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寇仲和徐子陵
揚州南門的膳食檔口中容納了大隋各地的着名飲食,這其中又以老馮的菜肉包子最是有名。加上專管賣包子的老馮小妾貞嫂,生得花容月貌,更成了招徠生意的活招牌。
今天老馮的包子鋪前像往常一樣擠滿了人,讓周圍的商販一個個看紅了眼。當老馮由內進的廚房托着一盤熱氣騰騰的菜肉包交到鋪前讓貞嫂售賣時,等得不耐煩的顧客紛紛搶着遞錢。一盤盤熱騰騰的讓人流口水的包子,幾下就賣光了,而鋪前仍然等了許多的人。
貞嫂正忙得香汗淋漓,驀地人堆里鑽了個少年的大頭出來,眉開眼笑道:“八個菜肉包子,貞嫂你好!”這少年一邊望着裏面的老馮,一邊故意弓着身子,顯得比其他人都矮了半截,形態惹人發笑,看樣子是他怕給老馮看到,而且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幸好他的長相非常討人喜歡,雙目長而精靈,鼻正梁高,額角寬闊,嘴角掛着一絲陽光般的笑意。若非臉帶油污,衣衫襤褸,兼之有些臉青唇腫,長相實在不俗。現在嘛!就教人不大敢恭維了。不過,總的來說還是一個不錯的人物。
貞嫂見到他,先擔心的回頭看了眼在內進廚房忙個不停的老馮和惡大婦一眼,見他們看不到這邊的情況,才放下心來。她一邊應付其他客人,一邊假作嬌嗔道:“徐子陵,你沒錢學人家買什麼包子?”那叫徐子陵的少年陪笑道:“有拖無欠,明天定還你。”
貞嫂橫了他一眼,明顯不相信他,徐子陵也知道自己的信用實在不怎麼好,只好乾笑着撓撓頭。貞嫂無奈的笑笑,以最快的手法執了四個包子,猶豫片刻又多拿了兩個,塞到他手上,低聲笑罵道:“這是最後一趟,唉!看你給人打成了甚麼樣子。”
徐子陵一聲歡呼,接過包子就退出人堆外,腰肢一挺,立即神氣多了,得意洋洋的向一個方向走去。橫里一個健壯少年搶了出來,探手抓起一個包子,往口裏塞去,含糊不清道:“是否又是最後一趟呢?”兩人顯然是認識的,徐子陵不答,只是抓起包子往嘴裏送。
只見那少年年紀略大,肩寬膊厚,頗為粗壯,雖欠了徐子陵的俊秀,但方面大耳,輪廓有種充滿男兒氣概的強悍味道,神態漫不在乎的,非常引人;他的眼神更是深邃靈動,絕不遜於徐子陵,使人感到此子他日定非池中之物。當然這是以後可能發生的,現在他的衣衫東補西綴,污穢之極,比小乞丐也好不了多少,證明他現在混得真是很慘。
他叫寇仲,和徐子陵都是現在揚州城裏的兩名小混混,靠扒竊為生,言寬就是他們的上司。只因他們的父母家人均在戰亂逃難中被盜賊殺了,變成無父無母的孤兒。而兩名小子湊巧碰在一起,意氣相投,就此相依為命,情逾兄弟。年紀較大的寇仲今年十七歲,徐子陵剛滿十六歲。他們最大的夢想就是去投靠義軍,然後成為大將軍或丞相之類的高官,為此他們偷偷的藏下扒來的錢做盤纏,結果被言寬狠狠的揍了一頓。
徐子陵看了一下最後一個包子,沒有再拿,皺眉道:“不要說貞嫂長短好嗎?現在揚州有多少個像她那種好心腸的人呢?只可惜她娘家欠了銀兩,老爹又視財如命,才把她賣了給臭老馮作小妾,老天爺定是盲眼的。”寇仲撇撇嘴,拿起包子剛要吃,卻突然一愣。
徐子陵發現了寇仲那奇怪的表情,不由大奇,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驀地發現在包子鋪旁邊的一塊空地上,正坐着一個和自己年紀彷彿,衣衫也一樣襤褸的少年。那少年明顯是剛剛到那裏的,正用一雙漂亮的鳳目好奇地看着寇仲和徐子陵。
三人目光相遇,那少年對他們微笑一下,寇徐兩人只覺這少年衣衫襤褸,但一雙眼睛,卻炯然發著亮光,使得他看起來十分的討人喜歡。很快,兩人都被那少年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寇仲看着這個和他們差不多的少年,心中不由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他立刻走到少年面前,將手中的包子遞給那少年,示意他快吃。
那少年正是在市集裏閑逛的花無缺,他無意中發現了寇仲和徐子陵,以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這兩個人的不凡之處,心生好奇,所以才多注意了他們一會。沒想到寇仲竟然會把他當做和他們一樣的小混混,還給他自己最後的包子吃,實在是不容易啊。
花無缺有些好笑有些感動的看了寇仲一眼。俗話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面對寇仲這種行為,花無缺心中有些淡淡的暖意湧出,他接過包子,然後在寇仲那有些心痛的表情中,慢慢的吃了下去。別說,味道還不錯,吃過無數美食的花無缺暗暗讚歎。
“謝謝!”花無缺對着寇仲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寇仲和走過來的徐子陵在他笑容之下竟然微微失神,被花無缺那近乎完美的笑容給迷倒了。“我叫寇仲,他叫徐子陵,你呢?”寇仲和徐子陵果然不錯,只是稍微失神就蘇醒過來,然後寇仲一臉好奇的問道。
花無缺說:“我叫花無缺,第一次來揚州,幸會!”寇仲和徐子陵念叨了幾遍,然後都開心地笑了起來,自來熟的兩人坐到了花無缺身邊,和他說起話來。寇仲的搞怪,徐子陵的機靈,花無缺的博學,使得這個角落裏充滿歡聲笑語,再加上三人都是天生的不凡,彼此之間都有不少的親切感,只一會兒,三人便熟絡了。
寇仲摸着肚子,嘆息道:“唉,又餓了,剛剛的包子有些少了,子陵,你再去弄幾個吧?”
徐子陵白了他一眼道:“說什麼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貞嫂冒着風險給我們包子,怎麼可以老是麻煩她,要是讓老馮發現就糟了,我可不去。”
寇仲無語,他也知道不能這樣,可是正當長身體的時候,餓肚子的感覺實在難受。
這時,花無缺笑道:“既然你們請我吃包子,我也請你們吧!”寇仲瞪大眼問道:“你有錢嗎?”花無缺一愣,他倒是忘了,自己現在可是身無分文啊。金錢啊,以前不覺得,他現在終於了解它的可貴,生活中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金錢了,因為它幾乎可以代表一切。
花無缺想了一會,站起來對寇徐兩人說了一下,然後就消失在人群中。
寇仲和徐子陵只好在那裏等着他,看他準備搞什麼鬼。大半個時辰之後,花無缺回來了,他身邊只有一個奇怪的大布袋,裏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裝了些什麼,寇徐兩人好奇心大起,難道袋子裏裝滿了食物嗎?一大袋子啊!兩人同時流下口水。
花無缺沒有理這兩個得了妄想症的傢伙,這袋裏的東西可是他找了好長時間才從一個廢棄的荒宅找的。他在寇徐兩人垂涎的目光中,小心地從那個極大的布袋裏,取出一塊塊磚頭,不錯是磚頭,而且看起來都是些殘缺的,讓等待的寇徐兩人差點沒暈過去。
花無缺將轉頭謹慎地放到地上,搭成一個小灶,雖然只是幾塊磚頭,但他卻極為小心地搬弄着,像是生怕碰壞一些似的。寇仲徐子陵兩人心裏更加奇怪,一時忘記了飢餓,只是眼睜睜地望着花無缺,希望花無缺解釋一下。
花無缺無視他們的目光,只是繼續做自己的事,兩人只見花無缺又從布袋裏面,取出一些乾柴枯枝放在外面,然後又在那磚頭搭成的小灶裏面生起火來。
過了一會,火生着了,他取出一口破舊的鐵鍋,架在灶上,又拿了個破舊的小水桶,跑去弄了一桶水,倒在鐵鍋里,然後就坐在一邊等着。
這時不但寇徐兩人好奇地望着他,一些提着菜籃的老嫗、婦人,甚至是貞嫂、老馮和那大婦也停下買賣,和買包子的人一起在旁邊站着,都想看看這少年究竟弄着什麼把戲。
花無缺卻是視若無睹,依然從容自若的盯着鐵鍋。少頃,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個藍布包來。在強烈的好奇心之下,寇仲和徐子陵伸頭看去,只見花無缺極為小心而謹慎地打開那藍布包,眾人看去,裏面竟還是個布包,再翻開還是布包,如是三五次,最後一個小小的布包解開后,眾人終於看到裏面的東西竟是一隻銅製的手鐲,很普通的手鐲。
真是令人失望啊!!人們不禁開始低語起來,猜測着這少年究竟在幹什麼,這個手鐲又是什麼東西?只見花無缺用兩根手指捏起銅鐲,放到眼前仔細地看了兩眼,彷彿對待珍寶一樣。然後他又仔細的擦了擦,然後緩緩放在鍋里,水面起了個漩渦,銅鐲瞬即沉到鍋底,
然後花無缺眼望在鍋里,根本望也不望圍在他身前的人群一眼。老馮的大婦終於忍不住心裏的好奇心“喂”了一聲,問道:“少年人,你這是在幹什麼呀?”花無缺目光一抬,嘴角做了個非常輕蔑的表情,冷冷道:“煮湯。”婦人的眼上都瞪圓了,接口道:“煮湯?”
她用那隻肥厚的手掌,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再向鐵鍋瞪了兩眼,驚詫地接着道:“用這隻銅鐲煮湯?”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
花無缺嘴唇往下一撇,似乎再也不屑回答她的話,輕輕地點了點頭,閉起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