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愛萍沒有想過離婚，就算肖遣說的都是真的，她還是想着自己該做些什麼來挽救這段婚姻。

就現在的狀況來說，肖遣怎麼勸都是沒有用的。

不過肖遣知道，就算林愛萍不肯離婚，肖名正遲早也會提出的，尤其是在林愛萍不肯拿錢買房子的情況下，肖名正應該會另外湊錢自己買，提早跟林愛萍撕破臉。

這段婚姻既然無法挽救，能將錢挽救回來也是好的，肖遣心裏只能這麼打算。

第二天晚上，周子辰終於在教室門口攔住了肖遣。

肖遣見到周子辰其實挺開心的，問他：“有什麼事？”

周子辰咳了一聲，一臉不自然問道：“有空沒？有空的話請你吃燒烤。”

肖遣聞言笑了，“怎麼？報答我啊？”

周子辰不耐煩道：“去不去啊？”

肖遣想了想，“去，順便請我朋友一起吧？”

周子辰說道：“叫上吧。”

肖遣叫上了王奉，周子辰於是也叫上了黃偉和吳宋。

校門口的燒烤攤老闆為了吸引生意，在攤子旁邊擺有桌椅，有下了晚自習的學生會坐下來慢慢吃。

周子辰家裏有錢大家都知道，於是沒人跟他客氣，黃偉他們拿了大把的羊肉和排骨讓老闆烤。

周子辰去旁邊小賣部買了幾瓶可樂，一桌人圍着坐下來。

王奉問肖遣：“今晚不跑步了？”

肖遣笑道：“有人請客，不跑了。”

周子辰面無表情，拿着老闆那裏借來的起子開汽水瓶蓋。

肖遣見他半天才打開一個，於是伸手接過來，“我來吧。”

肖遣很熟練，一手一個，將五瓶可樂都打開了蓋子。於是周子辰拿起一瓶，要和肖遣碰瓶，“以前的事就一筆勾銷了。”

肖遣也拿起瓶子，和他碰了一下才問道：“以前什麼事啊？”

周子辰臉色不好看，還是說道：“你勾搭我女朋友的事。”

“那個啊？”肖遣道，“放心吧，以後不會了。”

這時候，黃偉他們用盤子裝着大把燒烤過來了，見到周子辰和肖遣碰杯，於是說道：“現在算是化敵為友了啊？”

肖遣笑着說：“什麼化敵為友，一直都是朋友，不是什麼敵人。”

黃偉和吳宋並不討厭肖遣，相反，上次打球的時候，肖遣幫着周子辰處理扭傷的腳，他們對他都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那個年齡的男孩子，容易崇拜看起來比自己更有力量更有見識的同性，而對於異性，正處在青春期懵懂的狀態，有些心動，卻未必有多愛，將來回憶起來，也不過是一段微微酸澀的記憶罷了。

就像周子辰總是覺得肖遣裝B，黃偉和吳宋就覺得肖遣有一種超出年齡的成熟，使得他們總是忘了在面對一個比他們還低一個年級的初中生，更像是面對一個耐心的大哥哥。

幾個人一邊聊着天，一邊吃了幾十塊錢的燒烤，周子辰最後準備站起來付賬的時候，聽到肖遣跟王奉說：“我周末想去趟市裡，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王奉問他：“去幹嘛？”

肖遣拿起可樂瓶，把最後一口可樂喝掉，“去書城買幾本書，陪我姐逛逛街。”

“買書？”王奉問。

肖遣點點頭，“參考書。”

王奉還沒來得及回答去還是不去，周子辰突然說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想買書。”

黃偉和吳宋忍不住看他，“你買什麼書？”

周子辰說：“還兩個月就中考了，我不能買點參考書回來看么？”

黃偉擺擺手，“大哥，你現在看也來不及了啊！”

周子辰怒道：“要你管！”

肖遣倒是無所謂周子辰去不去，他叫人陪他一起去的目的是避免肖娟緊張。肖遣知道過去他很嫌棄肖娟，肖娟也發現了，在公共場合，肖遣幾乎都不願意和肖娟說話，所以兩個人一起出門，難免肖娟情緒會緊繃。

找個會說話的陪着一起去或許就不一樣了，肖遣叫上王奉，兩個人一路聊天，肖娟只需要安靜聽着，自己放鬆心情就好。

周子辰要去也好，帶個小帥哥陪自己出遊，賞心悅目，肖遣覺得是件好事，於是正是提出邀請，“有空嗎？周六？”

周子辰說：“有空啊，什麼時候出發？”

肖遣笑了笑，他還沒和肖娟約好時間，於是說道：“過兩天決定吧，肯定是上午，下午好早些回來。”說完，肖遣又問王奉，“去不去？”

王奉想了想，最後還是說道：“我回去問下我媽。”

黃偉和吳宋頓時大笑，兩個人開始嘲笑他。

肖遣笑着拍一下王奉肩膀，“行，決定了告訴我。”

當天晚上回去，肖遣就和肖娟商量這件事。

肖娟其實也還是個小姑娘，她很少出遠門，除了小時候跟着二叔二嬸去過一次市裡，後來就再沒去過了。因為這些年，肖名正幾乎就沒有再帶着一家人出門玩兒過。

肖遣一邊喝牛奶一邊跟肖娟說，嘴巴上沾着一圈白色奶沫。

肖娟有些忐忑，看了看奶奶，奶奶說：“隨便你，想去就去啊。”

林愛萍也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了對肖娟說：“去啊，你們幾個孩子一起出去玩玩，挺好的，就是要注意安全。”

肖遣連忙道：“是啊，娟姐，我去買書，然後我們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肯德基肖娟是聽過的，可是沒有吃過，小姑娘家哪個不嘴饞，聽了也是想得不得了，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矜持着不點頭。

肖遣說：“行，那就定了，星期六早上八點在車站，我約了同學一起去。”

肖娟聽他這麼說，又有些着急，打着手勢問：“還有同學啊？”

肖遣連忙說道：“放心吧，挺好相處的，人多了才好玩。”

林愛萍站起來，把肖遣叫進了房間，“什麼同學啊？有女同學？”

肖遣被問得一愣，反應過來林愛萍這是怕自己早戀了，不允許跟女孩子一起出去玩。肖遣突然就想到，後來他二十多歲的時候，林愛萍一直催促着他帶女朋友回家，可是他偏偏沒能帶一個回去，跟現在一對比，說起來似乎好笑，但是心裏又不好受。

肖遣說：“沒女孩子，都是男生。”

林愛萍聞言放心了一些，想了想又說道：“別找些不三不四的男孩子跟你姐一起玩，你姐是個乖孩子。”

肖遣無奈道：“我就不三不四了？”

林愛萍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那些朋友。”

肖遣搖頭，“不是那些，媽，你放心吧。”

林愛萍走到柜子邊上，打開帶鎖的抽屜，抽出一疊錢來，她先拿了兩百，猶豫一下又拿了一百，三百塊錢疊一起塞給肖遣，“你拿去買書，還有，出去別花你姐的錢，看着什麼她喜歡的衣服，買兩件給她。”

肖遣把錢拿在手裏，忍不住想要嘆一口氣，他活回了要從母親手裏拿錢的日子，這種感覺還真是不好受。

可是他又沒辦法拒絕，只能把錢收好了放進口袋裏，“我知道了。”

肖遣知道很多賺錢的方法，只是因為他重活一世，知道這個社會經濟是在朝着什麼方向發展。趁着房價沒漲買房子買鋪面都是捷徑，甚至趕在股市猛漲那年炒上一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最大的問題是時機還沒到。你要讓他回憶他初中這幾年有什麼辦法能夠來點錢，他實在回憶不起來，那時候太小了，根本沒想過這些。至於後來那些，他還得再等機會。

到現在，肖遣還只能是個沒錢的小孩子，他對目前的計劃，是抓緊時間讀書，以及儘快讓林愛萍和肖名正離婚。

周六一大早，肖遣就聽到房間外面有腳步聲和說話聲。

說話是奶奶在說，沒有人回應，肖遣知道是肖娟起床了。

過了一會兒，肖娟過來敲他房門。

肖遣難得睡個懶覺，畢竟是十多歲的孩子，睡眠正好，心裏想着再賴一下床，結果過了不到五分鐘，肖娟又來敲他門。

肖遣有些無奈，他知道他娟姐大概是有些興奮，於是只能伸個懶腰，撐着坐了起來。

已經快五月份了，天氣漸漸熱了，看天氣預報今天是個晴天，穿件長袖子的單衣都足夠了。

肖遣出來客廳，看到肖娟穿了一條長袖連衣裙，襯得身段玲瓏，膚色白皙，格外漂亮。

肖遣贊了一聲：“娟姐好漂亮。”

肖娟臉有些紅，不過臉上卻帶着笑。

兩個人吃完早飯趕到車站的時候，差十分鐘八點。周子辰已經到了，依然是休閑的打扮，淺藍色衛衣和米色休閑褲，腳下是白色運動鞋，耳朵里塞着耳機，背後背着書包，這樣的打扮放到十年後，依然不會過時。

肖遣很欣賞周子辰的穿着打扮，怎麼看也是乾淨陽光的少年人，可惜自己沒那個條件，林愛萍給他買的衣服大多是素色的T恤衫和襯衣，褲子千篇一律的牛仔褲。

至於王奉，很遺憾地被他媽禁制出門了。

他們剛到，八點鐘要發車的那班車開了過來，周子辰動作敏捷，衝上去卻佔了最後一排座位，因為他們是三個人，少年認為一定要坐在一起。

於是肖遣讓肖娟坐裏面靠着窗戶，自己坐在肖娟和周子辰中間。

周子辰對肖娟還是挺有禮貌的，偷偷問肖遣，“該怎麼稱呼？”

肖遣大方介紹道：“我姐肖娟，你叫他娟姐就行了，這是我同學，周子辰。”

周子辰沖肖娟笑笑，“娟姐你好。”

肖娟也對他笑。

肖遣壓低了聲音，湊到周子辰耳邊說道：“我說你聽着，不許問問題不許變臉色，記得維持笑容。我姐不會說話，但是能聽到，你當她普通人對待就行了。”

周子辰於是一直維持着僵硬的笑容，感覺着肖遣說話時噴打在他耳朵上的灼熱氣息，最後點了點頭，“好。”

肖娟沒有關心他們說了什麼，而是從自己帶的包里拿出來一袋餅乾遞給周子辰。

肖遣問他：“吃早飯了嗎？”

周子辰說：“吃過了。”

肖遣從肖娟手裏接過餅乾，塞到周子辰手裏，“等會兒加餐。”

汽車出發了，肖娟一個人扭頭看着車窗外面風景，周子辰拉開書包，翻到裏面的隨身聽按開，手裏捏着一邊耳機，猶豫了好一會兒，問肖遣：“聽不聽？”

肖遣接了過來，塞到自己左耳，於是周子辰把另一個塞進自己右耳，兩個少年靠在一起，聽着隨身聽里磁帶放出來的情歌。

磁帶正在放的，是張國榮的《左右手》（注），那一年張國榮還在出新專輯，那一年肖遣還不知道張國榮有個戀人是同性，甚至不知道自己將來也會喜歡男人。就像身旁這個少年，聽着張國榮的歌，卻不知道張國榮的心情，但是肖遣能聽出來，那些就彷彿他自己的心情一般，隨着歌聲細細流淌。

肖遣將頭埋在周子辰肩上。

周子辰低下頭，卻看不見肖遣的表情，他以為肖遣睡著了，卻不知道肖遣只是一直安靜聽着，眼角微微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