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興許是抱着的人兒又軟又暖,周呈知本來兇險的一夜,無驚無險地渡了過去。隔日醒來,臉不白了唇不烏了身體也不冷了,撇去身上還未痊癒的傷口,活脫脫又是一枚朗健的美少年。
江凌睜眼時,見他神采奕奕的模樣,大為鬆了口氣,被他湊過來抱着又親又啃也沒躲,由着他去算了。
等他親夠了,江凌才笑着從床上爬起來:“我去給你拿葯。”
周呈知道:“別忘了問道長要點糖,昨晚我迷迷糊糊被灌的那葯,苦死人了。”
江凌坐在床邊,好笑地歪頭看了他一眼:“傷這麼重也沒見你哼幾聲,倒是怕苦了!”
若他只是個十六歲少年也倒罷了,偏生是個活了兩世的男子,竟然會怕喝苦藥。
周呈知一雙波光瀲灧的桃花眼,笑對着她:“那葯是真苦,不信你待會喝點試試看。”
江凌嬌嗔一般白了他一眼,下床朝門口走去。
只是剛剛開門,就見追雲站在門口,手中端着一碗猶在冒熱氣的葯,見她出來,似是鬆口氣:“殿下怎麼樣了?若水道長熬好了葯,讓我端來給殿下。我見裏面沒動靜,怕擾了殿下和江姑娘,沒敢敲門。”罷了,又道,“道長說江姑娘照料殿下一晚,如果累了,就去她那裏休息休息。”
江凌面上微微一紅,昨夜周呈知很平靜,並未出現所謂兇險的狀況,兩人很快就相擁而眠,一覺睡到天亮,哪裏有什麼照料他。
她頓感心虛,接過追雲手裏的葯碗:“殿下昨夜還算平靜,我一直在偷懶打盹,並沒有很累。我這就把葯拿給他去喝。”
追雲哦了一聲,目光瞥到她脖頸處,又不着痕迹地移開。
江凌心生疑惑,端着要碗進屋,路過屋子裏的銅鏡時,湊上前看認真看了看裏面的自己,卻見自己脖根處隱隱有幾處紅色。
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女子,頓時羞愧不已。臉色半紅半白地走到床邊,惡聲惡氣將葯碗遞給周呈知:“喝葯!”
周呈知還有些虛弱的躺在床上,見她這模樣,也不伸手去接碗,只奇怪道:“怎麼?誰惹你了?”
江凌紅着臉啐道:“你還問我,都怪你!”
周呈知看她像個小女兒一般嗔怒,一頭霧水:“到底怎麼了?”
江凌瞅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自己看看?都叫追雲看到了,我待會怎麼出去見人。”
周呈知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頸處,那上面淡淡的紅色,是自己留下的痕迹,不由得笑開:“追雲看到了什麼?你覺得他真會以為你在我床邊坐了一宿?”
江凌道聽他這樣一說,更加覺得羞愧,氣急敗壞地哼了一聲。
周呈知笑得更厲害,撐着身子想起來,卻吃痛地悶哼出聲。
江凌趕忙放下手中的碗,上前將他扶起來:“你怎麼樣?還很疼?”
周呈知皺着眉點頭:“傷口還沒好,疼得厲害。”
江凌嗤道:“昨晚你耍流氓的時候,沒見你這麼疼。”
周呈知道:“耍流氓那麼快活的事,誰還記得疼。”
江凌氣得鬆手要將他丟開,但還沒鬆開,他又低呼了兩聲。她到底還是不忍心,將他小心翼翼扶着半靠在床頭,又傾身去拿桌上的葯碗,惡聲惡氣道:“葯快涼了,趕緊喝掉!”
湯藥刺鼻的氣味,讓周呈知皺了皺眉,又抬眼看了看她故意板着的臉,笑道:“我怎麼沒看出來你原來有惡婦的潛質?”
江凌哼了一聲,又瞪了他一眼:“你少虧我,快喝葯。”
周呈知聞了聞那葯,又稍稍歪頭,瓮聲瓮氣道:“沒有加糖的,聞起來就好苦,我不想喝。”
江凌哪裏見過他這個樣子,簡直就像是個跟人撒嬌的孩子,不免又好氣又好笑:“你看看你都傷成什麼樣子了,還想不喝葯,門兒都沒有。”
說罷,就把葯碗往他嘴邊湊。
周呈知皺着俊眉,嘴巴像是撬不開的蚌殼一樣,抿得死緊。江凌本以為他只是稍稍抗拒,不想真是如臨大敵,雖然終於有個一個少年人本該常有的模樣,但是……江凌很不習慣地頭冒黑線,看着手中的葯碗,急道:“葯真要涼了,你別鬧了!”
周呈知捂着嘴巴,抬眼可憐兮兮看着她:“我覺得不喝葯,我也能好起來。”
江凌木表情寒了下來,冷着臉道:“你要不喝我就走了,我才懶得管你死活,反正你自己也不在乎。”
周呈知鬆開手,抱住她的腰,嘿嘿笑道:“我喝還不行么?”
他空出一隻手,握住江凌的手腕,自己湊到她手中的葯碗邊,用力吸了口氣,咕嚕咕嚕幾大口,將那碗黑乎乎的葯,一口氣灌入了口中。
江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動作,見他喝完葯,閉着眼睛擯住呼吸,許久才重重吁了口氣。再睜開眼時,一雙黑沉沉的眸子裏,已經泛起一層水色。
江凌見狀,掩嘴吃吃笑開。
周呈知用力呼吸了幾大口,見她幸災樂禍的樣子,狠狠瞪了她一眼,趁她不注意,將她用力拉在自己懷裏,猶殘留着藥味的唇舌,覆了上去。
他惡劣地用舌頭將口裏的苦味渡給她,等到江凌掙扎着逃開,口中已經被他染了個遍。
果真苦,苦不堪言!
江凌站在床邊皺着眉頭,邊呸呸呸地要將苦味吐出來,邊氣急敗壞地大跳。
這回輪到周呈知幸災樂禍大笑。
外頭傳來追雲的聲音:“江姑娘,道長那邊傳話,說江府的小廝來觀里接你了。”
江凌想着自己昨晚一夜未歸,雖然是在道觀這種安生清靜之地,但她娘肯定還是擔憂。想了想朝周呈知道:“你好好在這裏養傷,我回頭有空再來看你。”
周呈知點頭,罷了又想起什麼似的從枕頭下拿出一枚玉墜:“這是我娘留給我的貼身物,送給你。”
江凌看着那枚精緻的羊脂白玉墜兒,道:“既然是你娘送給你的,我不能要,你自己留着。”
周呈知笑:“都說玉石有靈性,跟着主人久了,就會沾上主人的靈氣。我如今還不能時常在你身邊,我把它送給你,它肯定能幫助我守護你。”他看向她,“你戴着它,我安心。”
江凌想了想,將玉墜接過來,掛在自己腰間,笑道:“可以嗎?”
周呈知點頭。
江凌又從腰間解下自己經常戴着的玉佩,遞在他手裏,有點孩子氣地道:“這枚玉佩我戴了很多年,肯定也有我靈氣,我不在的時候,它會保護你。”
周呈知看着那小小的玉佩,失笑一般搖搖頭。
江凌不解:“你笑什麼?”
周呈知稍稍正色:“我笑你好像跟我以前認為的那個江凌不一樣。”
江凌問:“有什麼不一樣?”
周呈知但笑不語。
上一世他以為她是溫室里的一朵嬌花,美麗卻嬌弱,只適合珍藏起來。如今看來,卻並非如此,花仍舊是花,不過應該是可以站在風雨里的花。
江凌怕小廝在外等太久,也不等他的答案,叮囑他要喝葯之後,便匆匆與他告別。
出了青雲觀,上了自家馬車,將問趕車的小廝:“夫人有沒有說什麼?”
小廝搖頭:“本來夫人說小姐你在道觀里學醫,沒讓小的這麼早來接您。不過太子殿下今早來了府里,說是想見小姐,老爺就讓小的來接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