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相見卻逃避
天空放白,預示着新的一天開始,然而一切並沒有停止,或者又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首都沒有因為昨天晚上的大追捕行動結束髮生任何改變,所有與此事相關的人們,他們的心也沒有因此而複位,不過他們心境卻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上。
新一輪的較量正在醞釀,也許某天就會展開新一輪的明爭暗鬥。
薄冰獨自站在碼頭邊上,看着廣闊無垠地海面,眸光格外的平靜,而她的心卻激動得像暴風雨中掀起的滔天巨浪。
因為墨雋就在大海的那一邊,過不了多久她就能見到他,她的心有一半是因為他才掀起巨浪,而另一半卻是因為記掛着孩子們。
胸口此刻正漲得發痛,每天這個時間,是寶寶和貝貝纏着她要和吃奶的時候,他們醒來看到不她一定會鬧的,而小明……薄冰的心在隱隱作痛。
他已經沒有哭和權利,因為他從今天開始,必須學會怎麼照顧自己的弟弟妹妹。
怎麼哄才能讓他們不哭,他自己首先就不能哭。
“寶貝。原諒媽咪,你還這麼小,就要你挑起照顧弟弟妹妹的重擔。”
薄冰想起寶寶貝貝滿月,曾經她和墨雋一起調戲小明時說過:“你負責照顧寶寶和貝貝,我和你爸爸負責秀恩愛,這就叫做分工合作,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想不到一語成讖。
只可惜,她跟墨雋不是秀恩愛,而是為他們清理障礙
默默在心裏道:“小明,辛苦你了。”薄冰心中充滿無奈,同時也充滿希望。
天大亮后,一艘游輪出現在她面前。
顧兵從游輪上面走出來,他的面色格外凝重,眉宇間有一抹化不開的擔憂。
看着始終是一臉平靜薄冰,顧兵終於忍不住道:“Ice,讓我陪你一起前往海島,以我的力量或許幫不上什麼忙,最少彼此能有個照應。”
當年在帝豪的地下停下場,是她把他這個淪落為四五流殺手的特種兵重新拉回岸上,給了他一份工作,教給他一身的本事,給了他不一樣的身份和地位。
現在黑白兩道見到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聲顧哥,而當她有難時他卻不能拉她一把,現在只希望能陪她走一段路。
薄冰想了想,說了一個“好”字走上船。
剛坐下,顧兵就端上一杯加熱過的牛奶,以及烤好的麵包,擠出笑容道:“奔波了一個晚上,先吃點東西墊墊底,再養養精神。”
“好。”
薄冰笑着接過牛奶喝了一大口,牛奶的熱度瞬間暖了她的胃,再咬一口麵包,是芝士的的味道,面上始終帶着滿足的笑容。
看到薄冰臉上滿足的笑容,顧兵心裏酸酸的,他心裏面很清楚,自己做的東西肯定沒有墨雋、孟凡、大華和瑪沙做的好吃,可是她卻吃得很香。
鼻子一酸,眼淚洶湧。
突然轉身走出外面,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眼淚,一個經歷過生死大男人淌馬尿,多丟臉啊!
薄冰看着顧兵的背影,不禁有些唏噓,眨眼間顧兵跟着她已經快三年,這三年過得真精彩!
或許,因為有墨雋的陪伴,生活才會如此精彩。
他把她帶到一個從接觸過的世界,即便是親人間的小小算計,當時也許很生氣,現在回想起來卻是如此美好真實。
拍掉手上的麵包屑,從帶來的包里拿出天白給她準備的東西。
想了想翻出醫療箱,裏面有微型抽血器以及未使用過的血袋,從自己身上抽出200毫升的血,存放在血箱裏面,一會兒能用上。
打開天白給的小盒子,取出裏面的注射器,把封在裏面的液體注射入自己身體裏面,藥液一進入身體,薄冰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
接下來的時間裏,就慢慢適合藥力對身體的衝擊,父親太過精明,只能用這種方法才能打倒他。
處理好一切事情后,薄冰安心地閉上眼睛。
從這裏出發前往那座無人的海島,最快也得十一點半過近十二才能到達。
還有三個多小時,這三個多小時內她終於可以安心地睡,什麼也不用擔憂,因為在這片海域上,不會有人也沒有人敢對她不利。
而與此同時的首都,本應空無一人的薄家別墅內,卻聚集了一群年輕人,白翊、古怪、風池,以及本應該離開首都的天雷、天霜和天雨。
風池打了一個呵欠,看着坐對面的天雨道:“把我們都聚在一起,你最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天雨手上捧着一杯咖啡,不以為然道:“問我也沒用,我也是突然接到天白電話,讓我把你們都聚在一起,說是一會兒有緊要事商量,先喝杯咖啡提提神吧。”
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天雨知道他們都沒有睡,於是就煮了一大壺咖啡。
“天白?”
風池疑惑地皺起眉頭,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苦入靈魂里的黑咖啡道:“他有說是什麼事情嗎?”
天雨想了想:“我猜,應該是跟Ice有關,具體情況我不是很清楚,還是等天白來了再說吧。實在是熬不住。你就在這裏眯一會兒吧。”
“我餓了。”
天雷大聲叫道,一臉委屈地看着天雨。
“剛才看到冰箱裏有炸大蝦,你要不先拿來頂着,早餐得再過一會兒才送到。”天雨
一會兒才送到。”天雨聽到天雷的話忍不住道。
天雷馬上搖搖頭:“是小明的,我吃了他會哭的。”
白翊拍拍他的肩膀道:“沒關係,你吃吧。是小明故意留給你的,他知道你喜歡特地留給你的。”
他沒有告訴天雷,小明要很久很久以後才回來,這些炸大蝦他已經吃不到,故意這樣說是給天雷一個美好的回憶。
天雷哦了一聲站起來,朝廚房走。
白翊對着他的背影道:“記得放到微波爐加熱再吃,不然會肚子痛的。”說完不由自嘲地一笑,他居然搶了薄冰的台詞,充當起了薄冰的角色。
“知道了。”
天雷懶洋洋地應一聲。
大約等了半個多小時后,就在他們快要睡着的時候,一陣跑車引擎的聲音響起,瞬間把他們從半夢半醒間驚起。
只見一輛跑車開了進來,天白從跑車上跳下來,從落地窗走入客廳裏面。
看到全都頂着一雙熊貓眼的眾人,面上愣了一下馬上道:“我的解藥快研究好了,你們有誰知道Ice的去向,等我把解藥通過試驗后,就能馬上送到她手上,這樣她就不用死……”
“你說什麼?”風池馬上從沙發上跳起來。
“是這樣,幾個月前,Ice讓我研製一種葯,這種葯可以在血管裏面潛伏一個月時間,但是這一個月內一旦皮膚出現操作,血液沾到皮膚上面,皮膚就會潰爛……”
“薄冰讓你研製這種葯,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不等他說完,風池馬上就開始發飆。
風池突然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難怪墨雋都做了這麼的安排,原來是他早就知道自己可能回不來,所以事情才安排得那麼仔細。
他地一直傻傻地以為,只要等墨雋解決幕後的人後,他們一家人就能遠走高飛,想不到原來他們都做好犧牲自己,拚命地想保下對方的性命。
他真是個大傻瓜,直到現在才清楚他們的目的。
他要是能早點把墨雋還活着的消息告訴薄冰,這些事情就都不會發生,都怨他,忍不住又給了自己一巴掌。
其他人馬上被風池的舉動嚇到,在他要扇自己第三下耳光時,天雨迅速出手握着他的手腕,冷聲道:“現在自責還太早,反正我們都知道他們的去向,先聽聽天白怎麼說,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們都不能放棄。”
其他人也馬上出聲附和,勸風不要太過自責,先聽完天白的話再做決定。
天白也不多廢話,馬上進入正題道:“風池,我需要一些Ice血液樣本,我想你那裏一定有存貨的,就差最後的試驗,只要能通過試驗,我們馬上就出發找他們。”
“有,但不多,你得省着用。”風池也難得的一回爽快。
“走。”
天白更直接,兩人馬上跳下車,目標自然是醫院。
“我們呢,我們要幹什麼?”天霜問坐在對的天雨。
“我們睡覺,忙了一個晚上,你難道不困嗎?”白翊代天雨回答,率先往樓上走。
天雨也贊同地點點頭道:“白翊說得一點也不錯,我們要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不過早餐馬上就送到,你不吃一點再睡嗎?”
“昨天沒有洗澡,我只是想先個澡。”
白翊若無其事地道,薄冰一定想不到,為了讓孩子們順利地離開華夏,昨天晚上他們都悄悄忙碌到今天早上。
周平澤和那位也沒想到,屏幕上很的紅點不是薄冰的手筆,而是另有其人,這另有其人就是白翊、古怪他們。
他和古怪都不傻子,薄冰最近的行反常,他們自然會多長几個心眼,暗中觀察着她一舉一動,慢慢猜測到她的計劃,自然暗中幫忙搭把手,只是不能讓薄冰知道。
原以為她只是離開,沒想到居然只是把孩子們送走,她卻要用自己的命換墨雋的命,卻沒有後悔他們昨天做過的事情。
天雷抱着半盒炸大蝦,坐在花園裏薄冰慣坐的椅子上,邊吃邊四處張望,卻再也看不到他熟悉的身影,鼻子一酸,眼淚一點一點滴在手上的保鮮盒上,他已經不知道炸大蝦是什麼味道,只是用力地咬着嚼着,用力地吞入肚子裏面。
突然一道高大的陰影罩下,來人伸手擦掉他的眼淚,輕輕道:“不哭,他們會回來的,跟我走吧。”
來人伸出手,天雷遲疑了一下,把手放到他的手裏,來人就輕輕牽着天雷的手,帶着他坐上停在別墅外面的車,緩緩離開東山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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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無邊的大海上,終於隱隱看到了海島的輪廓。
顧兵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前進的速度,他希望可以距離可以再完一點,時間拖得再久一點點,不過一切都是徒勞的,遊艇最終還是在無人海島的碼頭上停下,然而更無奈的是顧兵的心,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似乎要握住時間。
薄冰早就醒來,只是一直閉着眼睛,她知道顧兵故意放慢了速度卻沒有催促他。
靜靜地享受着陽光照射在身上的暖洋洋的感覺,這樣的愜意的時間已經不多,以後面對的只有冰冷的實驗室,重複着二十年前的生活。
腳步聲輕輕響起,薄冰從沙發上坐起來,看着推門進來的顧兵,指着放在一邊藥箱淡淡道:“我留200毫升血液在裏面,我上島后你馬上回首都,把血包交到風池手上
到風池手上。他知道怎麼救我,記得要快,不能再拖延。”
顧兵面上愣了一下,一臉激動道:“好,我知道了。”
走過去檢查一番藥箱,裏面的小冰箱內,果然放着一個血包。
確定她沒有騙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Ice,不如我送你上島吧。”
薄冰面上露出一絲調皮的笑容,戲謔道:“我們之前可是商量好的,你可不能反悔,不然我會把打到你戶頭上的錢全部收回。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就好好跟在孟凡身邊,他不會虧待你的,大個也馬上就要到首都,你得看着他才行,不然他會闖禍的。”
“Ice……”
“真要來找我,十天以後吧。”薄冰打斷顧兵,如果那時候她或者是墨雋都還活着。
“好,就十天,十天後我一定會上島接你回家。”顧兵拍拍自己的胸口,他卻不知道以為是很短的十天,將會是他一生當中最難熬、最漫長、最痛苦無奈的十天。
薄冰走出遊輪,站在碼頭上,看着顧兵開着遊艇離開后才獨自朝海島高處走。
海島經過一輪大爆炸后,整體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早已經她記憶中的海島,童年的記憶引領着她走到那片樹林前面。
記憶中她大部時間在實驗中度過,只有極少的時間可以住在樹林後面的房子裏面,那應該是她童年裏最最美好的回憶。
每年七八月份,父親都會在這座宅子裏面小住一段時間,那時候她才有機會出來晒晒太陽,他總讓她坐在客廳臨海窗前安安靜靜地看書,他就坐在桌子旁邊,靜靜地看着她看書,一言不發,一看就是一個早上。
直到有一天,終於不想再讓冰冷的針頭扎進她的手臂,她開始學會逃避,於是她平生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了“反抗”這個詞語。
最後為了結束這樣的生活,她故意製造在許多意外,最嚴重的一次是差點毀掉實驗室,那一次死了好多好多人,而她也受到自有記憶以來最嚴厲的懲罰。
他用手術劃破她的背,把她鎖在一個玻璃櫃內。
渾身插滿各種各樣的管子,痛苦衝刺着她所有,他卻站在外面漠然看着她的痛苦。
漸漸地,她終於知道,他跟書本上描寫爸爸是不同的,書本上描寫的爸爸,總是充滿溫暖慈愛、偉大無私,他卻永遠都是冰冷殘酷,他的心比注射器的針頭還要冷硬,她也漸漸地遠離他的心。
終於在一個暴風雨的夜晚,在他用手術刀在她的背上留下的傷疤結痂后,當著他的面毅然從窗口上跳下……
他當然不會知道,她當時並沒有跳到大海裏面,而是跳到隱藏在窗口下面石壁上,一個只有修建這座宅子的人才知道的小洞裏。
這是她無意中在一本很古老的書上看到的。
只怕連宅子的主人都不知道,窗口下面有這麼一個藏身的小洞口。
當他帶着人冒着暴風雨四處尋找她時,她正躺在乾燥的小洞內,看着那本記錄有藏身之所的古書。
過了幾天洞穴生活后,預計他已經回到實驗室后,趁着夜色悄悄爬出小洞口,潛上一艘開往附近陸地城市購買食物的大輪船。
順利逃出小島,當她踏上陸地的一刻,內心有說不出的興奮,為自己終於可以擺脫他興奮不已,同時內心依然保持高度警惕。
他的眼睛,無處不在。
薄冰看着眼前荒蕪得看不路徑的樹林,回想起從前的事情,一切都彷彿是發生昨天,不由地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整理一下差點淹沒在記憶潮流里的情緒,薄冰深呼吸幾下后,踏上被野草掩沒的小徑,一步一步走近那個她拚命逃離的男人,因為另一個深愛着她,為了她寧願犧牲自己的男人也在裏面。
薄冰走到樹林的盡頭,輕輕推開古老的木門。
吱吱吖吖的聲音像門鈴聲一樣,提醒裏面的人她已經主動送上門,不需要任何提示,她就走到東邊那幢熟悉的院落,猛一下推開院門……
古樹依舊青綠……
鞦韆依舊晃悠……
門依舊敞開着……
目光穿過門,依然能看到無邊無際地大海,只是兩道高大的身影,擋了她一些視線。
其中一道身影聽到聲音后,猛然回過頭,看到薄冰時無法抑制地一震,猛地站起來,定定地看着出神。
薄冰迎視着朝她看過來眼眸,一絲絲藍芒在其中閃動,整個人不由一僵,從胸口上湧起一股她無法形容的東西。
是他,真的是他,他還活着。
意識到這一點時,薄冰心裏一陣激動,那個呼喚無數遍的名字含在口裏,卻怎麼也叫不出口。
墨雋也沒想到薄冰就這樣突然發現,聽到開門聲時,他只是本能的反應,看到她一臉激動站在門外時,他是本能地站起身,想跑過去張開雙臂把她緊緊抱入懷裏,分開近半年的時間,他每個細胞都在想她,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面。
突然想自己現在的情況,每寸皮膚上都長滿的肉瘤,他現在就是一個怪物,他怎麼可以這樣出現她面前。
他現在長得個妖怪會嚇壞她的,想到這裏毫不遲疑地轉身,跑回房間裏面鎖上門,絕不能讓她看到他現在的模樣。
“墨雋。”
門合上的一瞬間,他聽到她在叫喚自己。
原來愛情有時候也類似於久別回家時的情緒,這種情緒叫——近鄉情怯,他們愛得越深越不敢面對彼此。
薄冰沒想到墨雋會拒絕跟自己見面,看到他逃跑她毫不猶豫地追過去,門卻砰一聲合上並鎖上,一瞬間憋了很長時間的眼淚再也關不住,不要錢地拚命往下掉,用力拍着門道:“你給我開門,不管你變成什麼,我都要看你一眼……我求求你,就讓我再看一眼。”也許是最後一眼。
門后,墨雋眼眶也滿是淚水。
任憑她怎麼拍門,怎麼在外面求他、罵他,就是不能開門。
咳咳……
王熵輕輕咳兩聲,提醒薄冰自己的存在。
果然薄冰馬上回過頭,面上滿是淚水,猶豫了一下,一步一步朝他過去,咬着牙緩緩跪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