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有人死了？
陳雪梨渾身一震，又是淚如雨下，但到底還是點了一下頭：“好……多謝，多謝你……”
穆曉桐見她淚雨滂沱，不知怎的，也有些不忍，便背過身去，暗暗地嘆了口氣。
“他走了，你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方簡說著開始行咒掐訣，接着一道光忽然罩在了陳雪峰身上，隨着方簡指訣變化，越來越多的光出現，最後鋪成了一條甬道。
穆曉桐知道，這是方簡為陳雪峰提供的方便，他沿着這條路走，到陰司的路途也會容易一些。
那陳雪峰站在光路中，卻遲遲不見動身，而是一種留戀地望着自己的妹妹，而陳雪梨更是淚如泉湧，一直捂着嘴不敢哭出聲來。
“要走就趁早！”穆曉桐出聲提醒，“否則過了午夜，路上遊魂變多，怕是要艱險許多。”
陳雪峰一滯，到底還是轉了身。
他沿着光路走了幾步，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痛哭：“哥！我捨不得你！捨不得你啊！你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陳雪峰全身一震，呆立了幾秒之後又迅速地原路返回，方穆二人皆是一怔，隨後穆曉桐問道：“你這是何意？”
“多謝二位大人好意，只是……”陳雪峰再一次跪拜下來，“只是我兄妹二人相依為命，實在無法離開對方……”
陳雪梨也跟着跪了下來，卻一直在哭，哭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方簡和穆曉桐的面色都變得很難看，雖然他們不是不理解這親情所在，但是這實在是有違天道……
穆曉桐看了方簡一眼，意思是問要怎麼辦，人家不肯走，總不能硬要送人走吧？
方簡眉頭皺起又鬆開，最後冷笑一聲：“反正其中厲害我已經跟你們說了，既然你們不聽，我也沒辦法。我也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你們願意自殺也不關我的事。”
他說完就拂袖而去，穆曉桐看了陳家兄妹一眼，卻是嘆了一聲：“你們好自為之吧。”說完也走了。
之後她追上方簡：“這事情就這樣了？”
“不然呢？”方簡淡淡道，“我們道門一向主張道法自然，凡是皆要順其自然，不要過於刻意地去干涉。他們既然做了選擇，那也就是上天的選擇，是命。是謂，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
穆曉桐很是驚訝地看着他：“我還以為你不學無術呢……沒想到，也是懂一點道的嘛。”
“嘖，我懂的東西多了去了。”方簡的笑容裏帶了一點洋洋自得，穆曉桐卻是見怪不怪。
“雖然親情可貴，但今日所見，也有些唏噓。”穆曉桐不知怎的想起來自己的師父，又嘆了一聲，不過很快又斂了神色，“但到底感情這東西是累贅，我等修道之人，還是應當避而遠之。”
“哦？這話怎麼說？”方簡來了興趣，穆曉桐理所當然地說道：“所謂大道無情，若要修得大道，自然應該擯棄情感，不應為其所擾。”
“太上忘情，並非無情。”方簡莞爾一笑，“況且，這情之一字，豈是說丟就能丟的……哎呀，我幹嘛跟你這個情商低的令人髮指的傢伙說這個啊？浪費時間！”
穆曉桐怒目而視。
方簡凝神注視着手裏的返魂香，在燃過之後，它已經褪去了原本的黑紫色，而變成了不起眼的灰白色，除了表面光滑些，它看起來跟路邊的石子也沒什麼區別了。
“這玩意兒，是不是已經變成廢物了？”他把這東西在手裏掂了兩下，心情有些微妙，返魂香落到他手裏之後，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最後在無可奈何的境地下，被迫燃盡了。
本來應該是壓力山大的，因為方簡併不是返魂香的所有人，最多是個保管人，雖然他這個保管人當得苦逼了點。除了妖怪之外，還有很多人的眼睛都盯着這東西，譬如穆曉桐背後的師門就對返魂香流露出了興趣。
就這麼貿然把返魂香用掉，其實存在着不小的風險，譬如當時在海面上引來的那群孤魂野鬼，後來穆曉桐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將它們驅除。
不過方簡不得不承認，在返魂香被燃盡的那一刻，他還是感到了一陣輕鬆，甚至有些慶幸——終於擺脫了這禍根。
之後，應該不會有這麼多事了吧？
“喂，飯好了。”穆曉桐招呼了一聲，讓他回過神來：“哦，來了。”
穆曉桐往他這邊瞥了一眼，也瞧見了他手中的返魂香，眼神也變得有些複雜：“這天地靈物，就這麼消失了……也不知是不是我等的罪過。”
“返魂香，返魂香，本意是用來救人性命的東西，但自現世以來，人沒救過幾個，無辜的性命倒是害了一大堆。”方簡苦笑着搖搖頭，“這樣的‘靈物’，消失了也好。”
穆曉桐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說起來，傳說中返魂香不是一共有三枚么？落到咱們手中”這一枚燃盡了，應當還有兩枚……
“不對。”方簡出聲打斷了她的話，“如果要按照傳說來算的話，最多只剩一枚了。”
“怎麼說？”穆曉桐不解。
“返魂香是什麼時候傳到中國的，你忘了？”方簡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李夫人死，漢武帝念之不已，乃令方士作返魂香燒之，夫人乃降。’這話的可信度已經不可考證了，不過既然史書上這麼寫了，想必不會是空穴來風，那漢武帝肯定跟返魂香是有什麼糾葛的。”
穆曉桐怔住了，皺起眉似乎真的在思考返魂香到底用了幾枚，方簡見她這一臉嚴肅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哎，這剩下一枚還是兩枚也跟我們沒啥關係吧？我們能遇見一枚已經是堪比中五百萬大獎的概率了，總不會那麼幸運又撞見一次吧？來來來，吃飯！”
穆曉桐聽他這麼說，想想也確實是這個理，因此也就不再去想那個問題，和方簡一起坐下來吃飯。
“唉，怎麼又是白飯配老乾媽啊？”方簡看到桌上空空，只有一碗白米飯和一瓶老乾媽，頓時就欲哭無淚了。
穆曉桐淡定地端起飯碗：“你不是喜歡這種辣醬么？”
“可這麼連續吃一個星期我也受不了啊……”他愁眉苦臉地扒拉着飯粒，穆曉桐淡淡道：“最近菜價漲的很厲害，我們要節衣縮食。”
“……要節衣縮食的是你好吧？我又沒欠人錢，幹嘛讓我陪着你一起吃老乾媽拌飯？”方簡吐槽歸吐槽，卻還是誠實地把飯往嘴裏送，聲音變得有些含糊，“不過從你嘴裏說出菜價漲了之類的話……還真是奇妙啊。”
穆曉桐倒了一點辣醬到白米飯上，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原本自己還鄙視方簡斤斤計較，不過寥寥幾日，自己也成了和他一般的人……但修道之人最忌沾染因果，欠下了就必須還，否則因果纏繞，後果難料。她這會兒欠着吳雙這麼一大筆錢，簡直寢食難安。
唉，這欠錢的滋味，着實不好受。
早飯過後，二人又各自休息了一會兒，差不多十點半的時候，他們一起出了門準備去工作。
公交車上，穆曉桐望着悶頭玩手機的方簡，躊躇了許久，還是開口問了一句：“你這東西，要多少錢？”
“什麼啊？”方簡忙着刷微博，頭都沒抬，穆曉桐清了清喉嚨：“就是你手裏那個。”
“哦？”方簡這下抬起頭了，很是意外地看着她，“你是在問……手機？”
穆曉桐點了一下頭，方簡頓時就噴了：“呀，我們穆姐姐是打算買手機了？”
“只是考慮而已。”她似乎有些赧然，別過頭去，“……用來聯絡，似乎挺方便的。”
“是很方便啊，這就是現代千里傳音**啊！”他笑道，接着又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不過你有錢嗎？”
穆曉桐鬱悶了：“所以，我只是想想而已。”
“哈哈哈！”方簡忍俊不禁，之後又給她出了個主意，“說真的，反正打電話嘛，花個一兩百塊買個老人機完全可以搞定，說不定還能拿來砸核桃呢。”
“誒？還有這麼便宜的？”穆曉桐相當驚訝，方簡笑：“因為功能簡單啊！但是這個反而比較適合你，功能多了你也學不會……”
兩個人正在閑聊的時候，忽然聽到車裏的報站：“下一站，江州市第一醫院，要下車的乘客請準備……”
這距離他們的目的地還有好幾站，他們並沒有在意，不過車停下之後，有好幾個人心急火燎地擠了上來，一邊擠還一邊大嚷：“開車開車快開車！”
有人被踩到了腳，加之那些剛上車的乘客又大聲喧嘩，便不高興了：“吵什麼呀吵？趕着去投胎啊？！”
這話其實很不客氣，要是平時可能就吵起來了，不過此時那些人卻是面色惶恐：“別提了！這醫院裏光天化日的鬧鬼了！”
被踩了一腳的那位一下子忘了腳疼，八卦地追問起來：“什麼鬧鬼啊？咋回事？”
“太平間裏的死人又爬起來了，你說是不是鬧鬼啊？！”那些人心有餘悸地說道，“而且一見着活人就追上去，掐着脖子要吸血吃肉……不把人活活吸干就不放手呀！”
“真的假的？”問的人分外吃驚，“有人死了？”
“這個嘛，聽到好多人慘叫，應該是有吧……”
方簡和穆曉桐相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喝道：“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