陳蘭橈妥協,可他卻不捨得再讓她受更多委屈。躊躇片刻,燕歸道:“蘭橈,曾有個人跟我說過,對她來說……不管如何,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覺得她說的可對么?”

陳蘭橈微怔:“誰跟你說的?”

燕歸道:“一個曾救過我性命,讓我重生之人。”

陳蘭橈皺了皺眉,低頭若有所思,片刻才回答:“我覺得她說的不對。”

燕歸很是意外:“為什麼?”

陳蘭橈道:“說這種話的人,必然沒經歷過真正的痛苦,比如我現在,進退兩難,死反而成為最輕鬆的一件事,而且我怎能跟你相比……”

燕歸不待她說完,便喝道:“你之前還說因你是女兒身,所以太子、程立雪等都不把你放在眼裏,如今你卻自己看低自己了嗎?白日你跟我持劍對峙,可知那時候陳國每個男兒,都比不上你的風采……”

陳蘭橈扭頭:“別說了,我恨不得那時就死了作罷。”

燕歸忍不住罵道:“你胡說什麼,陳蘭橈何時變得如此膽小怯懦了?”

陳蘭橈抬頭挺胸:“我才沒有!”

燕歸道:“那就打起精神來,如你所說,師神光還不知下落,思奴尚嗷嗷待哺,今日若不是你求我,誰會去給他找乳娘來,他可能就這麼生生餓死,你忍心如此?”

陳蘭橈回想思奴稚嫩的模樣,伸手捂住臉:“夠了,別說了!”

更深漏遲,宮闕深深,陳蘭橈左右為難,滿懷愁緒,竟比夜色更濃幾分,她抬頭看天,今夜無星無月,漆黑一團,令人發慌。

陳蘭橈不知不覺念道:“老柘葉黃如嫩樹,寒櫻枝白是狂花。此時卻羨閑人醉,五馬無由入酒家……”想到自此之後,恐怕再也不能如之前般快活自在,一時眼角含淚。

公子燕歸聽她喃喃,心思涌動,很想上前抱一抱她,安撫也好,疼愛也罷,可也知道此舉會令她不悅。

燕歸生怕再廝守下去,自己會按捺不住,便柔聲道:“太子今夜怕是不會醒,我送你回去歇息罷。”

陳蘭橈如夢初醒,轉頭看他:“是了,方才你對我說……你曾遭遇絕境,不是騙我的么?似你這般的人,怎會落得那般境地?甚至要說什麼重生?”

燕歸微微一笑:“人世間離奇古怪的荒唐事,多如牛毛,我又不是神仙,只是區區凡人,曾有那種生不如死的境遇,又有何奇怪?”

“是啊,天下之大,風雲詭譎……何足為奇,我可真如井底之蛙,”陳蘭橈自言自語,她悶悶地邁步欲走,卻又問道:“那個……曾救了你的,是什麼人?”

燕歸看着她,目光一片溫柔:“她……是天底下最聰慧仁義的姑娘。”

陳蘭橈聽着他的聲音,看着他的眼神,不知為何臉頰有些發燙:“沒想到你竟也挺肉麻的,算啦,我回去睡了。”

次日一早,太子琪醒來,回想昨晚之事,怒不可遏:“陳蘭橈呢!”

左右報說:“陳國公主剛跟程將軍去了演武場,還派人來請太子殿下。”

腦袋后一個青紫大包,臉頰上還有塊極大淤青,太子琪想到陳蘭橈,恨得牙癢非常:“好,本太子這就去,看她究竟能如何……比試過後,孤就即刻招幸她!”

太子琪氣沖衝到了校場,舉目看去,卻見場中程立雪立在馬邊,一臉漠然,在他對面不遠,陳蘭橈身着白色騎射服,正在檢看腰間箭。

太子琪一見,頓時怒火消除大半,今日陳蘭橈未着女裝,青絲在發頂梳成一束,如緞般傾瀉而下,隨着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如此簡單利落的打扮,卻越發顯出毫無瑕疵的輪廓,更增添了一種雌雄莫辨的異樣之美。

太子琪坐在最中位子,其他將領分別依次而坐,還有些陳國的降將,包括陳王也在座。

公子燕歸坐在太子琪下首位置,將太子琪的反應一一看在眼中,卻仍不動聲色地轉頭看向場中。

頃刻時候到,陳蘭橈翻身上馬,檢校官點燃一炷香,那邊程立雪才也懶洋洋地上了馬,他回頭看一眼陳蘭橈,眼皮半抬不抬,簡直連看她一眼都覺不屑。

陳蘭橈面無表情,小臉上只有淡淡一絲冷漠氣息,抬手拍馬,馬兒往前而行,程立雪“嗤”地一聲,似是而非地打馬而“逃”。

身後只聽得一聲“嗖”,程立雪聽風辨音,心中微微詫異,正好馬兒轉彎,他回頭一眼,卻見陳蘭橈騎在馬背上,身子微微伏着,雖馬兒顛簸起伏,她左手持弓,右手挽着韁繩……看起來竟有些像模像樣。

第一支箭果然落空,武魏這邊的將士們頓時發出嘲笑之聲。

有人道:“程將軍,你就陪小公主好好地玩一玩吧!”戲謔之意溢於言表。

程立雪笑笑,忽然聽到身後馬蹄聲漸漸急促,他擰眉打馬,也加快速度。眼看兩人一追一逐,一圈將近,程立雪聽到耳畔又有利箭破空之聲,他本想適當躲避,不料仔細一聽,心頭大為詫異,原來他聽出了那箭風的方向,並不是指向自己……

難道陳國公主的箭術竟差的這樣?這簡直是兒戲!他堂堂武魏大將,居然陪個女子在此……程立雪腹誹未已,忽然聽到驚呼聲紛紛響起,然後是一聲慘叫!

程立雪心驚,扭頭向著慘呼聲傳來方向看去,卻見就在他右手側的看台遠處,有一人仰天往後倒下,胸口正好插着那白翎的利箭。

那人,居然正是曾打開城門放武魏進城的王統制,今日他聽聞有熱鬧可看,便偷偷前來,刻意躲在最後面的位置,不知為何竟給射中!

一片嘩然,尤其是在王統制身側的眾人,如群蟻潰散,紛紛閃離。

太子琪與他身側的眾將士們也都轉頭眺首,因隔得略遠,一時不明發生何時,只看到那處人影散亂,有人驚叫:“射、射死人了!”

程立雪猛地回頭,看向身後的陳蘭橈,正好看到她人在馬上,身子端正直立,向著他張弓搭箭,半眯的雙眼中,透出銳利殺氣。

程立雪竟打了個寒戰。

陳蘭橈雙腿夾着馬背,任憑白馬狂奔,上半身卻動也不動,馬兒兜轉之際,她的手指輕輕一勾,利箭瞄準的目標原本是程立雪的後背,此刻悄然換了個方向。

燕歸目光一動,人坐在位子上,忽然掌心微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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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步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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