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把命還給你(重要)
簡冉紓抿直了唇,臉上的笑容盡數斂去。
她看着浴室隔着磨砂玻璃男人隱約的矯健身影,手漸漸握成拳。
那些過往的愛意隨着時光被一點點消磨掉,簡冉紓現在煩透了簡封昱。
你走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兩人相安無事,保留對對方的最後一點好感,難道不行嗎?
簡封昱很快又追來了一條短訊——
言下之意他最多等這一天,等過了這晚,那個“後果自負”就會實現。簡冉紓很清楚他的為人,簡封昱為人**,說一不二,娛樂在五年內整合成他的一言堂就可見一斑。她還記得,曾經有個小有名氣的導演耍大牌,非要啟用自己的情人當女主角,被監製反映到他跟前,簡封昱遊說無果后,愣是將人擼下來,冒着風險換了新導演上。
去還是不去?
簡冉紓沒有選擇。她最怕的就是簡封昱已經知道她是誰,將這事透露給愛女心切的簡夫人。她重生到這具身體上,最對不起的就是簡夫人,那個女人無條件近乎溺愛的拳拳之心,讓她感受到久違的母愛。
而且她直覺簡夫人的身體可能不太好。簡管家前段時間還讓她近來最好回家裏住,顧衡之那麼黏她,又是訂婚,正是燕爾的時候,也同意她回簡宅住。簡冉紓不是遲鈍的人,看得到簡夫人日漸消瘦,自然意識到其中的不對勁兒,可惜顧衡之的嘴嚴得很,撬不出一點貓膩。
自私的說,她也不希望顧衡之知道。
儘管她信任顧衡之即便知曉了,也會待她如初,但那始終是一根刺,她不希望兩人之間出現不必要的隔閡。
簡冉紓抿了抿唇,留了張字條,想了想又將顧衡之送她的那把銀色手槍,放進了風衣的口袋。
路過客廳時,紳士從它的貓窩爬出來,用小腦袋蹭了蹭簡冉紓的小腿,中氣十足的“喵”了一聲,簡冉紓蹲下身順了順毛,小聲道:“我一會兒就回來了,乖乖聽話,回來喂你小魚乾。”
紳士卻不依,咬住她的衣服。
簡冉紓無奈的拍了拍它的腦袋,把它抱進貓窩。
在簡冉紓離開后,紳士就用爪子勾開了籠子,着急的沖向簡冉紓離開的大門,可惜它個頭小,根本於事無補。只好在客廳喵喵的叫,使勁撓卧室的門。
平時紳士想找主人撒嬌了,就會撓門,卧室的實木門都快被它刨出個小洞了。顧衡之也習慣了,他正在擦身體,便喊道:“小紓,你去看看貓。”
外面自然不會有人回答,只有紳士不斷的喵喵聲。
難不成老婆睡著了?顧衡之奇怪,匆忙圍了條浴巾便出去看看,這一看就不得了了,新房裏哪還有小妻子的影子!
……
簡冉紓不是一味逞強、認為一切靠自己的女人,她很清楚簡封昱的性格和手段,不敢大意。所以在車子行駛到西山別墅前,就編輯了一條定時短訊,如果一個小時內她沒消息,短訊就會發送給顧衡之,告訴他她在西山。
這裏遠離鬧市,被夜幕籠罩的西山顯得格外寂靜,有些森然。
簡冉紓摸了摸口袋裏的槍支,鎮定的走了進去。
密碼還是原來的那個,她一進去就聞到濃重的酒氣,不過沒有想像中的見到一個醉鬼,滿地的酒瓶。客廳還算整潔,酒氣大概是之前遺留的。
“和顧衡之訂婚開心嗎?”
冷不丁的一句話讓簡冉紓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簡封昱站在客廳的一角,負手而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簡封昱一步步的走到她的面前,直盯着她的面容,黑色的眼睛裏有**在翻騰,“簡冉紓?我還是該叫你瑾瑜?”
簡冉紓沉默不語。
“你是有多狠心多恨我,現在還不肯承認?”簡封昱眼睛赤紅,雙手緊緊的握住她的肩,“蘇瑾瑜,你說啊!你承認啊!”
他整個人都魔怔了,三百多天的自責,三百多天的懷念,有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將他壓得喘不過氣,閉上眼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她的那句“我恨你”。而罪魁禍首明明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連喬洛都知道了,卻還將他瞞在鼓裏,甚至和別的男人談婚論嫁。
這比一把刀子插在他的心頭更痛。
他像一頭受了傷的困獸,連眼圈都紅了,如果是曾經的蘇瑾瑜,早已心疼的撫平他不開心的眉頭。可現在的簡冉紓,滿心滿眼裏都是她的未婚夫,看了只覺得悲哀。
人生三大苦,求不得、怨憎會、愛離別。時光兜兜轉轉,以前的她求而不得,想離開卻捨不得,還牽挂着那些逐漸被消磨的往昔情分,只好得過且過,有一日算一日,現在輪到了簡封昱。
簡冉紓撥開他的手,淡聲承認,“我是蘇瑾瑜。”
簡封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的親口承認給了他極大的希望和喜悅。他還以為簡冉紓還會裝傻充愣各種推搪,但他現在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簡冉紓的身份,讓她不得不承認。
然而下一秒簡冉紓卻將他的那點高興盡數潑滅,“但那只是曾經。簡封昱,我現在只是簡冉紓,顧衡之的未婚妻,我和他互相愛慕,我們很幸福……”
“不要和我提別的男人,我不相信!”
簡封昱根本不接受,緊緊的攥住她的手,“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瑾瑜,我們重新來過,我保證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好不好?”
他的語氣小心翼翼的,帶着些許祈求,把姿態放得很低,根本不像那個在商界翻雲覆雨的娛樂巨子。在愛情面前,無論是凡夫走卒,還是卓越精英,都不能免俗。
簡冉紓嘆了口氣,言語堅定,“簡封昱,我這次來,不是想跟你敘舊情。只是想和你說,我們已經過去了,我不否認我們之間有過感情,但我們之間的矛盾也很深,哪怕沒有那場槍擊,我也會提出離開。”
簡封昱堅持道:“我不相信,你是在賭氣,我們在一起整整十年,數十年的情分,你和顧衡之才認識多久?一年?呵,我不信你會喜歡他。”
他認定了簡冉紓會和顧衡之在一起,只是一時的迷戀,一時的生氣,又或是自我安慰。他不敢想像也不接受簡冉紓已經移情別戀。
簡冉紓輕笑了笑,說道:“白頭如新,傾蓋如故。我只遺憾沒早些遇到他,偶爾想起以前,都覺得是一場不太美麗的夢。”
簡封昱的薄唇顫抖,“我……”
簡冉紓打斷他那些要補償,會悔過的話語,“我不需要那些所謂的補償,你不虧欠我,一切都是願打願挨,現在我抽身出來了,也希望你能走出來。”
“最後的那句‘我恨你’,我收回。”
沒有愛何來的恨。現在的簡冉紓選擇真正放下了,那些出於對他的冷漠無情產生的恨意和不甘自然隨之煙消雲散了。
簡封昱臉色煞白,眼眶濡濕。他嘴唇動了動,竟發現自己沒有挽留蘇瑾瑜的條件,金錢、地位、名分……他所倚仗不過是她的愛,而當蘇瑾瑜將這僅剩的愛收走時,他就一無所有了。
可是,當遺失的珍寶重新出現,哪個男人又會拱手他人?
簡封昱抿着唇固執的道:“我們會回到從前。”
簡冉紓甩開他伸來想要觸碰她的手,“簡封昱,先不提我已經訂婚了,你拿什麼說這句話?你的法定妻子,給你生了兒子的情人,還是我們之間可笑的兄妹關係?別搞笑了。你哀傷緬懷,看似情意深重,可你娶妻生子,藉著趙家拓寬簡氏的領域,哪個落下了?”
“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從前’,還是別噁心我了!”
簡封昱拳頭握緊,“我沒有碰過趙雨綺,和她結婚只是交易,柳詩白是個意外,而你,也根本不是我的親妹妹。”
“我不想聽你的解釋,這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今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兩不相干。”
簡冉紓決絕的切斷兩人之間的所有關係,就轉身離開。
簡封昱從背後緊緊的抱着她,雙手都在顫抖,滾燙的眼淚滑過瘦削的臉龐,“瑾瑜、瑾瑜……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一起去國外。了,我做你的專屬經紀人好不好……”
這個男人生而高傲,哪怕遇到再大的難事也不會低頭,如今卻為了消逝的感情用了“求”之一字,甚至拋掉自己的事業。
淚水從他的下巴滴落,砸在她的額頭上,簡冉紓心頭微顫,卻再沒有一絲心動和軟和。
曾有合作的大導演說她是至情至性的冷酷之人,話雖然矛盾,可用來形容簡冉紓再合適不過。她心裏有你時,你在她眼裏就是全世界,旁人都是過客,你的一個皺眉她都在乎,都心疼。而當你被剔除了她心裏佔據的位置,無論你們相識了一年還是十年,你和過客都沒什麼兩樣了。
你所倚仗的,沒有外物,只有她的愛。
這顯然是有些病態的,不過娛樂圈裏真正的戲瘋子可比簡冉紓更過界,談過數不清的戀愛、迷戀玩命的極限運動、沉迷在角色扮演中無法自拔……顯得簡冉紓就正常了。
簡冉紓一點點將他顫抖的手指掰開,回頭淡聲道:“簡封昱,就當做蘇瑾瑜已經死了,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以後好好對待真心對你好的人。”
“祝你幸福,再見。”
簡封昱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腦袋一片空白,一下子失去了追上去的力量。
他總算明白蘇瑾瑜聽到當初自己訂婚的消息,為何倉皇失望,現在他也嘗到了這種苦澀的滋味,彷彿悲哀到了心坎。但他還是不願就此放手,用他的餘生來彌補這個過錯。
等簡封昱反應過來,就立刻追了上去。
簡冉紓沒想到能輕易甩開簡封昱,心裏一陣鬆快,開始想家裏的顧市長肯定要炸毛了,不割地賠償一番肯定安撫不了他這顆獨守空閨的心。
已經炸毛的顧衡之看到簡冉紓發來的立刻回來的短訊,放下了一直懸着的心,摩拳擦掌着等回來以振夫綱。
簡冉紓沒注意到暗處的一角,一雙恨她入骨的眼死死的盯着她。
……
晚間郊區的車輛不多,道路寬闊,簡冉紓很快注意到後面有輛車子似乎一直跟着她,是一輛中型suv,也看到後面綴着一輛黑色蓮花,是簡封昱的車子。
簡冉紓蹙了蹙眉,踩油門加快了速度。
後面的兩輛車子也都提速。
簡冉紓隱約感到不對勁,但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就見後面的suv提速到了極致,遠超規定的限速,像離弦的箭沖了過來——
這行跡分明是衝著她來的,非常詭異,簡冉紓當下有種不好的預感,心跳加快。
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做出任何反應,車子就被頂出了防護欄,安全帶和氣囊很好的保護了她。因為顧衡之的車子經過特殊改造,衝擊力不大,她甚至沒受到一點傷害。
但耳邊卻響起了“砰——”的一聲巨響。
簡冉紓被震得眩暈,在車裏懵了幾秒,然後趕緊打開車門,沖了下去,抬眼便看到簡封昱的蓮花車翻倒在路面,車身被撞得凹進去,面目全非,汽油慢慢的滲出來,染黑了地面,也許還夾雜着鮮血,裏面的人不知情況如何。那輛中型suv也同樣不忍睹目,車身凹陷,但因為體型比蓮花大,沒有翻車,內里情況還算好。
當看到前面那輛不對勁的suv朝簡冉紓撞去時,簡封昱完全是靠本能,將速度提到最大,撞開了suv。
簡冉紓怔楞了幾秒,直到聽見旁邊有停下的車主道:“媽啊,好慘的車禍,不知道死沒死人,老婆趕緊報警!”
但路人的好心也僅止步於報警和呼叫救護車,畢竟高速路上車禍可不是好圍觀的。
簡冉紓反應過來,跑到簡封昱的車子旁,用力的拉了拉車門,卻紋絲不動。
黑暗裏,視線透不過蛛絲裂紋密佈的黑色車窗,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情況如何,簡冉紓心跳得雜亂無章,拍打着車窗,大聲喊道:“簡封昱!簡封昱!你回答我!”
簡冉紓雖然對他已經沒有感覺,形同陌路了,也曾經恨過他,可從未有過讓簡封昱死於非命的念頭。
尤其是這人還是為了她。
她的手都抖了起來,心亂如麻。
車內只傳出一陣微弱的咳嗽聲,卻讓簡冉紓眼睛亮了。
她費勁兒將副駕駛座的車門拉開,看到簡封昱滿身是血的卡在裏面,但總算還有意識。簡冉紓聲音發顫,“你怎麼樣?”
簡封昱臉色煞白的搖搖頭,嘴裏又嘔出了一口血,聲音細碎微弱,“瑾瑜,我欠你一條命,現在我還給你……這樣,我們還能不能回到……以前?”
簡冉紓六神無主,漆黑的眼睛沁着水光,倉皇的握着他伸來的手,“不會的,不會的,簡封昱,你不會有事的,救護車馬上就到了。”
簡封昱咳嗽不止,血水似乎可以從他的身體的各個部位不斷冒出來,簡冉紓看得心驚,眼淚模糊了視線,可除了等待救援,沒有別的辦法。
他的神色越來越萎靡,簡冉紓生怕他就這麼睡過去了,努力找話題提起他的精神,“簡封昱,你還記得跟我說過,娛樂推向荷里活,還要將簡氏的領域遍佈全中州嗎?你還沒有達到一半的目標……”
“是啊,我是說過。”簡封昱的聲音低迷,“……可我後來才發現,失去了愛人,那些目標,那些成就,根本不值一提,我一點都不開心。”
人為什麼總是在擁有時,不懂得珍惜。簡封昱不止一次在心裏唾棄怒罵自己。
“的時候,遇到很多麻煩,心情不好沖你發脾氣,紳士就撓我,你看着我和貓笑,當時一點脾氣都沒了。還有我喝酒喝到胃出血,你又急又氣,罵了我又躲在病房外哭,我都看到了……”
他當時覺得蘇瑾瑜對自己可真好,像個傻瓜一樣,熨帖了整顆心。
可是,都是從什麼時候變了的?當手中的權利越來越大,他膨脹的野心和**也隨之越來越大,他越來越看不到陪着自己一起從青澀變得成熟的蘇瑾瑜。
他一直都認為,沒了蘇瑾瑜,還會有趙瑾瑜、宋瑾瑜,娛樂公司里最不乏長得漂亮的女藝人,溫柔的、甜美的、清冷的……只要他想,這些女人都會趨之若鶩。蘇瑾瑜是可以被她人取代的,最大的不同就是多跟了他幾年。
後來失去了才發現,蘇瑾瑜是唯一的,無可替代的。
可錯過的,終究是錯過了。
簡封昱額頭、嘴角的血不斷湧出,聲音恍若蚊蠅,“我好後悔……還好你又回來了……瑾瑜、瑾瑜,如果我還活着,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重新在一起,我會永遠對你好……”
簡冉紓淚眼婆娑,哽咽着,“只要你活着……”
“好,只有活着才能談以後,咳、咳……我不會死的……”
……
那輛撞到防護欄的suv車子動了動,因為引擎損壞,無法啟動,女人氣憤的臉都扭曲了,配着鮮血淋漓的面容,活脫脫像地獄裏走出的惡鬼。
受到了那麼大的撞擊,女人的情況雖然比簡封昱好,但也好不到哪裏去,全憑一腔怒火支撐着。
她翻出一把尖銳的刀子,緊緊的握在手裏,打開車門一瘸一拐的衝著簡冉紓的方向走去——
女人惡毒的眼神猶如實質,恨不得將簡冉紓立刻置之死地。
簡冉紓看着越來越虛弱的簡封昱,根本沒有注意到後面步步緊逼的危險。她內心慌亂一片,忽然被簡封昱猛的推了過去,女人的那一刀落了空。
簡冉紓被突如其來的大力推到了一旁,嚇了一跳,注意到這個面容扭曲的女人,以及她手裏閃着寒光的匕首。
“柳詩白?!”
這個女人正是被簡封昱藏在小島上生育的柳詩白,剛生產的她身材有些變形,但那張標誌性的花旦臉還是能讓人一眼認出。因為剛遭遇過一場車禍,她滿身是傷,米色的衣裙沾滿了鮮血,像一個血人。只是流了那麼多血,她竟然還能走動。
柳詩白完全是憑一腔怒火,才吊著這一股勁兒。
她殷紅的眼睛瞪着簡冉紓和簡封昱,瘋狂的舉着刀子,“簡封昱、簡冉紓!你們害我身敗名裂、骨肉分離,我今天就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她搖搖晃晃的沖向簡封昱,血色的眼眸滿是陰鷙,“簡封昱,你可真無情,一片真心被你踐踏也罷了,就算看在我為你生了個兒子的份上,也不該如此對我!”
柳詩白舉刀刺向簡封昱的心臟,笑容詭異癲狂,“天之驕子沒想到有今天吧!”
簡封昱推開簡冉紓已是極限,被困在車廂里的他根本無力躲開這一刀,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刀子逼近——
瀕臨死亡的這一瞬間,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什麼都沒想。
只是慶幸這次保護了蘇瑾瑜。
然而並沒有想像中的刀刃沒入心臟,只聽“砰——”的一聲,柳詩白從嘴裏嘔出一口血,瞪大眼睛癱倒在了地上。
簡冉紓握住槍支的手發抖。
像無數影視作品一樣,警察總是在最後的時刻才姍姍來遲。
------題外話------
簡總也蠻可憐的~只是錯過了。
完結倒計時走起!躺平任揍嚶嚶嚶
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