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女嬰之死
夏花根本不為所動,凡事有因才有果,孔秀枝是活該,可蘇九娘軟了心腸,再加上夏之榮不顧重傷未愈跪倒在蘇九娘面前,蘇九娘實在抹不開情面,方去了夏花跟前說了個情兒。
夏花正想蘇九娘好了傷疤忘了疼,這麼快就心軟了,這孔秀枝一次次的冒犯她等同找死,她不可能一次次的饒過她,誰曾想到了第三天早上,孔秀枝暈倒在夏花家的屋前,村裏的大夫一診治她竟然懷了身孕。
夏花就算再憎惡孔秀枝也不會為難一個還末出世的嬰孩,方忍了這口氣,再加上,近日她實在抽不出多餘的時間來搭理孔秀枝的哭訴,因為卿如塵弄來的小女嬰眼見着就要死了reas()。
那小女嬰幾日未吃,不管喂她什麼她都會吐出來,有時候強行灌一些水,她也要吐出來。
即使卿如塵醫術了得,也無法醫得這小女嬰,唯有施針灸之術續着女嬰幾日性命,這幾日,他是少有的話少,又因為自己一時的舅之舉反差點害了夏花,他這心裏頭很不是滋味,有時候連看夏花的勇氣都沒有。
夏花雖然沒有半點照顧嬰兒的經驗,但這小嬰兒也只有待在自己懷中才能稍微安然一起,若換作了別人抱,那臉不是憋的紫漲,就是扭曲的難看,反正就是一副痛苦到極點的樣子。
蘇九娘為了這不相干的小女嬰流了許多眼淚,雖急的要死卻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要死去。
郭魃更是每日晚上都過來守着夏花,她生怕佟莫牙狗急跳牆要來搶這小女嬰,小女嬰死了拉倒,可不能傷了夏花姐姐,她本想直接把這小女嬰弄給佟莫牙,可又知道夏花精明無比,有着一雙洞悉人心的眼睛,她又不大敢,生怕這樣一弄,夏花姐姐從此再不會理她了。
這一晚,夏花抱着氣息奄奄連名字都還未取的小女嬰發獃,不知怎的,她竟有種心酸酸的感覺。
襁褓中的嬰兒已瘦如皮包骨,若是乍辣辣瞧見還覺得有些嚇人,小小的身子已蜷縮在一起,一雙小眼睛緊緊閉着,唯有出氣的份兒。
“寶寶,你若不是和我同路之人,只是純粹的一個小嬰兒,又為何寧可餓死也不肯吃東西,生存是人之本能,你怎會連這本能都不要了。”夏花一聲嘆。
小嬰兒眼皮微動了動,乾巴巴的小嘴兒也微動了動。
夏花蹙着眉頭看她,又繼續道:“你若和我是同路之人,就不是一個純粹的小嬰兒,你該懂得薊活就該好好的活,又為何要絕食自盡,你實在是叫人看不懂……”
小嬰兒的眼皮又動了動,終於睜開來了,一雙小眼沒什麼焦點的朝着夏花方向望了望,頭微朝着夏花的懷裏動了動,小嘴兒也跟着動了動,發出小貓一般的嗚咽聲。
夏花心頭一喜,想着這小女嬰怕是想通了,趕緊放下小女嬰,又是將人奶了,又是將米糊了,然後又抱起小女嬰拿勺喂她米糊,小女嬰不張口[]了,然後又喂人奶,小女嬰還是不張口。
夏花愁苦的看着小女孩,頹然萬分道:“你這不是自尋死路么?你再這樣,將我的耐心都磨光了。”
“哇哇……”小女嬰又小貓聲的嗚咽兩聲,迴光返照的似的有了些力氣,頭往夏花懷裏又拱了拱,小嘴兒吧嗒兩聲,啜成尖兒像是要吃什麼,乾瘦成小枯枝的手兒拼力的在夏花胸前揮了兩揮。
瞧着小女嬰的樣兒,她一下想到了什麼,這幾日,這小女嬰每每往自己懷裏鑽,她也沒往那方面去想,難道她想吸的是自己的奶,可是自己只是個還未滿十四的姑娘,哪裏來的奶。
又見這小女嬰如此依戀自己,她甚至異想天開到這孩子莫不是未來自己將要生下的孩子,這孩子不知遇到了什麼事兒重生的別人身上,就算真有這樣的事她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反正她都能穿越了,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不然,無法解釋自己怎會對這樣一個丑巴巴的小女嬰產生一種莫名的疼惜之情。
不過若真的是重生,這小女嬰怎會不肯吃東西,難道她還想借死來回到原來的地方,這有可能嗎?
搖一搖頭,只覺得自己想的太過於玄了reas()。
“哇哇……”小女嬰又往她懷中動了兩動,小嘴兒不停的啜成尖兒在她懷裏覓來覓去的。
猶豫又猶豫,夏花終是對這小女嬰狠不下心腸,解開了衣襟,小女嬰果然像餓狼見到食物一樣,小嘴兒一歪就自動尋了上去,使盡全身力氣大口大口吧唧吧唧的吮吸着,雖然吮吸的全是空的,小女嬰好像根本不介意,咬住了就不肯鬆口。
“花兒,你在做什麼?”一個冷氣森森的聲音驀地傳來。
蕭絕飄進夏花屋的時候就看見美人懷抱一個丑的要死的小嬰兒,衣衫半解露出潔白如玉散發著淡淡光澤的半痕雪脯,而那個小嬰兒嘴巴還在吮吸着。
夏花臉上一紅:“我在餵奶啊,你看不到啊!”
他臉色陰沉的想要殺一般,直接拎起裝着小女嬰的襁褓就要扔出去。
夏花將衣襟一拉,急呼一聲:“蕭絕,她不過是個小嬰兒,還是個女嬰兒。”
“女嬰也不行!”蕭絕瞪着夏花,眸光幽幽的看了那小女嬰一眼,臉上陰雲密佈。
“哇……”小女嬰貓叫兒似的又嗚咽一聲。
“她都快死了,難道你還要跟一個將死的小嬰兒計較。”夏花有些憤怒的回瞪着蕭絕。
蕭絕為了能有命多陪夏花幾日,耐着性子閉關了幾日,在閉關期間每日還要承受切膚放血之痛,他甚至無法睡覺,整夜整夜的將身體泡在葯桶里,頭上,額上,身上到處都扎滿了銀針,以解身上的一點點毒鎮住身體裏日漸活躍的蠱毒。
那樣的痛常人無法忍受,而他卻痛到麻木,他不怕痛,就是怕見不到她的日子,那樣被關在一個小房子裏承受着整夜整夜的孤寂。
從前,他不怕孤寂。
如今,他害怕孤寂,沒有她在身邊的孤寂。
閉關期間,他早已安排好一切,派人秘室監視了郭魃守護夏花,那一晚,即使郭魃不陪在夏花身邊,那個佟莫牙也不會傷到夏花。
不過他一時半會拿郭魃無法,他派出去跟蹤郭魃的人從未發現郭魃有任何異樣,所以他只能藉機試探郭魃,令他不明白的是,郭魃確是護了夏花,難道龍魂玉那幽幽藍光提示有誤,郭魃那丫頭是真心待花兒的。
如果他死了,有這樣厲害的人真心護着花兒也好,只是怕就怕這人並非真心,而是帶着某種不可知的目的,到時就真的要陷入絕境了。
經過這幾日的閉關拔毒,他幾乎蛻了一層皮,換了一層骨,全身無一處不痛。
只是強大的思念蓋過了這身體的痛楚,他終是忍不住思念來看她了,只是不想一見到她,她竟然在給一個小嬰兒餵奶。
她都沒有餵過他,竟然餵給旁的人,即使是一個女嬰,一個將死的女嬰也不行。
她的人,她的心,她的身體只能是屬於他的,頂多到時他大方些,等他二人成婚生了孩子之後,勉強的讓她給孩子喂餵奶,別的人想也不能想reas()。
可他算盤打的如意,人家花兒早已將這初奶獻給旁人了,他怎能不生氣。
夏花不了解他的生氣,她覺得他莫名其妙,不過就是個小女嬰般了,雖然她的行為確有不妥,可是人之將死,這一點點要求都不能滿足她么?
更何況,她對這女嬰隱隱的就有一種好感,一種來自天然母性的憐惜,她這個人冷酷慣了,連郭魃護她多次,她都可以冷心以對,如今她對一個小女嬰產生這般憐惜之情實乃難得,連她自己都不甚明白。
不過她清楚的是她骨子裏住的是個三十歲的女人,而不是十三歲的夏花,她不是生在古代,沒有古代這封建的思想,更不能允許自己的男人有這般的大男子主義思想。
一時間,四眸相對,卻是劍拔弩張。
他的手裏舉着襁褓。
她冷着臉着盯着他。
“哇哇……”襁褓里的嬰兒又哭了兩聲,小臉兒已經憋的發紫,小唇兒也失了顏色。
蕭絕看着夏花絕決而又冷冽的眼,終是嘆了一口氣,默默的準備將小女嬰交回到夏花手裏。
其實,他早就知道,在她面前,他只有臣服的份。
“姐姐,姐姐。”郭魃嬌柔柔的聲音傳來,小人兒很快就飄進到了房裏
白嫩紅潤的小臉上盪着絲許不快,瞪着蕭絕道:“叔叔,你究竟是個什麼意思,派人在半道截我?”
蕭絕本不喜歡自己和夏花獨處的時候會冒出這個小精怪似的郭魃,所以命了四大使者牽制郭魃。
微微收回舉着嬰兒的手,他冷笑一聲:“你來的倒快?”
郭魃小小的身子凌空一躍,小腳兒一擦,一絲紅縷直纏上蕭絕手中的小女嬰,她輕喝了一聲:“叔叔,你還不放下寶寶,寶寶是姐姐收養的孩子,難道你還想弄死她不成?”
蕭絕微向後退了一步,指尖凝出一道白光,白光一閃,將纏包嬰孩的紅縷絲切斷開來。
“哇——”的一聲,在白光閃現的時候,小女嬰發出平生最尖銳最凄厲的哭聲,這一聲哭之後,瞬間就陷入凝膠般的沉寂。
夏花心裏一咯噔,已感覺到這小女嬰怕是真的死了。
郭魃不依不饒,將小鞋子磨的響。
夏花臉帶急色,隨之道:“住手!把寶寶還我。”
“叔叔,你還不把寶寶還給姐姐。”郭魃停止了動作,人一落地便立到蕭絕面前,抬頭看着蕭絕,漆黑的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狡黠的光。
待蕭絕將小女嬰還給夏花之時,那小女嬰已無生息,夏花探手一摸,小女嬰全身冰冷,卻是死了,臉上還有一道血紅的傷口。
“是你,叔叔,是你是不是?”郭魃眼裏也逼出淚來,探出小手兒摸了摸小女嬰的臉,回頭恨恨的看着蕭絕,急聲指控道,“寶寶還只是個不足月的孩子呀,叔叔,你為何連個孩子也不肯放過reas()。”
“蕭絕,你太過分了!”夏花雖然知道這小女嬰將死,但她不願這小女嬰終是死在蕭絕之手,小女嬰臉上的作傷口竟還帶着蕭絕獨有的淡淡曼荼羅香氣,她冷眼逼視着蕭絕,心卻抽痛的要死。
“花兒,過分的是你……”蕭絕面無表情的冷淡,眼裏卻是掩蓋不掉的痛。
原以為,他與花兒走到如此相近的地步,她該是懂他,不想就因為一個來歷不明才相處幾日的小女嬰,花兒竟拿這樣冰冷怨恨的眼神盯着他。
他不能容忍自己在花兒心目中的地位還不如一個被人丟棄的女嬰。
夏花盯着他無情的臉,更加恨,咬牙一字一句道:“蕭絕,這孩子原本就要死了,可是她不該死在你的手上。”
“夠了,花兒。”蕭絕怒吼而出,眼神陰霾的看着夏花,頓了頓沉聲道,“我並沒有殺她。”
“可她臉上的傷是你弄的。”
“若我說這傷是她弄的,你可信?”蕭絕淡淡轉首,眼睛冷漠陰幽掃了郭魃一眼。
郭魃陡然將眼睛睜的極大:“叔叔,你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傷害寶寶。”她面帶委屈,又轉頭看着夏花道,“姐姐,你知道我的,我若想傷寶寶早就傷了。”
夏花抱着死嬰,心神煩難,緩緩蹲下身子抖擻着唇兒道:“究竟是誰所傷還有何意,她終是死了。”
“不,姐姐,你瞧……”郭魃興奮的伸出小手指着襁褓道,“姐姐你瞧,寶寶,寶寶她動了。”
夏花一喜,趕緊轉眸去看,果然看見小女嬰眼皮動了動,她摸了摸她的小臉,溫柔的喚了一聲:“寶寶。”
小女嬰眼睛驟然一睜,一雙小眼睛黑洞洞的,小嘴兒一蠕動,發出哇的一聲哭,似乎是扯到了臉上的傷口,那傷口滲出一絲血來。
夏花乍喜之下,並未發覺那小女嬰與先前有任何不同,只為她是命大活了過來,她正要拿手去撫一撫小女嬰的臉。
一聲厲喝傳來:“花兒,住手!”
夏花還未得及來作出反應,只覺身體乍然一空,蕭絕已將她懷中女嬰奪走,嗖的一聲那女嬰就被他無情的拋出窗外。
“叔叔,你你你……”郭魃指着蕭絕一連三個你卻說不出話來。
“蕭絕,你瘋了嗎?”夏花站起一身狠狠瞪了一蕭絕一眼,人已然飛奔向窗戶邊,頭外窗戶外一探,就看見一道灰暗灰暗的身影一閃即過,那張青灰青灰的臉夏花還記得,正是那佟莫牙。
“花兒,我看瘋的是你。”蕭絕陰幽的看着夏花的背影,又轉而微撣了一眼郭魃,郭魃笑嘻嘻的朝着他吐了吐舌頭,抄着兩手,一派天真得意模樣。
夏花再不想與蕭絕爭執,正要跳窗去追,一股強大的罡氣將她擊的往後退了數步,整個人跌撞在蕭絕的懷裏才停住了後退的步伐。
夏花回過頭,心中騰起熊熊怒火,怒視着蕭絕道:“蕭絕,我恨你reas()。”
“花兒,若恨讓你覺得痛快就儘管恨。”蕭絕垂首對視着她冒出火的眼睛。
剛剛那個女嬰明明死了,又突然睜開眼發了哭聲,那不是因為她活了過來,而是中了血蟲蠱,那傷口上滲來的也不是血,是血蟲,血蟲如血,四處遊走,此刻不僅女嬰臉上身上有,就連那襁褓上也難倖免。
一旦夏花接觸到血蟲,血蟲入肉生根,想拔除就難如登天,要受切膚針灸之痛,花兒這般嬌嫩,怎像他能受的這般苦楚。
夏花掙脫他的禁錮,猛地一轉身,憤怒的將拳擊在他的心口,厲聲道:“蕭絕,我絕不原諒你!”
“不原諒也是一種刻到骨子的里的記憶。”蕭絕陰幽的眼睛裏閃過一瞬的疼痛之色,忽然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冷冷道,“花兒,我若告訴你女嬰已死你信不信?”
她兩眼發紅,腦袋裏空白一片,原不該,她原不該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小女嬰對蕭絕產生這般滔天的憤怒,只是想着那小女嬰皺巴巴的臉,黑漆漆的眼,乾巴巴的小唇兒,還有着那種對她莫名的依戀,她就心痛,心痛到無法自已。
那還只是一個未足月的孩子呀!她即使再冷絕,也會痛了心腸,更何況她還照顧她數日,待那小女嬰已然有了感情。
她明明看到那小女嬰活了過來,怎會已死,她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的眼,他的眼那樣黑,那樣深,她無法探清他究竟在想什麼。
她咬着牙,吐出四個字:“眼見為實。”
“眼睛有時候也是會騙人的。”蕭絕臉上一派靜水無波,手卻鬆了,轉而拿手碰了碰她的眼角,想為她拭淚。
她突然往後一退,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打量着他半天,臉上表情複雜萬分,冷着嗓子道:“難道你想告訴我寶寶眼睛睜開是假的,哭聲也是假的,她死了,一個死嬰還會哭會睜眼。”
“叔叔,你想是說我和姐姐都是瞎子么?”郭魃歪着小腦袋,拿手摸了摸鼻子,眨巴着眼睛,又補充道,“又或者叔叔是把我們兩個當成了傻子?”
郭魃說著又向上走了兩步,將小小的身子默默的橫插到夏花和蕭絕的中間,拿臉對着蕭絕用她那滿是童聲的小嗓幽幽問道:“再或者是叔叔你只是想找一個借口,一個洗清你成為殺了寶寶兇手的借口,一個能讓姐姐原諒你的借口,”
郭魃髮髻上纏着的小紅絲帶隨着她的動作一搖一擺的,夏花盯着她的小背影良久,因為她始終對她心存疑慮,所以從不肯輕易信她,只是今日之事她親眼所見,寶寶的確是活了過來,而後又被蕭絕奪走殘忍的扔出窗外,最後被那個佟莫牙搶走。
在這樣強大的事實面前,她還有什麼理由去懷疑郭魃所責問的話。
她按捺住心裏翻騰的痛,陰沉沉的看了蕭絕一眼:“蕭絕,我必須去追寶寶,你若再敢攔,休怪我無情。”
“姐姐,你莫心慌,一定是佟莫牙賊心不死搶了寶寶要去煉丹,姐姐不用去追,不管寶寶是生是死,小妹必當盡全力將寶寶搶回來。”郭魃轉過臉,抬頭看着夏花,又上前扯了扯夏花的衣角,明亮無邪的眼中誠意拳拳,“姐姐,小妹不會讓你涉險,你能不能完完全全相信小妹一次?”
“不,我和你一起去。”
“花兒,你不許去reas()!”蕭絕沉聲一喝。
“是啊,姐姐,你知道的,小妹我一個人對付那佟莫牙綽綽有餘,你何必親自前去?”郭魃首次贊同了蕭絕的觀點,點了點小腦袋。
夏花轉了個心思,雖是盛怒之下,但也並未完全喪失理智,郭魃一心阻止她與蕭絕在一起,這當中若郭魃神不知鬼不覺的動了什麼手腳,挑撥她與蕭絕的關係也極有可能。
郭魃雖是小孩,但絕不能真拿她當個小孩,有時候她是天真純潔的,但有時候她老辣的叫人心驚。
她忍了心中急痛,終是點了點頭,打算暗中跟着郭魃,郭魃衝著她笑了笑,小身子一閃就沒了影兒。
“蕭絕,你還不走?”夏花雖恢復了一絲冷靜和理智,但對蕭絕所作所為並不能原諒,她的眼睛很冷很冷,聲音也冷如冰霜。
“花兒……”蕭絕想說什麼,卻抿住了唇深深的望了夏花一眼,輕飄飄道,“也好。”
一陣陰風打在夏花的臉上,她微微抖擻一下,待他飄然遠去,她毫不猶豫的追了出去,只是郭魃身形詭異速度又極快,若不是她身上的那股異香,她怕一時也難以追上。
寒風凜冽中她不知追了多久,只知她使出全身解數,調動了全身所有的異能才能讓自己在極速奔跑中不露出一點聲音。
終於,她遠遠看到郭魃的身影在一個頗具規模的大屋子面前停了下來,夏花心倏地一跳,這間屋子她知道,乃是秦家的另一處產業。
這裏與白頭村隔山而望,是個僻靜所在,有大片良田,栽種着大片果樹,這莊子遠離人群,居住着秦家的下人,專管負責照管這裏的田地。
小時候,她曾與秦嶺,念弟一起來這裏遊玩過一次,她到現在還對這裏的景緻記憶尤新,那是一年春天,桃花燦爛如層層粉霧,美的不像人間之境。
只可惜那一次遊玩很不高興,秦二夫人知曉之後不僅派人來捉走了秦嶺,還叫一個老嬤嬤將她和念弟姐大肆斥責辱罵一番,那從那一次起,她離秦嶺就更遠了,每每見到秦嶺,連話也不敢多說幾句。
此時夜空無月無星,夏花弓着身子悄悄而走近大屋,最後躲在靠近一顆大松樹的窗戶底下,有落葉打在她臉上,她渾不在意,只探出頭往窗內望去,屋內燈火搖曳,一個身着靛藍衣服的男子正對着窗戶肅然而立。
他有一副俊朗的面孔,一雙深隧凹陷的眼睛,還有那挺直微勾的鼻樑,正是秦嶺。
夏花連呼吸都屏息住了,連一絲活人氣息都沒,她怕自己被發現,卻也知道十有*會被發現,以她目前的異能等級根本無法與郭魃相提並論,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跟着郭魃很難很難,但這一次,她是用盡了全身所有的能力來跟蹤她的。
她能力至此,若真被發現也不能怨天由人,她暗暗潛伏在那裏,又見一個着青灰道袍的人緩緩踱向秦嶺,發出一聲冷笑,他笑的聲音極是難聽,依舊像小刀刮在玻璃上一樣。
笑完,他冷戾的罵了一句:“沒用的廢物!”
“咯咯咯……”郭魃銀鈴的般的笑聲頓時響起,這笑聲如此清脆,與那青灰道袍之人的笑相比簡直就是天籟之音。
郭魃很是不屑一顧的微微撣了一眼秦嶺,又看了看佟莫牙,嫩聲嫩氣道:“你自己就是個廢物,還罵別人reas()。”
“小師叔,難道你這次來又是想來壞我好事的?”佟莫牙的聲音有些兒發抖。
“你的事我還懶的管哩,只是那小女嬰是姐姐的心頭肉,我答應了姐姐一定要將她帶回。”郭魃聲音又甜又美,慢慢踱了過來,燭火打在她精緻的小臉孔上一時陰一時明,她只垂着眼,又漫不經心的繼續道,“佟莫牙,那小女嬰是死是活原也與我無干,只是姐姐想要的東西,就是我想要的東西,你還不乖乖把小女嬰交出來。”
“你,你不是十一口裏的那個鍋巴么?”秦嶺顯然已經愣住了神,他見過郭魃不至一面,只拿她當個小女童看,不想這小女童竟能在邪道佟莫牙面前如此放肆,不,不是放肆,簡直就是帶着一種命令的口吻跟佟莫牙說話兒。
郭魃轉頭看了一眼秦嶺,咯咯笑了兩聲:“喲,這位哥哥,原來你還認得我啊?”抬手扯了扯垂在肩膀的一縷頭髮,眨巴着晶亮的眼問道,“哥哥,你覺得我好看么?”
秦嶺素來是個溫和之人,在面對一個小女童的時候自然更是溫和,哪怕這個小女孩怪異無比,他的臉上也是極好的神色,點了點頭道了聲:“好看。”
“咯咯咯……”郭魃發出輕快愉悅的笑聲,跨着小步兒走到秦嶺身邊,伸手拉一拉秦嶺的衣角,眨巴着眼睛又問道,“哥哥,是我好看還是姐姐好看?”
秦嶺眉心盛滿疑惑,卻見她是來要那小女嬰的,他知道小花待那小女嬰好,想必這女童口裏的姐姐也就是小花了,不管這小女童如何怪異,從她的話里他能知道她待小花是極好的,這令他愛屋及烏的微對她產生了一點好感。
他有禮貌的用他那醇厚的嗓音道:“這世上的好看的美人各有各的好看,就如沉魚落燕閉月羞花,誰又能說出誰更好看些,小花自然是極好看的,你也很好看。”
郭魃笑的更歡了,拿手又扯了扯秦嶺的衣角,小臉蛋兒一揚,笑眯眯道:“哥哥,你真會說話,我挺喜歡你的,只可惜姐姐不喜歡你,若我是姐姐,我寧願要你做夫君,也不要那個可惡的冷冰冰像鬼一樣的叔叔做夫君。”
秦嶺臉上牽出一個苦澀的笑來,嘆了嘆道:“小姑娘,有些事無法強求。”
“別一口一個小姑娘,聽着生分,叫我鍋巴好了。”郭魃搖一搖頭,頓一頓又笑道,“今晚我沒功夫跟哥哥多說話,我怕姐姐等急了。”
郭魃頭一轉看向臉色不好的佟莫牙冷聲道:“怎麼樣?是乖乖交出來還是要我動手啊?”
佟莫牙弓着身子低頭朝郭魃行了一個禮,青灰的臉上扯出難看而乾巴的笑來:“小師叔,你這不是要有意絕我么?我若再煉不出丹,到時候上頭怪罪下來我不就要丟了腦袋么?”
“你丟不丟腦袋與有何干?”郭魃顯然有些失去了耐心,小腳兒不耐煩的搓了起來。
佟莫牙搓了搓手兒道:“若師侄死了,還有誰能幫小師叔練那葯去。”
“何葯?”郭魃怔了一下,眉頭一蹙,眼睛裏不自覺的閃過一絲期許之色。
“就是小師叔一直求而不得的葯啊!”佟莫牙垂掛下的倒八字眉微挑了挑,臉上露出一個僵硬的笑來,“小師叔那樣惦記我師父……”
佟莫牙眼裏冒出一個精詭的笑,便住了口手不再說話,郭魃臉上卻紅若煙霞,眼裏更是閃過詭麗而興奮的光芒,忽然臉色一沉,陰冷的盯着佟莫牙,冷聲道:“佟莫牙,你若敢騙我,我定將你碎屍萬段reas()。”
“小師叔,我佟莫牙就是敢騙千人萬人也不敢騙小師叔你,只要弄到了藥引子,頂多三個月,此葯即可煉成。”
“好,我就給你三月時間。”
“那……那個小女嬰之事……”佟莫牙說著又朝着秦嶺揮揮手兒道:“還木樁似的杵在這做什麼,我有些餓了,你弄些東西來與我吃。”
秦嶺眼角抽了抽,只能退了下去。
郭魃冷嗖嗖的一笑:“佟莫牙,你每晚吃那麼多女人,也不怕把牙硌碎了。”
佟莫牙嘻嘻一笑:“吃女人用牙做什麼,小師叔是過來人還用得着打趣師侄我。等師父有朝一日醒來喜歡上了小師叔,到時怕小師叔吃也吃不盡哩。”
郭魃冷眼白了一下佟莫牙道:“好噁心的話,你當我是你。”
“好好好,是我噁心,小師叔你心性高潔行了吧?”佟莫牙依舊是一副討好兒模樣,“那女嬰之事還請小師叔網開一面。”
郭魃動了動眉稍,想了想又問道:“那小女嬰都死了,你要的有什麼用,你不是告訴我死人沒了魂魄,練出來的丹也無用么?”
夏花一聽郭魃如此說心上一痛,原來寶寶真死了,可她怎會睜眼,她耐着性子又聽了下去。
“小師叔,你可不知那小女嬰不同與別人,她是死了,可一縷魂魄還在,只要在三日之內將她煉成丹交給上頭,到時自然會有好東西賞下來,到時幫小師叔煉藥的藥引子也有了。”
“好了,隔牆有耳。”郭魃從懷裏摸出一個小香囊朝着窗外擲去,冷喝一聲道,“出來!”
夏花一驚,心道自己終是功力不夠還是被發現了,想了想,她正要站起身來,就見一道黑影如電在瞬間閃入屋內。
夏花一看那黑影,已是心中一痛,原來他沒有走,原來他一直跟着自己。
“蕭絕,原來竟是你?”佟莫牙抖了抖身子,只站在郭魃身後,“你又來做什麼?”
“叔叔,你真是不乖,還跟到這裏來,你一路跟來,我原也不在意,只是有些話不該讓你聽去。”郭魃很是鎮定的看着蕭絕,又咯咯笑着道,“叔叔,今日被姐姐訓斥一番感覺如何?”
蕭絕靜靜的看着她,淡淡道:“你為了挑撥我和花兒,竟使了血蟲盅讓花兒誤以為那女嬰活了過來。”
“被你看出來啦,嘻嘻……”郭魃笑着聳聳小肩膀,將兩個小手一攤,有些得意道,“可惜姐姐看不出來哩,這會子她必是恨死你的,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傷害姐姐,所以就算你不把寶寶扔了,我也不會讓血蟲盅傷害到姐姐一絲一毫,只可惜……”
她伸手指着蕭絕更加得意道:“叔叔你呀,太沉不住氣了,你監視我這麼久,難道還不知我待姐姐確實是沒有二心的。”
蕭絕沉默了一會,眼中閃過一絲冷寂而幽深的光,伸手撫了撫唇淡聲道:“我不管你待花兒有沒有二心,我只知道像你這樣的妖孽原不該存在reas()。”
“哈哈哈……”郭魃像是聽了什麼大笑話似的笑的更加清脆無比,酣快淋漓,只笑的眼裏的淚都逼了出來,“叔叔,你好好笑,我是妖孽,那叔叔你又是什麼,我不該存在,那叔叔你就該存在?我們原本就是同一種人,連流的血都是相同的。”
“小師叔,你何必跟他廢話,這蕭絕若有本事對付你早殺了你,不如今日趁早我兩都在,一起聯手滅了他。”佟莫牙抽出腰間雪白的拂塵,手一揚就欲攻去。
不管是對他,還是對主上,蕭絕是個絕對的威脅,他早就該死了,偏一次次的死不掉,上次與紫流風聯合都未殺得了他,今日不妨趁着郭魃在一起殺了他,省得再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夏花一驚,她冤枉了蕭絕本是羞愧,如今更不能讓他一人置身險地,蕭絕對付郭魃一人已是平手,如今她怎能讓郭魃和這個佟莫牙一起對付蕭絕,她正要跳出,卻聽郭魃無奈的嘆息一聲:“我倒想殺了叔叔,只是不能。”
“小師叔,殺了她你就不用再擔心你那個姐姐跟他在一起,為何不能?”佟莫牙見郭魃不助她,心中一時泄了氣,他知道自己的斤兩,以他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對付蕭絕,只收了拂塵,不解的看着郭魃。
“佟莫牙,你好大的膽子,敢來問我!不要以為你能助我,我就不能殺你!”郭魃忽對佟莫牙露出了一副猙獰的面孔。
她早就想殺了蕭絕,一來是因為自己實力與他相當,一時間難以殺了得他,二來是因為她答應過那個老不死的,不能同室操戈,她才不在乎那個老不死的話,什麼狗屁同室,她沒有同室,她此生最恨的便是自己的身份,一個想想就令她作嘔的身份。
她不能殺蕭絕還因為蕭絕練成冥殺之技的人,歷代龍魂玉的主人沒有一個練成冥殺之技,所以無人能打開龍魂玉,而蕭絕就是迄今為止唯一能打開龍魂玉的人,而那個老不死的曾告訴過她,龍魂玉關係她的性命,若龍魂玉的主人一死,龍魂玉碎裂,到時她將屍骨無存。
她知道這些話或許根本就是那個老不死的胡扯出來恐嚇牽制她的,但她惜命的緊,不能不多留一個退路,如今龍魂玉在姐姐身上,她本想偷偷摸了來,只是姐姐為人警惕又精明,始終是提防着她,她也沒摸,再者就算摸了龍魂玉來有什麼用,於她而言,她不是龍魂玉的主人,龍魂玉不過是一塊死玉罷了。
有關龍魂玉的傳聞,她也知道不少,只是她知道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老不死的也曾是龍魂玉的主人,任她如何軟硬兼施,她都無法知道最終秘密,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麼最終秘密,一切都故弄玄虛出來的。
身為皇家之人不就是最喜歡故弄玄虛,爾虞我詐這一套。
不過,她也不敢真的完全不顧,畢竟蕭絕死不死的,跟她也沒多大關係,她犯不着冒風險置他於死地,只要蕭絕不摸上夏花的床,她才不在意他的生死。
夏花可是她這麼多年來尋到的最令她滿意最讓她覺得完美的身體,她當然不會讓夏花受到半點傷害,她會護她更甚於自己。
此刻,她的眼不再像一個小女童,那雙垂着的眼眸隱着讓人看不到的彷彿經歷過滄海桑田的練達與世故,抬眸之間,她的眼又恢復成一個小女童最原始的天真無邪模樣。
她笑嘻嘻的看着蕭絕,嬌嫩嫩道:“叔叔,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但也不會讓你殺了佟莫牙,你若知趣不如離開,強留在這裏有何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