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187大結局(上)
就是在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曾經她有過很多很多的美好,如果梁帛成還在,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衝出來救她,不,如果梁帛成還在,他根本不會讓她處於這樣危險的境地,他總是將她捧在手心裏,生怕她會受一丁點的委屈,他曾經愛她勝過愛自己……
可是……
如今他有了別的女人,他應該也會那樣愛她吧?
或者,更甚。
如果當初她能好好的去守護這份感情,而不是看不到它的美好,而不是只會不斷的索取索取……卻不懂得如何付出,她就不會是今天這樣攙。
為什麼到現在她才知道,原本得到的,不是它不夠珍貴,而是你始終看不到它的珍貴。
人往往總是覬覦那些還不屬於自己的,而忽視掉一直守候在身邊的,等回頭再看,發現那個地方早就被別人佔領,你再也回不去了悅。
如今的種種,是報應嗎?
那麼疼愛她的爸爸媽媽居然忍心將她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還要她遠離他們出國去生活,大哥現在也很恨她吧,畢竟她害死了他的孩子……
孩子。
她不是沒有自責過,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那些是墮-胎葯,她不會給薄曦吃的,她真的還沒有惡毒到那種地步……
那個孩子真的回來找她了嗎?
她每每想到,每每感覺到它的存在,她都好害怕,她真的好害怕,她想讓它離開,想讓它永遠消失,不要再出現了,不要再出現了……
她的嘶叫引得對方煩不勝煩,一巴掌再次扇在她臉上,她的嘴角迅速的滲出血跡來,凌亂狼狽的長發散落在胸前,她的衣服七零八落的被撕碎,她只知道撕心裂肺的哭……
這眼淚,是痛苦,是害怕,是後悔……
“住手!”突然,一聲沉吼。
三個人手下一停,紛紛回頭看去,在看到只有一個人時,不屑的冷笑,扔掉梁梁就朝對方走去。
梁梁哆嗦着將衣服拉扯起來,恐懼的雙眸看向前方,看到蕭北川出現時,她再次哭出聲來,有人來救她了。
“你什麼人?別多管閑事知道嗎!”黃毛流氓德行的走上前,動手動腳的。
蕭北川冷眼掃過來,一手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咔嚓一聲響,黃毛啊啊啊的跪倒在地,其餘兩人看形勢不妙,二話不說的要衝上去,蕭北川先發制人,一腳踢過去,兩人痛呼一聲倒地。
一看蕭北川不是好惹的人,三個人爬起來就跑了。
角落裏,梁梁一直在發抖,就連蕭北川走近,她都縮着自己不敢看他。
蕭北川半蹲着,眉間陰鬱至極,“你沒事吧?”
梁梁不回答他,只是膽怯的瞄着他,蕭北川縮眸,覺得她精神有點不對。
也是,受了這麼大的刺激,估計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
蕭北川自認不是什麼聖人,也從來不對別的女人憐香惜玉,只是,他也自認為不是什麼大惡人,答應配合薄曦也只不過是因為對他有利,而他真的厭煩透了所謂的婚事,可如今,事情偏離了他們設定的軌道,害一個女人差點被辱,這種責任他不會推脫。
……
梁慕白是在二十分鐘後接到電話的,那時,他載着薄曦剛回A城,聽到電話對面說的情況,他的眉間急速的皺緊,掛了電話,就直接往梁梁的公寓開去。
看他滿臉緊張陰沉,薄曦試探着問:“出什麼事了?”
“梁梁出事了。”
他們到時,顧雅他們已經在了,樓上,葉迦城正在替梁梁檢查,他們幾個人在客廳里等着,薄曦一走進去就看到了蕭北川,看到她蕭北川也是一愣。
梁慕白撇眉看向身側,雙眸凝了一下。
鐘點工正在說明當時的情況,“我每天只來工作兩三個小時的,可這兩天梁小姐不知怎麼了,情緒特別不對勁,我也沒敢多問,以為是她心情不好,今天梁小姐突然發了脾氣,還讓我以後都住在這裏不準離開,出去前還讓我去買菜儲備在家裏,我是看着她出門才走的,誰知道她回來就成了這樣……”
“你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嗎?”
鐘點工搖搖頭,“沒有啊,我沒感覺到什麼異常,就感覺梁小姐好像很害怕似的。”
顧雅糟心的嘆氣,看着梁慕白進來,她說:“葉迦城說她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現在精神有點恍惚,這事情可大可小。”
“怎麼回事?”梁慕白蹙眉走過去。
“這事你問蕭先生吧。”
顧雅不想提起聽到的傷心事,梁梁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心裏別提多難受,趴在梁勛胸前,她偷偷的抹了眼淚。
梁慕白是第一次見到蕭北川,先是禮貌的點頭打招呼,然後才問:“她到底怎麼了?”
蕭北川看似平淡的說,“我想先見她一面,看看兩人適不適合再決定以後的交往,可她多喝了幾杯,在我去洗手間的時候被小混混盯上,我回去沒看到人,就派人去附近找找,在旁邊一條偏僻的巷子裏看到她被欺負……”
“有沒有怎麼樣?”梁慕白縮眸。
蕭北川抬眉無奈了一下,“我到的還算及時,不過被打得不輕,臉上手上都是傷,好像被嚇着了。”
聽他們說著話,薄曦心裏也是一起一伏,明明不該同情,可是想着如果她真的被怎麼樣了,那她……
門被推開,一個略顯急迫的身影衝進來,顧雅一看來人,立刻哭罵著:“你還知道來啊!都是你乾的好事,離婚離婚,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離婚!”
梁帛成問:“她人呢?”
顧雅抬了抬頭示意在樓上,梁帛成沒說話,抬腿就上樓去,顧雅在後面喊:“你現在別上去搗亂了!”
說完話,發現他後面還跟着一個……女人,當下就愣了,問停下來的梁帛成,“這誰啊?”
楚溪抿唇不敢亂吱聲,只看了看台階上的梁帛成,梁帛成走回來,將楚溪擁在懷中,“她是我現在的女朋友,我們在認真交往。”
“認真交往?”顧雅覺得快要氣炸了,“現在梁梁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居然帶個女人回來,說你在認真交往?”
“媽。”
“那梁梁怎麼辦?啊?你讓她怎麼辦?你讓她怎麼活?”
顧雅真的急哭了,開始胡言亂語語無倫次,根本不去考慮到底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梁帛成心裏也難受,不管對梁梁有多失望,即使決定以後再也不管她的事情,可畢竟曾經夫妻一場,又是一起長大的兄妹,她出了這樣的事情,如果他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那才是真的豬狗不如。
只是,同情是一回事,擔心是一回事,可他不會再抱有別的感情,他既然決定放手,就不會再回頭,況且他現在已經有了楚溪。
是他讓楚溪一起上來的,他很急,沒有時間安排她的去處,也不想讓她獨自擔心着,他要讓她參與自己以後的生活。
“阿姨。”楚溪突然開口,顧雅不明所以的看過去。
楚溪很認真的說:“阿姨,你不要怪梁先生,聽到梁小姐有事,他比誰都着急,路上好幾次差點出事。”
顧雅終於正眼看着她,蹙眉問她:“他這麼擔心前妻,你不生氣嗎?”
楚溪眼冒淚花,“我只知道他很擔心,看他難過,我心裏也很難過。”
路上開車的時候,她能夠感覺梁帛成有多擔心,那種感覺就好像在她心上狠狠的扎了一刀,她終於知道,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會因為他的難過而難過,因為他的擔心而擔心,看他六神無主的開車橫衝直撞,她心裏很難受。
畢竟是前妻,畢竟是兄妹,他疼了寵了那麼久的女人,如果她出了什麼事,他應該會很痛苦吧。
顧雅知道,這個女孩說的是真的,因為真實的感情騙不了人。
又等了有一段時間,樓上終於有動靜了,葉迦城走下來,搖頭嘆息,幾人都迫切的等着他的結論。
“可能……”葉迦城居然有點說不出口。
顧雅急了,“你就說到底怎麼了?”
“她現在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問她什麼問題,她就一直往角落躲,我檢查了一下,發現她最近睡眠應該很差,大腦過度疲勞引起大腦功能紊亂,可能她最近心理壓力也很大,所以被這樣一刺激,精神徹底崩潰。”
葉迦城盡量說得他們都聽得懂,顧雅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她捂着胸口急喘,梁勛急忙扶着她去一旁休息。
梁帛成看似冷靜的問:“所以簡單的說,她受了刺激現在誰也不認識是嗎?”
楚溪握着他的手,給了他一點安慰。
“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還是帶她去醫院做一些更詳細的檢查,我會聯繫這方面的權威,會盡全力治好她。”
梁帛成斂眸,難以置信的獃滯在原地,怎麼突然的,就這樣了?
抬眸看向樓上,他跑上了樓。
葉迦城看着楚溪跟上去,攔住其餘的人,“她現在需要清靜,你們這麼多人進去,會刺激到她。”
……
房間內,梁梁躲在落地窗旁的角落裏,用窗帘擋住自己的身體,這樣看去,小小的一團黑影在顫顫的發抖着,她嘴裏念念有詞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梁帛成走上前,輕聲喊她:“梁梁?”
一聽到有聲音,梁梁嚇得不停顫抖,“別過來!別過來!走開!走開!!”
聽到她如此凄慘可憐的聲音,梁帛成覺得心口絞痛,曾經,她那麼驕傲,不曾受過半點的委屈傷害,活得像個公主,可如今,卻變成這樣。
“梁梁。”他在一米遠蹲下來,輕聲跟她說話,“我是梁帛成,你還記得我嗎?”
“梁帛成……”梁梁自言自語着,突然又害怕的哆嗦起來,“帛成,救我!快救我!它要殺我!它是來報仇的!”
他?
梁帛成縮眉,她是說的那個孩子嗎?她以為那個孩子來報仇了嗎?
“不要殺我,不要跟着我!”梁梁發瘋一樣的傻哭着,“不是我,不是我……”
梁帛成想去觸碰她,想將她拉出來,可他一觸碰到她,她就發瘋一樣的尖叫,然後顫抖得更加厲害。
楚溪上前拉住他,“別亂來,她現在不能受到刺激。”
梁帛成點頭,看向梁梁,“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的,只要你好起來,以後還可以好好生活,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好不好?”
“過不去,過不去了……”梁梁又像是聽懂了,眼淚不斷的流下來,“你們都討厭我,都恨我,就連帛成都覺得我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了,求求你放過我……”
她失聲痛哭着,眼神渙散根本看不到別人一樣,梁帛成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又害怕的往後縮,看她這樣,梁帛成心如刀絞,嗓子眼像堵着石塊一樣哽咽難耐。
“梁梁……”梁帛成不知道要說什麼,就擰眉看着她。
看她連自己都不認識,看她不停的躲着,他想上前,又怕驚着她,只能留在原地。
楚溪也很感嘆,人生真的變化無常,前不久見她還是一個好好的人,現在卻已經變成這般模樣,所以人啊,要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學會知足學會感恩。
“別過來,走開!別過來……”梁梁不停的重複着。
樓下。
蕭北川不再久留,這件事他有不少責任,可梁氏夫婦也沒有過多為難他,大概認為他原本是好意約梁梁,梁梁意外出事也不是他所為,就算心裏忿忿,可終究找不到太多責難的理由,況且他們現在只擔心梁梁的情況,也沒太多精力來責備他。
蕭北川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薄曦,薄曦低頭避開他的視線。
這一幕,再次被梁慕白察覺到。
……
梁梁出了這麼大的事,梁勛和顧雅就都住在了那邊,全身心的照顧她的生活,梁慕白也忙着公司里的事情,每天早出晚歸,白天梁生又去了學校,家裏只剩下她和秦姨兩個人。
她收到蕭北川短訊時,秦姨正好出門買菜了。
還是之前約定的地點,她到時,蕭北川早早就等着了。
“現在事情弄成這樣,你準備怎麼辦?”蕭北川問她。
薄曦坐下來,“這不是我期望的。”
她看向蕭北川,“你找我來,就為了這事?”
“答應別人的事情,我沒做到,這事總要說清楚,嗯。”蕭北川抿唇頓了下,“這事怪我,她變成現在這樣,我要佔一大半的責任。”
薄曦沒太懂,“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蕭北川嘲然一笑,“現在她瘋了,我爸媽也不再逼我跟她結婚的事情。”
“那不是很好,正合你意。”
薄曦輕抿了茶水,卻聽見蕭北川淡漠的說道:“可我打算娶她。”
“……”薄曦震愕的看向他。
他什麼意思?
現在他爸媽不逼他了,他卻反而要娶梁梁?
她扯出笑來,“蕭先生你在開玩笑嗎?”
蕭北川瞭然冷笑,微微搖頭,“我答應過配合你,不娶她,可現在我決定娶她,自然也要跟你說一聲,畢竟我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男人。”
薄曦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解的問他:“你明明不喜歡她,也不想娶她,現在如你願了,你父母不再逼你,你卻要娶她,呵,蕭先生,我實在不太明白你是怎麼想的。”
“不明白?”蕭北川挑眉,霍然笑笑,“很簡單,就算不娶她,我爸媽也會逼我娶別人,我決定娶她,一是為自己的失誤贖罪,二是娶一個瘋了的女人,總比娶一個沒瘋的女人好。”
薄曦大致明白了。
她原本只是想讓梁梁嘗嘗痛苦的滋味,只是想讓她為自己做過的事情道歉,為她孩子的死贖罪,至於怎麼贖罪,她其實並沒有想好,她想過要她死,無數次的希望她去死,特別是當梁梁不但沒覺悟到自己的惡行還振振有詞之時,她恨不得讓她立刻去死,可她做了這麼多的事情,讓人跟蹤她,嚇她,其實……無非是希望為自己的孩子討回一個公道。
無非是想讓她嘗嘗自己當初的痛苦,就哪怕是梁梁真心的一句道歉,懺悔,哪怕是這些,她都覺得,起碼她為自己的孩子做了些什麼,起碼孩子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如今,梁梁瘋了。
她好像突然之間,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空了,什麼都變得沒有意義。
和蕭北川告別,她一個人走在街上,烈陽高照,即使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她都能感覺到後背滲出來的熱汗,她白皙的臉頰泛着熱燥的紅,漫無目的的走在這街上,前面的道路被陽光折射出一片迷茫。
突然,她的腳步停了下來。
對面,梁慕白安靜的站着,冷漠的容顏,卓拔的身姿,他穿着白襯衫,袖口被狂躁的捲起來。
他就這樣冷漠而決絕的看着她。
薄曦在心裏冷笑,看,他生氣了。
他應該猜到梁梁瘋了,跟她是脫不了干係的,所以他跟蹤了她,並且還這樣高調的將她捉拿歸案。
她明明該感到慌張的,該感到無措的,可她卻無比冷靜。
她冷漠的看着正前方,看着梁慕白同樣冷漠的臉,梁慕白一步一步的走上前來,在她面前站定,雙眸低睨着她,“滿意了嗎?”
滿意了嗎?
呵。
他問,滿意了嗎?
現在梁梁瘋了,你的目的達到了,滿意了嗎?開心了嗎?
眼眶被這烈陽灼傷,她眨了眨眼眶裏的熱淚,微笑:“是啊,滿意了。”
許久的對視,真的是好久。
梁慕白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好像要將她內心最深處的那些心思都看穿似的,他微微勾唇自嘲的冷笑,“滿意就好。”
說完,他清淡淡的看向她,“現在,可以離婚了嗎?”
離婚。
他就這麼迫不及待的離婚嗎?
因為她傷害了他的妹妹,所以他就要離婚了是嗎?
呵。
她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悲傷,“當然不,我說了,即使要離婚,也要我來提。”
她掠過他,那交錯的一個瞬間,漫長得猶如一生。
與他相遇,閃婚,之間的心動、開心、誤會、難過、傷心,一切的一切,只用了幾秒的時間,就清清楚楚的擺放在她眼前。
原來,我們傾盡一生所追尋的美好,可能只是曇花一現。
她已走遠很久,梁慕白依然沒有轉身,他看着她站過的地方,緩緩的閉上了眼。
你真的開心了嗎?
你的目的達到了,梁梁已經瘋了,跟讓她死也沒什麼區別了。
你一點都不開心,我知道,不管再怎樣努力,你都不會開心,只要看到我,只要跟我在一起,你永遠都不會開心。
既然這樣,我放你走。
……
薄曦等不了了,她承受不住了,承受不住這種心理上的折磨,之前有着對梁梁的恨,所以她可以說服自己,不管做什麼不管發生了什麼,她都是有理由的,即使待在這個家裏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她也可以忍受,可是如今,梁梁瘋了,她好像也沒有什麼可以做的了,待在這個家裏,她只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她要離開,她要馬上離開。
去一個,誰也找不到,誰也不認識的地方。
過餘下來的半生。
她打算給郁橙電話,問她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可她的電話還沒撥出去,卻看到陸氏破產的新聞!
她不太清楚這其中發生了什麼,按照郁橙的脾性,她大可以將陸靳庭送進監獄,自己坐收漁人之利,可如今陸靳庭沒事,公司卻先出了事。
她沒打通郁橙的電話。
覺得事有蹊蹺,她立刻給寧爸打了電話,寧爸也是剛看到新聞,以為是她在動作,聽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派人去查,沒一會兒功夫,消息過來了。
“這事,是梁慕白乾的。”
“梁慕白?”
薄曦掛了電話,坐在客廳里發獃,她沒想到梁慕白會在這個時候動陸氏,當初蘇家出事,明明是葉迦城在幫忙,難道是葉迦城讓梁慕白幫忙的?
否則,她真的想不明白,一直都沒動陸氏的梁慕白,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她還在斟酌着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電話響了,來電是郁橙。
她接起來,郁橙怒火衝天的冷笑,“薄曦,虧得我還相信你,你居然玩我!”
薄曦皺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明明說會把梁慕白讓給我,說不會告我,可現在卻讓梁慕白動手毀了陸氏,陸氏背後不幹凈,現在陸靳庭肯定會接受調查,我也脫不了干係,薄曦你可真夠狠的,這邊騙着我幫你,那邊卻讓我疏忽防備被你擺了一道!”
“梁慕白要動手的事,我並不知情。”
郁橙顯然不信,“你騙誰呢?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
薄曦蹙眉,“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你不是想要清白的證據嗎?好,我給你,不過我有條件!”
“你說。”
薄曦聽着,對面有點吵,還有很多小孩子的聲音,莫名的,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郁橙說:“我要離開這裏,你爸不是寧泉嗎?他肯定有辦法送我出國,只要我能平安離開,我就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薄曦擰着眉心,正要說話,那邊傳來梁生的聲音,“小薄曦,我不要走!”
她喉間一緊,“梁生在你旁邊?”
“沒錯!”郁橙冷聲,“梁生是我的兒子,我要走,當然也要帶他走,我絕對不會便宜你們!”
“郁橙。”薄曦驚得站起來,“你不要亂來,梁生是孩子,他不是你報復的工具!”
“少廢話!”郁橙不耐煩的吼着,“今晚,今晚我就要走,如果今晚走不了,我就帶着梁生一起去死!”
“郁橙!”
“我警告你,準備好送我離開的機票還有足夠的現金,我會把地點發給你,你一個人來!”
郁橙說完就掛了電話。
薄曦站在客廳里,四周開始眩暈。
她不敢耽擱時間,馬不停蹄的找了寧爸,寧泉知道這件事,決定多派些人手跟她一起去,薄曦覺得不妥。
“郁橙現在很衝動,如果讓她發現,我擔心梁生會有危險。”
書房裏陷入了沉靜,寧泉微微凝眉,“我一個人跟你去,她知道我的身份,既然要我送她離開,我有很多理由可以在現場,而且我可以把控現場,對付一個女人沒什麼難處。”
父女兩個商量着對策,都沒敢告訴薄森,讓薄森知道這事,肯定要擔心。
薄曦覺得可行,但是還是想要更妥當一點,“這樣,你在遠處觀察情況,我一個人去見她,如果到時候有什麼突發情況,你再幫我。”
寧泉並不贊同,“你說她現在很衝動,她是肯定要帶梁生走的,你準備怎麼留下樑生?”
“我跟她商量,畢竟她帶着梁生逃跑,很不方便,只要我將利弊說出來,她應該會答應,她只是不甘心梁慕白這麼對她,並不是真的想要梁生,她對梁生沒有什麼感情。”
寧泉微微沉思,這裏面顯然有漏洞。
薄曦又說,“她是害怕你的,你一出現,她萬一一偏激,真的傷害到梁生怎麼辦?”
寧泉是個乾脆的人,擔心女兒歸擔心,但也不是婆婆媽媽的性子,況且,再大的事情他也有辦法搞定,只不過對付一個女人,實在不行,用些極端的方法也不是不行。
於是,敲定,“行,就這樣吧。”
薄曦按照郁橙發過來的地址找過去,找了很久才找到那條路,是在郊區的柏油馬路上,四周很空曠,望不到頭的一排路燈,兩側是十米寬左右的大河,再兩側就是空曠的稻田。
這麼空曠的地方,根本沒辦法跟人。
郁橙可真會選地方。
薄曦離很遠就看到那輛車停在路中央,這種地方,夜晚很少有車會過來,更別說是行人。
她將車停在三米開外,下車。
對面車裏,她已經看到坐在副駕駛的梁生,他似乎很着急的想下來,被郁橙制止,郁橙推門下來。
“這是你要的東西。”薄曦將手裏的行李包提起來。
郁橙瞄了一眼,“打開給我看。”
她打開,將裏面的機票取出來給她看。
郁橙看清楚,伸手來取,被她讓開,薄曦看了一眼梁生,對她說道:“我也有一個條件。”
郁橙冷笑,“你想要回梁生?”
“對。”
“不可能。”郁橙抬起下顎,冷冷的俯睨着她,“我是不可能把他給你的,你未免想的太美了,什麼都給你?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
薄曦將行李包舉起來,“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裏,拿了它你就可以平安無事的出國繼續生活,稍微晚一點,可能就走不了了。”
“我當然知道。”郁橙冷冷勾唇,“所以你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
薄曦還是不讓她拿,她退了小步,“我說了,我要梁生,你帶着梁生逃跑不方便,帶着他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方不方便是我的事,你只要把東西給我就行,少說廢話。”
郁橙有點不耐煩了,伸手要去搶,薄曦又連退兩步,“我之前要的東西,我不要了,跟你換梁生。”
郁橙一怔,又冷笑着縮眸,“連自己的清白都不要了,就為了換回我兒子?薄曦,你是不是自己生不了孩子,所以才借別人的孩子找安慰?”
薄曦臉色驟冷,緊緊的咬牙,很快就恢復冷靜,“你帶着梁生逃跑只是累贅,你不願意把梁生留下來,無非是因為我,我可以答應你,我一定會跟梁慕白離婚,我不會做梁生的母親。”
郁橙有點小小的吃驚,懷疑的看着她:“你說你要跟梁慕白離婚?”
“沒錯。”
郁橙心裏冷笑,看來她的行動也不全是沒有結果,她挑唇:“好啊,只要你跟梁慕白離婚,我會把梁生送回來,只是這一次我一定要帶他走,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行!”薄曦一口否掉,“我現在就要他留下來。”
郁橙耐心用得差不多了,過去搶了她手裏的行李包,又將自己手裏的錄音筆扔在她腳邊,冷眼撇着她,“這是我答應給你的證據,我猜你是不會原諒梁慕白的,你要這東西的用途我也大概能猜到,就算我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最起碼梁慕白也沒好過……”
薄曦蹲下來,撿起錄音筆,郁橙的話還沒說完,看到不遠處急速駛來一輛車,她心頭一慌,迅速的跑了回去,薄曦以為是寧爸來了,微微蹙眉的回頭看去,一眼就認出是梁慕白的車。
他怎麼來了?
她再回頭,卻發現郁橙將東西扔進車裏,迅速的鑽進駕駛座,可幾乎就是她上車的那一瞬間,副駕駛的梁生早就解開了安全帶,突然推開車門滾了下來……
郁橙急呼:“梁生,上車!”
梁生害怕的爬起來,撒腿就要薄曦跑過來,郁橙推開車門,對着小小的背影大聲的喊:“梁生,回來!你不要媽媽了嗎!回來!”
梁生緊緊的咬着牙,小小的臉上都是眼淚,可硬是逼着自己沒回頭,一門心思的朝着薄曦跑過來。
薄曦蹲下來接住他,用力的將他懷裏,摸着他的後腦勺消除他的恐懼,“沒事了沒事了……”
郁橙站在車門邊,一手扶着車門,紅唇緊緊的闔在了一起,胸口湧出萬般的難受來,可梁慕白的車以由遠及近,她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狠心的一咬牙,她坐了進去,最後看了一眼梁生的背影,她將車開了出去。
一時之間,由薄曦為中心的兩端,兩輛車向同一個方向加速前進着。
看着郁橙的車已開出去一段路程,薄曦抱着梁生站起來,側身的瞬間,梁慕白的車疾馳而過,就是那零點一秒的時間,她看見梁慕白看了過來,只是那一眼,淡淡的一瞥,然後車子以超高的速度疾馳而過,只留下一陣疾風。
薄曦的髮絲被吹起來,幾縷落在臉頰上,梁生的小手替她撩開頭髮,視線也隨着她的向後看去……
幾乎幾秒鐘時間,那輛蘭博基尼已駛出去好遠了,遠得好像……她已經看不清了。
可梁慕白剛才的那一瞥,卻在她眼前不斷浮現着,那眼神是什麼意思呢?
為什麼她覺得,那好像是……
那是,我欠你的,都給你,你想要的,都給你。
梁慕白盯着前方的那輛車,郁橙不會停下來的,他雙眸冷冷的眯起,腳下一踩,嘭的撞上前面的車,郁橙被撞得沖向前,看了一眼後視鏡,又將車速提起來,並不寬敞的一條路,兩輛車你追我趕,互不相讓。
蘭博基尼不斷的撞擊前方的車輛,很快,郁橙就力不從心了,一個不留神,一頭撞在路邊的柱子上!
郁橙的額頭撞出了血,她吃力的推開車門逃下車來,還不忘將行李包一起拽下來。
梁慕白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擰鬆了領帶朝她走過來,郁橙拎着行李包向前逃跑,梁慕白只加快了步伐就輕輕鬆的追在她身後,郁橙體力不支的摔倒在地,再爬起來時,梁慕白的聲音從身後冰冷的傳來。
“你以為你能逃得掉?”
郁橙停下來,狼狽的拎着行李包站在那裏,她自嘲的扯唇,“梁慕白,我上輩子欠了你什麼,這輩子要被你毀成這樣?”
她回頭,將行李包扔在腳邊,“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你難道還想再把我送進監獄嗎?讓我在那種地方受盡侮辱,每天過得像畜生一樣的生活,讓我每天生不如死是嗎!”
梁慕白冷淡的看着她,“所有的結果都是你自己釀成的。”
“我釀成的?哈哈……”郁橙冷冷的仰頭笑,“我原本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家庭和睦美滿,如果不是遇見你,我會家破人亡嗎?我會去酒吧買醉糊裏糊塗的一夜情嗎?我會五六年見不到自己的孩子嗎?”
梁慕白只是微縮着雙眸,有些事情陰差陽錯,就怎麼也解釋不清楚了。
“我自己的孩子……”郁橙哽咽着,“我自己的孩子我不能帶走嗎?我不能擁有做一個母親的權力嗎?我的孩子憑什麼認別的女人做媽,憑什麼他寧願選擇別的女人也不選我!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他才會對我這麼疏遠,都是因為你,我才沒有做一個合格的媽媽,我什麼都沒有了,我沒有了爸爸媽媽,我只想要有一個家庭,能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有錯嗎?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跟薄曦離婚!你不是愛梁生嗎?為什麼不能也愛我!我們一家三口一起生活不好嗎!你為什麼要把我害成這樣!我不能再坐牢了,我不要再坐牢了,再去坐一次牢,我這一輩子就真的完了……”
想到在牢裏受過的煎熬,郁橙渾身瑟瑟的冷,梁慕白臉色陰沉的看着她說:“如果你愛梁生,我會把他給你,可你三番四次的傷害他,我怎麼放心把他交給你。”
“我沒有傷害他!”郁橙委屈的大聲喊着,“我沒有一次想要真正的傷害他!我沒有別的辦法,我只能利用你對他的疼愛來威脅你,否則我還能做什麼?”
梁慕白將視線移開,側臉更加冷漠,“你最不該做的,就是傷害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郁橙冷然大笑,“好,既然你想為你的孩子報仇,那你殺了我吧!殺了我也比讓我坐牢好!”
“我不會殺你。”梁慕白看向她,“我會讓法律來做一個公正的判決。”
遠處,警笛聲漸漸清晰,很快,幾輛警車停了下來,郁橙恐慌的看着向她走來的人,瞬間好像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年她還是一個簡單的女孩,受不了一連串的刺激,選擇了偏激的做法,當她被帶上警車時,好像這原本灰掉的世界徹底的變黑了。
這一次,她只覺得這黑夜,好像再也不會有天亮的那一刻。
梁慕白上車,看着郁橙被帶走,他待在車裏沉默了很久很久……
……
梁生受了驚嚇,說什麼也不讓薄曦走,薄曦就坐在床邊,不停的哄他,給他講故事。
“小薄曦,媽媽她是不是又要離開我了?”梁生突然問她。
薄曦一愣,不想欺騙他,可如實說出來對一個孩子來說,特別是對一個好不容易有了媽媽卻又要失去的孩子來說,太殘忍。
見她不說話,梁生又問了一遍,“她是不是又會離開我很長時間,我是不是以後見不到她了?”
薄曦心口一窒,微微扯唇笑了下,“不會的,以後你想見她,可以去見。”
“真的嗎?”
她點頭,“嗯,真的。”
其實,見比不見要好吧。
梁生得到這個訊息,終於滿足的露出了笑容,腦袋一捂就準備睡了,薄曦將他的腦袋露出來些,看他心滿意足的睡着,才緩緩起身走了出去。
書房的燈還在亮着,今晚梁慕白應該不會回房,事實上,他有好幾天沒有回房了,回去也只是坐在沙發上閉會兒眼,基本上應該也是睡不着的。
回到房間,她將錄音筆打開,裏面傳來對話。
“你跟薄曦到底有沒有做過?”
“沒有。”陸靳庭的聲音應該是醉了。
“那你們睡了一晚上,兩個人都喝醉了,你怎麼知道有沒有?”
“一個男人有沒有做過愛,他自己很清楚,那天我醒的時候,只有上身是裸着。”
將錄音關掉,薄曦獃獃的坐在床邊,房間裏空空的,很安靜。
現在,一切都該結束了嗎?
第二天,陸靳庭被抓的消息就散播開了,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可薄曦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
手機響起來。
“喂,媽。”
“薄曦,我聽你爸說,你要離婚?”
“嗯。”
“薄曦,你聽媽說……”
“媽,別說了。”
“薄曦……”
她微微笑了下,“媽,我自己的事情就讓我來解決吧。”
“兩個人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兩個人在一起總會有一些摩擦,總會遇到很多的磨難……”
“媽,我沒了一個孩子,害死這個孩子的人,是他的妹妹,現在她妹妹瘋了,和我脫不了干係,你覺得,我跟他要怎麼走下去?”
“薄曦。”
“媽你別說了,我最近會辦理離婚手續,到時候回家陪你也挺好的。”
掛斷電話,站在陽台上,她感受着夏日午後的靜謐與悶熱,家裏只有秦姨一個人,突然之間,這種寧靜化為無邊無際的孤單,好像瞬間將她吞噬掉。
她突然想去看看梁梁。
顧雅每天替她洗漱為她吃飯,梁梁好像只對顧雅的恐懼小一點,一看到薄曦走進來,她害怕的推翻了飯碗,跑到角落裏畏縮着,顧雅看向薄曦,那眼神,薄曦明白,顧雅雖然不知道這件事跟薄曦多多少少有點關係,可畢竟梁梁是害死孩子的兇手,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她不指望薄曦能有同情心,只要她不要歡欣鼓舞就好了。
其實孩子的事情,在家裏每個人心裏,都是一個無論如何都解不開的疙瘩。
顧雅解不開,一邊是自己的孫子,一邊是自己的女兒,她到底該站在哪一邊?即使哪邊都不站也是種罪過。
她和梁勛沒辦法替孫子出氣,這本身就是一種愧疚。
生活在一個家裏,每天帶着愧疚的相處,應該誰都無法釋懷吧。
顧雅當然是希望孩子們家庭幸福,所以百般的希望薄曦能夠釋懷,也是希望這個家庭還能美滿,可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還要如何美滿,原本就傷痕纍纍的關係,此刻已經只剩下殘骸。
誰都不說,可誰都心知肚明。
“你來了。”顧雅還是表現得跟以往一樣。
薄曦微微點頭,視線落在梁梁恐懼的臉上,梁梁的眼睛驚恐的盯着她,薄曦對顧雅說:“我來看看梁梁。”
顧雅回頭看了一眼梁梁,“她現在精神失常,很怕有人靠近。”
“我就跟她說幾句話。”
顧雅看向薄曦,見她眼神格外堅定,於是便點點頭,“那你不要太刺激她,我也是擔心她會對你做出什麼事情來。”
“嗯好。”
薄曦點頭,顧雅就收拾了碗筷出去,沒有關門。
薄曦慢慢的走向梁梁,梁梁嚇得一直往後縮,嘴裏一直念叨着:“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梁梁。”薄曦蹲下來,離她有一點距離,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跟梁梁說話,又像是對自己說的。
“或許一切都是命,遇見梁慕白是命,有了孩子是命,失去孩子……也是命。”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心裏的難受依然如初,可終究是有些釋懷了,看着眼前的梁梁已經神智模糊的樣子,她喃喃着,“你變成如今這樣,或許也是命運開的一個玩笑,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其實我想說對不起,可我說不出口,你害死我的孩子是事實,我沒辦法跟一個仇人說對不起,希望你能理解,還有……”
她抹掉眼角的一滴淚,“還有就是,如果你能好起來,我希望你以後的人生,不要這麼揮霍的過,其實你真的很幸運……”
葉迦城說要治好她,應該會有一半的希望吧。
薄曦起身,今天她來,是一個告別,跟過去種種的告別。
“我不是故意的……”梁梁渾身瑟抖着,嘴裏念念有詞,雙眼空洞的看着腳前,不停的重複着“我不是故意我不是故意的”。
薄曦最後看了她一眼,然後收回視線準備離開。
“不是我乾的不是我乾的……”梁梁恐懼的說著,好像說到這個時,更加害怕四周會有什麼出現一樣。
薄曦不解的回頭,聽見梁梁說:“是郁橙給我的,是她讓我下的葯!是她騙我……是她騙我的,我不是故意的……”
薄曦驚怔在那裏,從她含含糊糊的語句中,依稀明白了什麼。
是郁橙。
這麼說,害死她孩子的兇手,是郁橙!
她去見了郁橙,郁橙好像突然之間滄桑了好幾歲,她是帶着憤恨去的,在看到郁橙的模樣時,她卻突然之間沒了力氣。
“沒想到,居然還會有人來看我,而且這個人居然是你。”郁橙自嘲的笑着。
薄曦咽下喉間的哽咽,問她:“墮-胎葯是你給梁梁的。”
“呵。”郁橙似乎也不驚訝,或者說已經對一切都沒了念想,她冷勾着唇角說,“現在才知道。”
薄曦站起來,拳頭緊緊的握着,發出的聲音都顫得快要聽不清,“你不會良心不安嗎!他還只是個沒出生的孩子!”
原來她一直恨錯了人,最該恨的人,是郁橙!
那現在算什麼?
她一直以來所有的仇恨彷彿失去了支架,瞬間坍塌。
郁橙嘴角的笑漸漸的降下來,“會啊,可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必須這麼做。”
為了自己的孩子必須這麼做?
郁橙又重新勾起唇角,“那天約梁慕白出去,讓梁梁下藥,拖延着不讓梁慕白離開,這些都是我計劃好的。”
“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薄曦不敢相信這個女人居然能卑鄙狠辣到這種地步。
郁橙沒有辦法否認,“都是我計劃好的,你恨我吧,呵,有個人恨我,總比沒人記得我要好。”
薄曦百般不是滋味,心裏的鬱結快要衝破喉嚨,她想一刀殺了她,真的想一刀殺了她!
見她如此憤恨,郁橙臉上的笑又一點點消失了,她突然變得很凝重,看着薄曦說:“這一次,我最少要做二十年的牢,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等到活着出去的那一天,我只有一件事想求你。”
薄曦不語,只是擰眉冷視着她。
她說:“如果你跟梁慕白和好如初,我只求你能將梁生視為自己的親生骨肉,對他好一點,讓他不要記得有我這樣的一個母親,替我看着他長大娶妻生子,給他我不能給的一切。”
郁橙眼淚盈眶,她吸了吸鼻涕,滿臉的扭曲出賣了她此刻快要崩潰的內心,她終於哭了出來,從最初的壓抑到最後撕心裂肺的痛哭。
薄曦突然明白了,這天底下,大部分的母愛都是一樣的。
不管她曾經打過罵過還是傷害過自己的孩子,可最終還是割捨不下那份濃濃的母子情。
薄曦轉身,將那份恨都留在了這裏。
“薄曦。”郁橙喊住她,薄曦沒有回頭,她聽見郁橙說,“謝謝你。”
她沒有回應,郁橙突然又說:“對不起。”
對不起。
這三個字是郁橙發自內心說出來的,是說給她,也是說給她的孩子的。
薄曦的眼淚瞬間泉涌而出,她失去了一個孩子,可能也失去了家庭,最後換來對不起三個字。
她沒辦法說“沒關係”,她做不到。
可是,寶寶,你聽見了嗎?
“薄曦。”郁橙說,“梁慕白知道這件事,我想,他之所以這樣對我,可能很大的原因是為了你。”
薄曦一頓,“你是說,梁慕白知道墮-胎葯是你給的?”
……
所以,梁慕白知道郁橙才是罪魁禍首,所以對付陸氏是這個原因嗎?包括阻止郁橙逃走,也是這個原因嗎?
梁慕白沒有辦法。
如果直接報案一定會連累到梁梁,他不能無視父母的苦苦哀求,那麼想要懲治郁橙,就必須瓦解她的靠山,並且從另外的角度將她繩之以法。
只是,他不能告訴薄曦,她在氣頭上很容易偏激,郁橙又是心狠手辣的主兒,萬一薄曦想不開,最後的結果不堪設想,而且他不能告訴薄曦的另一個原因是,這件事都是他的錯,如果那天他沒有因為梁生的問題而選擇赴約,那麼就不會失去孩子。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是為了別人的孩子,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這錯,是無法彌補的。
他不想推脫,他願意承擔。
所有的解釋都是徒勞,都是狡辯。
他已經失去了她和孩子,不想再失去能留給她的那一丁點美好。
她趕回家時已是天黑,梁慕白已經回來了,見她急匆匆的跑進門上氣不接下氣,他端在手中的杯子緊了緊,只是平靜的看着她。
薄曦穩了穩呼吸走過去,隨便找了句話:“梁生呢?”
梁慕白喝了口白開水,淡淡回答說:“我下班有點晚,他爺爺接去了。”
“哦。”薄曦應了聲。
至此,兩個人相對無言。
秦姨已經回去了,現在這個家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許是覺得她今天有點不對勁,梁慕白輕輕咳了咳,“你是不是有事要說?”
“我……”薄曦抬起眼來,突然又卡住了。
說什麼呢?
說你是不是知道郁橙是兇手,說你是不是一直在替她報仇……
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孩子沒了是事實,他有錯也是事實,她無法說服自己忘記那一晚,也無法說服自己原諒他的過失,而且,梁梁瘋了,又跟她脫不了干係。
他們兩個人早就支離破碎了。
見她支支吾吾的不再說下去,梁慕白抿緊薄唇,“我明白,我會儘快去辦離婚手續。”
離婚手續……
薄曦心頭一猝,指甲陷進肉里,生生的疼。
梁慕白淡泊的雙眸輕輕俯着,說道:“但是,可不可以緩一段時間?”
她抬起頭來。
“因為蕭北川決定娶梁梁,我想請你跟我去參加他們的婚禮,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殘忍,可你知道,梁梁現在精神不好,我只是希望她出嫁那天,我們全家都能到齊。”
他說請。
薄曦僵硬的揚唇,“好。”
顯然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麼爽快,梁慕白黑瞳閃過一絲驚訝,隨後便微微勾唇:“謝謝。”
說完謝謝后,梁慕白對她微微頷首,逕自上了樓。
薄曦卻被這客氣,弄得自嘲不已。
到底是要分開了,就連說話都變得這麼生疏。
其實,也好。
最起碼分開時,沒有太難看。
或許這也是最好的結果吧。
她看着梁慕白離開的方向,久久的佇立在那兒。
梁慕白走回書房,將門關上,幾乎行屍走肉般的走過去坐下,雙眼沒有一點神色。
可以吧?
他表現得很好吧?
最起碼沒有苦苦哀求,沒有讓她為難,也沒有讓她看到他的難過。
他將電腦打開,電腦屏幕上是一個胖嘟嘟的娃娃,四腳趴在地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張着,特別機靈可愛。
這照片是合成的,聽說根據爸爸媽媽的長相,可以知道孩子大概的長相,聽齊盛說這個的時候,他眼前浮現的,都是孩子的模樣,照片合成出來,他就立刻做了桌面,公司的電腦家裏的電腦用的都是這一張。
每天看着,不由得就輕笑出聲。
後來,孩子沒了,他每晚對着這桌面,心如刀絞。
抽屜里鎖着的都是些松田道雄的《育兒百科》和斯波克的《育兒經》之類的書籍,他時常會拿出來看,可很多都是看不懂的,那時候梁生出生,都是秦姨在幫忙照顧,後來大些了,他才幫得上忙。
這些,他都沒有告訴薄曦。
薄曦問過他。
梁慕白,你愛過這個孩子嗎?
他無法回答。
孩子沒了,他作為一個父親……他不配做一個父親。
他沒有好好保護孩子和他的母親。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驚呼,他心下一慌,放下手裏的東西跑出去。
薄曦在浴室里摔了一跤,腳踝都撞青了,梁慕白輕擰眉心,細細的察看她的傷勢,“疼嗎?”
“噝……”薄曦疼得倒吸氣。
梁慕白將她抱起來出去,她身上只裹了浴袍,頭髮身上都濕漉漉的,梁慕白將她放在床邊,出去取了醫藥箱進來,輕輕的替她擦拭着傷處。
薄曦靜靜的看着他認真專註的樣子,她突然記起第一次遇見他。
其實感情真的是很神奇的事情,原本只是閃個婚,想讓母親安心而已,可誰知,最後卻演變成今天的局勢,若知道有一天會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當初不如就做個陌生人,最起碼不會是現在這樣……
梁慕白不經意的抬眸,看見她正在發獃,他的視線停住,“在想什麼?”
“沒什麼。”她彎着唇角,笑意淺淡。
她不說,他也不勉強,“好了,這兩天可能還會有點疼,走路的時候注意點。”
“嗯。”她應着,輕輕觸碰了下,果然很疼。
梁慕白收拾好醫藥箱,起身,薄曦突然問他:“你有後悔過嗎?”
他停住,微微凝眉看向她。
薄曦無力的笑了下,“就當我沒問。”
她上床,用被子蓋到腹部,梁慕白轉身看着她,“沒有。”
她停下來,也同樣抬眉看過去。
“我只是後悔,沒有從一開始就對你好,對你隱瞞了很多事情,沒有給你安全感,沒有保護好你,到最後,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梁慕白的目光就那樣定定的看着她,薄曦一言不發,也同樣靜靜的注視着他。
梁慕白淺淺的自嘲,“後悔的是,直到現在才發現我對你不夠好。”
“梁慕白。”薄曦輕輕的動唇,目光柔和了很多,“可能我們都對對方不夠好。”
一段婚姻的失敗,雙方都必須承擔相應的責任。
梁慕白輕笑,“你早點休息吧。”
……
梁梁跟蕭北川的婚禮是幾天之後舉行的,很急促,很簡單。
梁梁的精神狀態相較之前好了一些,可還是需要顧雅在旁邊看着。
婚禮當天,梁帛成他們全都到了,其餘的就沒人了,蕭家那邊也只是三兩個人到場,整場婚禮對於蕭梁兩家來說,簡直可以稱之為寒酸。
可也不難理解,梁梁現在這樣,被別人看到的確不太好,而且人太多容易嚇着她。
蕭家原本是不同意這門婚事,可蕭北川卻堅持,再加上之前兩家就說好的婚事,梁家不是那麼好打發的,於是便也不好推脫了。
蘇潤晨作為蕭北川的朋友,也來參加了。
儀式結束后,薄曦晃着高腳杯在窗邊吹風,蘇潤晨走到她身邊,跟她碰了杯,抿了一口紅酒,“現在心情如何?”
“心情?”薄曦微微勾唇,“就像這暖風一樣。”
“哦?”
蘇潤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薄曦解釋說:“大廳內的空調很涼爽,可外面的暖風卻又很燥熱,一冷一熱說不清楚是舒服還是難受。”
蘇潤晨輕笑出聲,“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不需要治癒。”
“你又不是醫生。”薄曦也笑了下。
蘇潤晨的臉色沉下來,正經的問她:“你跟梁慕白現在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啊。”
“你別騙我了,我看得出來,你一晚上表現得跟他很好,其實表情很不自然。”
蘇潤晨揭穿她,薄曦尷尬的笑了下,“既然你都看出來了,那我就不瞞你了,我跟他應該快離婚了。”
蘇潤晨擰眉,目光擔憂的睨着她,薄曦卻反倒無所謂的笑了笑,“你這什麼表情啊,我離婚又不是你離婚。”
說完,她喝盡了杯中紅酒,蘇潤晨將拎過來的酒瓶拿過來,又替她斟了些,薄曦又是一口喝盡,蘇潤晨看了一眼她遞過來的高腳杯,不打算再給她倒。
“快點。”她催着。
“像你這樣喝,一會兒就醉了。”
“醉了最好。”她的臉頰酡紅,看樣子已經有些暈乎了,“醉了就什麼都忘記了,最好一覺醒來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已經醉了。”
她差點摔倒,蘇潤晨一把扶住她,“我看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不回去。”她晃了晃腦袋,“我答應他要參加完這場婚禮,我說到的,就一定要做到。”
“婚禮已經結束了。”蘇潤晨看了看那個方向,想着要不要叫梁慕白帶她回去。
誰知,薄曦突然撲進他懷裏,眼淚掉了下來,她迷迷糊糊的嘟囔着:“梁慕白,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她抬起頭來,撫摸着眼前的臉,踮腳就要吻上去,蘇潤晨閃過驚慌,躲開她的吻,“薄曦,你喝多了,我不是梁慕白。”
……
婚禮結束后,梁慕白就一直跟陳譽他們在一桌,薄曦走開的時候,他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沒有阻止,她想自己去靜靜,他也不勉強。
陳譽他們也發現他們倆氣氛很差,原本還活躍着氣氛,薄曦一走,幾個人就都陷入了死寂。
“哥,你現在跟薄曦到底什麼情況?”陳譽忍不住的問他。
他連眼都沒抬一下,“少問。”
陸景宸和宋南庭相視一眼,同時嘆息。
那邊,梁帛成帶着楚溪過來的,陳譽自然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楚溪身上,他捅了捅梁帛成的手臂,“二哥,這位不介紹一下?”
梁帛成其實是不同意梁梁在這種情況下嫁給蕭北川的,可顧雅堅持,說蕭北川向她說明情況,要對梁梁負責,並承諾一定會對梁梁好,梁梁現在已經是這種情況了,蕭北川還願意娶她,顧雅自然是開心的。
或許,結婚對梁梁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此時,梁帛成的思緒有點混亂,他是男人,當然知道蕭北川對梁梁是沒有感情的。
楚溪見他半天沒說話,於是便自己伸手去跟陳譽打招呼,“我叫楚溪。”
“楚溪?”陳譽玩味着,笑着說,“你跟二哥什麼關係啊?”
楚溪不吱聲了,這話還得梁帛成來說,她一看梁帛成,發現他的注意力都在另一側,那邊梁梁和蕭北川正在敬酒,梁梁神情獃滯空洞,可幸好沒有發作。
再大度的女人,看到自己的男朋友這樣擔心前妻,也會生氣的吧。
楚溪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在意。
她的臉色有點不好了,陳譽發現得及時,捅了捅梁帛成的胳膊說,“二哥,你的小女朋友生氣了。”
梁帛成看向楚溪,果然見她小臉色一擺,不太開心的樣子。
他摟着她的肩膀拖進懷裏,楚溪推了推,從他懷裏出來,自己一個勁的往嘴裏塞吃的,清冷孤傲的模樣。
“生氣了?”梁帛成逗弄着她,楚溪拍開他的手,煩躁的瞪了他一眼,“不生氣,我又不是你老婆,只是女朋友而已,反正要是生氣的話隨時可以分手的。”
“你要跟我分手?”
楚溪一驚,“我什麼時候說要分手了?我只是打個比方。”
梁帛成靠過去,鼻尖幾乎抵着她的鼻尖,“我們結婚吧。”
結婚?
楚溪吃到嘴裏的差點都吐出來,“咳咳,幹嘛突然要結婚?”
“嗯,你說的,是老婆就不會隨便提分手了,我擔心你跟我分手。”梁帛成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楚溪臉頰一紅,“老婆可以離婚啊。”
“不行。”梁帛成斬釘截鐵的,“我已經離過一次婚了,再離一次婚,就沒人願意嫁給我了。”
楚溪惺惺的笑,“梁先生你那麼優秀,要有自信吶。”
“既然我這麼優秀……”梁帛成親了親她的額頭,“嫁給我還猶豫什麼?”
“我……”楚溪咬了咬唇,鼓足勇氣說出來,“我雖然沒你這麼優秀,可你畢竟是我初戀啊,如果結婚的話,我是一婚,我不想嫁給一個心裏還有別人的二婚男人。”
梁帛成嘴角一抽,“心裏還有別人的二婚男人?”
楚溪點頭,“心裏還有別人,跟二婚男人,你必須丟棄一個。”
這回嘴角抽了兩下,“我心裏沒別人。”
“那個呢?”楚溪瞄了瞄遠處的梁梁。
梁帛成知道這丫頭吃醋了,拎着她的細腰出去,楚溪驚呼着被他拎出了門,“梁先生,我錯了!”
出去的剛喊完,就有人替補着進來了,葉迦城臨時有事,來得晚些,蘇素盛裝陪伴,進來沒看到薄曦的人,還四周搜索了一遍。
“怎麼來這麼晚?”
葉迦城坐下來,“路上堵車,這個借口行嗎?”
“堵車?”陸景宸顯然不信,“我看你是床上堵車吧?”
蘇素不想聽他們說黃腔,又找了一遍薄曦,最後還是問的梁慕白,“薄曦人呢?”
***
作者有話說:關於他們第一次時,薄曦沒有落紅的原因,就不在文裏面解釋了,因為回憶這一塊會由梁慕白來回憶,不可能讓梁慕白說出來,有些女孩子第一次沒落紅這是很正常的,比如高中或者大學時候做過一些劇烈運動,跳高啊騎車啊之類的。不解釋還有一個原因:如果真的愛她,就不要在意有沒有落紅這件事了。
---題外話---原本是想狠虐男主的,後來想想,還是小虐一下好了,小虐怡情~大結局還有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