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被我們遺忘的重生（一）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何雲崢出現在自己久違的系統空間之中，他覺得自己心頭一片清明。

不同於以往的那種迫於能量不足，生出的急切焦躁的催促感，他隱隱有一種感覺，一切都要清楚了，起|點或者是終點。

沒有任何緊張感的進入了下一個世界，他早就明白，自己已經得到了太多多餘的時間，生命一次又一次的重複並不是痛苦的，因為長久不變的愛情反而讓他有了一種近乎永恆的安寧和溫暖。

他是在一個課堂上清醒的，年輕的女老師正在講課，班級裏面全都是小蘿蔔頭。他這個身高最矮的蘿蔔頭坐在前排，女老師似乎對他頗為照顧，看到他轉過頭來眼睛裏面還流露出了幾分溫柔的笑意，何雲崢扯着嘴角回以一個相同的微笑。

這一次，他出生在一段從來沒有到達過的時間中，比上一個世界更加的遙遠。這個世界現在是新星曆3842年，人們居住的地球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斷絕了生機，人類在幾千年前就搬到了這個新星球，而且也與周圍的幾個存在智慧生命的星球建立了通訊。

何雲崢出生在一個單親家庭，他只有一個父親，而這個父親還是一個工作狂。他在實驗室裏面工作，有的時候幾個月都不出來一次，何雲崢一年見不到對方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的。

因為科技的高速發展，這個世界上智能機械人已經受到了普遍的應用，何雲崢每天上學放學接送他的都是一個機械人，據說是從何父的研究室裏面生產出來的。這台機械人被命名為季飛，他是亞洲人的長相，性格溫柔。

從小到大，何雲崢沒有喜歡過一共沒見過幾次面的父親，也沒有喜歡過那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母親，他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小時候陪他一起看電視，抱着他睡覺，給他買糖的機械人了。

季飛並不像大多數家用機械人一樣沒有智能，相反的他的智能很高級，甚至包含不面對市場公開的感情系統，這也是何雲崢很久之後才知道的事情。

何雲崢現在還是在一個普通的小學當學生，學習穩定在中上游的水平，不愛交朋友，不愛玩遊戲，是老師眼中沉默的乖寶寶，學生眼中的異類。但是在幾年之後，他將會在機械智能方面表現出驚人的天賦，他在學習上的天賦也超過許多人。

情理之中的，有許多大公司都向他伸來了橄欖枝，何雲崢最後的選擇是子承父業。此舉並不是出於父子之間的感情，畢竟他們兩個人在這麼多年的時間裏面生疏和冷淡已經耗盡了他們所有的感情。

他心中想的是，改變季飛的壽命，在這個世界上人們對於機械人總是要更加的苛刻，尤其是那一種擁有人工智能的機械人。季飛身上除了他能夠自由支配的感情在其他的方面都和最普通的機械人一樣，他的智能生命只能時間維持在60年，這種死亡密碼是寫入源程序中的，只有在他被製造出來的地方才能夠解除。

何父所在的研究所是一個秘密基地，就算是何雲崢也不知道他的工作地點，何雲崢在畢業之前就已經和神秘的公司簽訂了合同。剛剛畢業之後，他就帶着季飛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他們的工作地點在地底深處，入職前五年不能離開工作地點，那裏除了機械人就是穿着白衣服的研究員。

與季飛在一起，何雲崢似乎也不覺得孤單，剛剛到了那裏他很輕鬆的把季飛身上的那段死亡程序解除了。枯燥的研究任務，暗無天日的環境，都不會讓他覺得痛苦。時光匆匆，何雲崢和地下的大多數研究員一樣，因為常年不見陽光他的臉色帶着一種看起來不健康的蒼白色，嘴角永遠是冷靜的弧度。

季飛是知道何雲崢這麼做的原因的，他也曾問過何雲崢后不後悔，回答他的當然是不後悔。

“你是我最珍貴的親人了，我不能看着你去死，在我還活着的時候。如果哪一天我死了，大概也還是會為你做這些，陽光明媚的街道上和暗無天日的地下研究所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

當時季飛是這麼回答的：“我希望你死亡的時候也願意帶着我去地獄。”

然而這個世界上的人們似乎都不相信死亡之後的地獄，所以當初的何雲崢只是微笑了一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天會死亡，怎麼去計算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在地下的時間裏面，如果不是工作時間表是固定的，何雲崢很有可能都要忘記他們在這個地下的世界裏面生活多少年了。其實，自從到了地下他就沒有出去過，即使是在這裏工作了五年之後他也沒有出去過。

所以他並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水深火熱，地球上爆發了物種危機，一種被陽光送過來的病毒瘋狂的感染人類。喪屍無處不在，健康的人類身體也發生了某種變異，神奇的能力，冰火雷電空間土壤……理智尚存的人類只佔據很小的一部分，但是其中大部份都具有高於普通人的智能或者是已經開發了異能。

何雲崢和與他同在地下的研究員們因為不與陽光接觸也幸免於難，後來，實驗室的工作從研究機械人到了研究機械人與病毒的結合體。在許多人看來實驗課題的改變只能說受到了政府的控制或者是世界前沿科技的影響，許多人都沒有什麼疑問，就連何雲崢也是一樣。

不過這次，他的研究方向不再是機械，而是空間，他們捕獲了一個具有空間異能的特殊人類，上面的人表示說希望能得到關於空間的更多秘密。時間與空間是科學上永恆不變的兩個重要課題，一個空間之內的存在於人體的空間讓所有參與這次研究的人都激動萬分，何雲崢也同樣如此。

但是後來的事情就好像是被埋到了霧氣裏面一樣，何雲崢看不清楚，主角的形象也是模模糊糊的……似乎男主角是一個救世英雄，女主角是他的同伴。

何雲崢努力的回想着這一切，卻是怎麼也看不清楚，微微皺着眉頭，像所有的學生一樣在跟着課堂上的女老師的動作在筆記本上畫一個小動物。忘了說，這所學校非常普通，女老師在講完了課程之後如果心情好也會教學生畫兩個動物，據說這位老師當年學過一段時間的美術，後來耐心不足就扔掉了。

今天天氣不太好，剛剛到了下午就開始下雨，晚上的時候女老師站在班級門口等着學生來接人。何雲崢是最先離開的，但是來接他的人不是父母，而是一個看起來十幾歲模樣的男孩子。許多學生都以為這是何雲崢的哥哥，但是女老師很清楚這是他家裏的機械人，拍拍何雲崢的肩膀，眼中閃過幾分憐惜。還不到十歲的孩子，家裏的人怎麼捨得把他只扔給機械人照顧，真是怎麼也想不透……

季飛的身形都是按照黃金比例來設計的，身高比大多數亞洲人要高，五官清秀氣質乾淨，看起來就像一個鄰家大哥哥。看到何雲崢他嘴角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對女老師道了一聲：“謝謝。”然後牽起了何雲崢的手，把他拉到了走廊，從自己另一隻手中帶着的袋子裏面取出雨衣和靴子幫他換上。

幫何雲崢整理好雨衣之後，季飛蹲下身幫何雲崢換鞋，何雲崢抬着一隻腳，手抱着對方的脖子，因為平衡能力較差上身總是左歪一下右歪一下。

季飛的動作溫柔細緻，何雲崢埋着頭都能感受到對方眼睛裏面的溫柔，他貼着季飛的脖子低聲說：“季飛，你的脈搏跳的好像比我的要快一些。”何止是脈搏，何雲崢都能聽到他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如果是一般的小孩子一定不知道這種聲音代表什麼，但是聽過許多遍的何雲崢知道，這個聲音叫做——心動。

季飛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他放下剛剛幫何雲崢換好一隻鞋的腳，順手拍片他的後背，“大概是需要檢查一下程序了吧。”

何雲崢用自己的下巴在對方的脖頸上磨了一下，說了另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最近我總是摔跤，”其中含了幾分抱怨和委屈。

“小孩子總有一段時間是這樣的，不用擔心，等發育成熟就會好的。”季飛幫何雲崢換好了兩隻鞋然後拉着他的手往外面走。小孩子確實愛摔跤，長大了就好了，但是摔跤也不好的，季飛已經決定回家給何雲崢調整一下每天的菜單了。

何雲崢身上穿着一件淺藍色帶帽子的雨衣，季飛一隻手牽着何雲崢的手，另一隻手撐着一把藍色格子雨傘。季飛每天開車接送何雲崢，兩個人踩着濕潤的地面往停車場走，在雨幕裏面這個世界乾淨明亮中又帶着一種怎麼也消不去的涼意，只有身邊的人，溫溫暖暖的像是一個小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