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不過這次不算。”
黎櫟詫異抬頭，眨巴下眼，“嗯？不算什麼？”
江淮的臉半隱匿在夜色中，卻又彷彿沐浴在月光下，驚人的溫柔。
“不算求婚。”
黎櫟呆了一呆。
“沒有戒指，也沒有鮮花。”
“啊，”黎櫟輕聲嘟囔，“其實我不在意那些的……”
“我在意。”江淮貼過來，打斷她，彼此臉頰挨着臉頰，熱量緩緩地傳遞過來，黎櫟的耳尖也不由染上紅色，“但是不要忘記，你已經答應了。”
什麼人嘛，一面說這不算是求婚，一面又強調她已經答應了求婚……從來沒有想過，江淮也有這麼幼稚的一面，像沒有長大的男孩一樣。
唔，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江淮淺笑着低頭看她，將大衣張開，黎櫟環着他的腰，整個人被裹在其中。
兩人依偎半晌才終於分開。
江淮牽着黎櫟的手揣進兜里，說：“走吧，送你回去。”
月光清澈，夜色醉人。
兩人沒有再多說什麼，彼此的心意都已傳達。黎櫟一直竭力抑制自己往上翹的嘴角，偷偷瞥一眼旁邊的人，發現江淮依舊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然後再對方察覺之際迅速收回目光，低頭。
如此往來幾次，江淮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了。
就再又一次黎櫟暗戳戳地瞥過來時，江淮忽然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黎櫟愣神之際，只感覺唇瓣一熱，接着下唇被咬了一口，甚至……那人在退開時都沒有馬上鬆開，而是帶着黎櫟往前傾了傾。
等江淮徹底退開后，同時也移開了遮住她的手掌。
這……黎櫟目瞪口呆。
江淮：“還看么？”
黎櫟大腦缺氧，自己也沒意識自己在說什麼，“不能看么？”
這下輪到江淮一愣，略微思索，說：“可以看，但是不要偷看。我很歡迎你正大光明地……嗯，視奸我。”
砰——
黎櫟炸了，腦袋炸了，臉炸了，整個人都炸了。
好像煮熟的蝦，她從頭紅到腳。
眼見黎櫟窘得就要找地縫往裏鑽，江淮終於網開一面，不再逗她。牽起手繼續走路。
一路送到小巷外的轉角才停下。
黎櫟沉默地低着腦袋。
江淮頓了頓，揉了揉她頭髮，“我在家等你，儘快回來。”
她不好意思說出心中的不舍，但江淮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半晌，黎櫟才緩緩地點了下頭。江淮無聲地抱了下她，終於轉身離開。
黎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盡頭，才怏怏地轉身。
誰知一轉身，兩道身影就站在幾步遠的位置，定定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黎櫟心下一驚，接着便是一涼。
藉著身後那戶人家窗口透出來的光，她能隱約辨認出……黎媽媽複雜的神色和黎爸爸……冷若冰霜的臉。
在黎櫟小的時候，尤其是小學五六年級的那一段時間，是黎爸爸工作最為忙碌的一段時間。彼時，一年中黎櫟大概只能見到黎爸爸一到兩次，每次不超過五天。所以黎媽媽一度擔心黎櫟跟爸爸不親，擔心他們的感情淡化。所以黎媽媽就想辦法，說話時字裏行間不離黎爸爸啦，各種提起黎爸爸偉大的工作成就啦，黎爸爸的學生來家裏做客就把黎櫟也叫到跟前聽着，還把黎爸爸和黎櫟的合照擺的屋子裏到處都是。
大概也是多虧了黎媽媽的努力，黎櫟和爸爸之間的感情非但沒有因為聚少離多而淡化，而是更加濃厚了。
記憶中黎爸爸一直是脾氣好笑眯眯學生眼裏的良師妻女眼中包容的家人的形象，所以黎櫟很難想像黎爸爸生氣是什麼樣子。黎櫟以前問過媽媽，爸爸是不是從來都不會真正生氣，當時黎媽媽驚異地反問：你怎麼會這麼想？是人都會生氣的。
她又問：那爸爸遇到什麼才會真正生氣？
媽媽思索了片刻：大概是被家人欺騙吧。
……
太過久遠的記憶，黎櫟卻在一瞬間想了起來。
她躊躇着，終於走近。
二老都只看着她沒有說話。
黎櫟張了張嘴，“爸……媽……”
打破僵持的是黎媽媽，她問：“剛才那人是誰？”
黎櫟：“……男、男朋友。”
黎爸爸的臉瞬間又黑了一圈。
可是黑臉總比面無表情好呀，黎櫟這麼想着，心裏也是鬆了一松。
黎媽媽倒是比較淡定，可能女人對這方面總是敏感一些。好多天了，她早就感覺到黎櫟的不在狀態。在家裏都時刻握着手機，打電話也要出門避開眾人，時不時解鎖，就算沒短訊也不放心。這幅心不在焉的狀態，除了談戀愛還能是什麼啊。就是不知道這丫頭是什麼時候談的，瞞了他們多久。而且大年三十的，又是大半夜，怎麼人家忽然就跑了過來呢。來了后怎麼又走了呢。
黎媽媽心裏有許多想問的，一時竟然因為不知道該先問哪個而無語。
反觀黎爸爸，臉雖黑了些，但思緒還是清晰的。終於出聲道：“談多久了？”
黎櫟：“四、四五個月。”
黎爸爸：“怎麼認識的？”
黎櫟：“……劇組。”
黎爸爸聲音驟然提高：“藝人？”
黎櫟心跟着顫了顫，小心翼翼地點頭。
黎爸爸胸口劇烈起伏：“名字！”
黎櫟本能地脫口而出：“江淮！”
黎爸爸：“……”
黎媽媽：“……”
半晌，黎媽媽面色奇怪地問：“是我認識的那個江淮？”
黎櫟眨眼，您認識的是哪個江淮？如果是娛樂圈裏的話那就一個江淮。
黎媽媽：“可是江淮怎麼會看上你呢？”
黎櫟：“……”
黎爸爸怒吼：“這是重點嗎！”
母女倆瞬間閉嘴。
“我女兒怎麼了！我女兒年輕貌美哪裏配不上他了！有你這麼貶低自己女兒的嗎！”
黎櫟和黎媽媽對視，從彼此的目光中看見了驚異。
發生了什麼？
可黎爸爸激動得快冷靜得也快，“他怎麼會來找你？你們說了什麼？他現在去哪裏了？”
黎櫟沉默了一下，開口：“……他來看看我，現在回家了。我們……他說……那個，就是，結婚什麼的——”
黎爸爸的臉一寸寸黑下去。
黎櫟沒注意到，如果注意到了她一定不會說接下來的話，但事實上等她出聲意識到一切的時候已經晚了。
“……我答應了。”
咔。
完了。
黎櫟注意到……爸爸這次大概是真的生氣了。
*
翌日回家的路上，車裏一路瀰漫著詭異尷尬的氣氛。
黎爸爸面無表情地開車，黎媽媽蒙頭補眠。黎櫟，額，尷尬地裝睡。
但怎麼可能睡着呢，從那句話說出到現在，父女倆已經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了。
就連黎媽媽，都只是說了句：你這丫頭，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就自己一個人決定了呢。
黎櫟很委屈，也很愧疚。她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可確實也沒有照顧到父母的心情。正是因為如此矛盾，所以更加焦躁難安。
回家后，黎櫟找了個理由離開，回了自己的小窩。
“所以，你就這樣跑了？”江淮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彷彿任何事情都無法令他感到不安。這讓黎櫟得到了少許安撫。
“嗯……我不知道待在家裏該說什麼。我第一次見到爸爸他真正生氣的樣子，好可怕，什麼也不說，完全無視我的存在，讓我覺得自己呼吸都是在浪費世界的空氣。”
這比喻……江淮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最終無奈且無聲地嘆了口氣，他說：“嗯，暫時離開也好。讓伯父冷靜一陣。不過，這次的事情也是我的責任。”
黎櫟委屈，“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沒有處理好，我應該早點告訴他們的。”之前黎媽媽問起來時她就不應該含糊不清。
江淮：“當然有你的責任。”
這話說得不客氣，連黎櫟也跟着愣了愣，接着就是眼眶一紅。
就算不在面前，江淮也彷彿長了千里眼一樣，能看見黎櫟此刻的樣子。所以，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柔和了許多，“黎櫟啊，你說說，我是你的什麼人？”
黎櫟哽咽一聲，“男朋友。”
“你男朋友是誰？”
“江淮。”
“江淮是誰？”
“……大、大明星？”
江淮輕笑一聲，“你喜歡江淮嗎？”
“喜歡！”
“如果江淮不是你的男朋友，你還會喜歡他嗎？”
黎櫟想了想，“會！”就算沒有這段緣分，江淮對工作的態度，對生活的態度，也註定了會將她吸引。
“嗯，那你覺得，江淮是你男朋友這件事讓你覺得丟人嗎？”
黎櫟皺眉，“怎麼可能！”睡著了都會笑醒的好嗎！
“那為什麼不告訴爸爸媽媽呢？”
黎櫟愣住，沉默良久開口：“我、我就是有些害怕……”
江淮輕聲嘆氣，彷彿在她耳邊，氣息撫過耳垂，“黎櫟，不怕。有什麼好怕的呢，不論發生，我都會在你身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