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
吳閔很惶恐，惶恐到完全無視了沈修後面的講述，沈修口乾舌燥地說完才發現聽眾在溜號，頓時無語了——
是你死活要問的，能專心點么！
感受到沈修怨念的目光，吳閔打個寒顫，憂慮地問：“既然蒲名那麼厲害，他會不會再找回來啊？”
沈修上下打量他半天，好像明白他在焦慮什麼了，覺得有些好笑，“那些學生，包括你，和他又沒仇，他犯得上么。”
以前是沒仇，現在可說不好了，吳閔心裏嘀咕着。越想越覺得自己處境堪憂，捫心自問，這段時間下來，見鬼他也許能承受，但見神……總感覺那是上天堂之後該考慮的問題。
“放心吧，有我在，蒲名不能把你怎麼樣。”沈修笑眯眯坐到吳閔身旁，哥倆好地拍他肩膀，吳閔呆愣愣點頭。看他兩手緊張地握在一起，沈修給熊三使個眼神，熊三快速逃離吳閔的勢力範圍，重獲自由的熊三很蕩漾，撒着花在寬敞的客廳里跑了兩圈，然後兩條前腿抬起，直立着伸了個懶腰。
吳閔：“……咳，你再說說它是咋回事，為什麼它會從一隻狗變成了一頭熊？”
沈修笑容有點僵，看熊三的目光有點凶。
熊三打哈氣張大的嘴巴還沒來得及閉上，就被震住了，維持四肢張開的站立狀，舌頭耷拉的老長，蠢得那叫個不忍直視。
“它吧，它，它……”沈修“它”了半天也不知該咋解釋，說個蒲名都能把吳閔嚇成這樣，要是告訴他“熊三其實是個妖怪”，會不會他又得載着他回醫院啊？早知他心理承受能力這麼弱，還不如在醫院攤牌呢，搶救着也省事……
見沈修解釋無能，熊三決定自己製造的麻煩自己解決，重新換回四肢着地狀態，熊三溜溜達達來到吳閔跟前，端端正正坐好，身形突然暴漲，嘴巴更尖，耳朵也變成了米奇，細細的爪子成了寬厚的熊掌，全身蓬鬆的毛回縮，短短的，彷彿每根都閃爍着黑金般的光芒，原本雖然塊頭過大，但勉強也能用可愛來形容的它轉眼變成了碩大猙獰的野獸。
吳閔目睹全程，一點聲音都沒出，兩眼一翻，暈了。
沈修：“……”
氣得抬腳在沒事找事的蠢貨身上踹一腳，沈修趕緊按住吳閔的人中，幾下之後吳閔才悠然轉醒，睜開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大狗熊，又暈了。
沈修整個人都在噴火，照着熊三的大腦袋就是兩拳頭，熊三訕訕地後退，重新縮成大號松獅的模樣，心裏委屈極了——他要問，你解釋不出，我替你解釋了，咋還揍我！
雖然它皮糙肉厚完全不疼，可挨打什麼的，太沒面子了，傳出去它以後還怎麼在妖怪圈裏混啊！
手忙腳亂把吳閔弄醒，沈修正想怎麼安慰這個內心脆弱的傢伙，防止他再因為受驚過度步柳雙雙的後塵，結果吳閔這次直接坐起來，沖怨念的熊三招手。熊三疑惑地走過去，吳閔抓起它的前爪左看右看，忽然冒出一句：“變回熊。”
熊三看看沈修，看他沒阻止，默默現出原形。
“原來這就是熊掌，”吳閔極其認真地撫摸着熊三的爪子，時不時捏一下，熊三嬌羞地以為他要誇自己長得好，沒想到聽到的卻是讓它虎軀一震的話，“怪不得一個熊掌就能做盤菜呢，是挺大的。”
熊三：“……”趕緊把爪子縮回來，藏在背後。
……
已是深夜，吳閔打着哈欠下樓回家，今天接受的信息量有點大，他得好好消化下，還想着跟沈修買個護身符，沒想到沈修神秘一笑，說有他在根本不需要護身符，叫吳閔把心放回肚子裏。
有個邪神在外面逛盪，他能安心嗎？能嗎！唉……
吳閔在家裏輾轉反側，另一頭的沈修換了身黑色皮衣皮褲，性感指數噌噌上漲，帶着比他還黑的熊三趁夜色出門，車子停在Ｂ大正門，一人一熊穿越整座校園，來到隱藏在小街上的火星字服裝店。
“確定是這裏嗎？”沈修抱着肩膀靠在牆上看熊三左嗅右嗅，其實他昨晚就想帶熊三來，怎奈那時身邊跟着吳閔，不太方便。千算萬算還是沒能避免熊三的身份暴露，早知如此還不如昨天直接帶着過來呢，還能節省他的時間。
熊三仰起臉看了眼完全看不懂的牌子，沖沈修點頭，“沒錯。”
聲音粗獷，略帶沙啞。
如果吳閔在這裏，就會發現這個聲音和他過年期間的幻聽一模一樣。
沈修嘴角閃過冷笑，眼睛銳利如刀，跨步走到門前，隨意地踢了一腳，捲簾門下方的鎖頭就飛了出去。熊三用狗狀熊掌捂住眼睛，心說：真暴力！你就不能好好撬開么！
拉起捲簾門，沈修後退半步，又是一腳，店門被踹得倒了下去，神奇的是他鬧出這麼大動靜，周圍卻始終靜悄悄的，細看就會發現倒下的店門在觸地剎那頓住，而後輕輕落地。
店門開啟，不用沈修吩咐，熊三呲着獠牙奔進去，憑藉比狗還靈敏的嗅覺在狹小的店內橫衝直撞，最後停在後面的一扇小門前。沒等沈修繼續暴力強拆，熊三忽然急速後退，緊跟着那扇門向著它先前站的位置飛了過去，哐地一聲。
熊三氣憤地噴氣，“媽的，你們人類就不能講究點嗎，好好開門能死啊！”
沈修涼涼地看它一眼，“看清楚，那個早不是人了。”
熊三翻着小眼睛看半天，狗熊天生視力不好，熊瞎子不是白叫的，它雖然成了精，但偶爾也會受影響，等它看清門后的是什麼東西，不屑地哼了聲，“我就說你們人類最討厭吧，死都死了還出來作怪，哪像我們，死了就乖乖去投胎。”
“然後下輩子繼續做禽獸？”沈修一句話就把熊三噎到翻白眼，禽獸怎麼了！要不是人類亂用詞語，它們的類別會被冠上特定含義嗎！
擺明了是人類在歧視它們！同理還有狗，豬！狼心狗肺狼狽為奸這些詞也讓一票兄弟們躺槍。
熊三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人類總給它們亂扣帽子，導致它們千百年來受到多少歧視，沈修已經躍過它衝進門內，將企圖奪門而逃的“人”踢倒在地。
那是個長發飄飄的女人，長得很平凡，身材也不出眾，可那張平淡的臉此刻正極度扭曲着，目光僵直，嘴巴張得老大，舌頭吐得老長，像在大吼，但沒聲音。
“哼。”沈修毫無感情地冷哼，插在兜里的左手拿出來，指尖夾着個稻穗。女人以為他會用符紙對付自己，身為活屍，她一直在躲避修道之人的追捕，沒想到還是暴露了。
看着稻穗，女人先是一愣，隨即興奮地咧開大嘴，鯉魚打挺跳起來——嚇死她了，原來不是修道士。
將女人每個細微表情看在眼裏，沈修唇邊的冷意蔓延開來，在女人衝到近前的時候輕輕吐出一句：“無知。”而後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力道十足地將稻穗插在女人的眉心。
女人眨眨眼，露出嘲諷的冷笑，可惜她的笑容沒能最終成型就忽然定格了。
熊三蹲在後頭舔爪子，還以為是場硬仗，沒想到這麼輕鬆就解決了。
沈修重新將手放回衣兜，面無表情地看着一團團黑氣從女人額頭湧進稻穗，片刻后，女人的臉開始皸裂，十幾秒而已，化為塵埃。
塵歸塵土歸土，陽世事畢，欠下的債卻不會一筆勾銷。
落地的稻穗跟隨女人的身體消散，沈修看都不看狼藉一片的小店，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