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要離開了

西塞羅提出離開是在三個月的某個午後，克里斯手裏的茶杯落在碟子裏發出清脆的聲音，他的喉嚨發緊，看着那個在這一個月中已經完全被自己信任的男人侃侃而談，“...所以我得先去趟加利福尼亞，看望我‘高興得病倒在床的’小叔叔。”小客廳里除了諾曼管家就只有克里斯和老格林先生兩位陪客，西塞羅沒有一點遮掩的意思。

“又是一封電報？”老格林先生眯着眼，拜西塞羅所賜，這段時間他跟克里斯在一起的時間多了不少。有句話怎麼說的，陪伴本身就是給孩子最好的愛，雖然老格林先生的時間很少，但在西塞羅的說服下他還是騰出儘可能多的時間與克里斯在一起，哪怕他大部分時候不開口。

當然老格林先生所取得的成果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一開始克里斯對於他的陪伴幾乎是惶恐的，可是很快，在西塞羅“完全沒有感覺到異樣”的表現下，克里斯從惶恐到習慣，到最後他甚至願意主動與老格林先生開啟話題。這在老先生二十幾年的父親生涯中絕無僅有，父子間寒冰般的壁壘開始出現縫隙。

也因為這樣的變化，相比較於合作夥伴，老格林先生也逐漸將西塞羅當作子侄看待。即便對方承擔了教導的責任，但用心程度還是可以看清的。

“不只是電報，”西塞羅撇了撇嘴，老格林先生的變化也同樣影響着西塞羅，再加上他對克里斯的那點小心思，西塞羅也不介意先付出些信任改變他們之間單純的合作關係，“我的軍師，西德尼帶着我小叔叔的思念而來，他說我小叔叔很為我取得的成績感到高興，只是他身體實在是太差了，這麼多年教導我成才的壓力一下子擊倒了他，這才生了病。”

“那位先生昨天到的？”克里斯不太明白軍師究竟指什麼，他甚至不知道西德尼的姓氏，所以他的稱呼也相對謹慎。事實上，從西塞羅抵達格林莊園沒多久，那位軍師就離開了，3個月的時間往來與加利福尼亞和匹茲堡，那位先生想必也付出了很多。

“西德尼，如果你非要有個稱呼的話恐怕會是薩米爾松先生。”西塞羅眨眨眼，既然他打算將克里斯完完全全變成他的，那麼這些事情對方遲早會知道，至於老格林先生...他不介意以“付出信任”為名多得到一些好處。

果然，西塞羅這樣的“坦誠”博得了老格林先生進一步的好感。與他不同，早就知道昆西的姓氏也是“薩米爾松”的克里斯皺了皺眉，結合他偶然見到的那個大個子面對西塞羅時的表現，克里斯隱約了解到“薩米爾松”作為家族顯然不是他以前熟悉的任何一種。

“年輕人么，總該勇敢一點，我可是只願意跟‘西塞羅’合作的。”做為回報，老格林先生給了承諾。

西塞羅笑着點頭，“我也是願意多跟洛克特叔叔打交道的，酒神在上，他老人家給我了一位這樣寬厚的老師，我是多麼的幸運。”

又來了，克里斯控制着自己想要翻白眼這種完全不符合禮儀的行為，他發現這段時間西塞羅更喜歡奉承他的父親了。可偏偏他的父親對這點沒有絲毫意識，尤其看到老格林先生愉悅的表情，他多少有些妒忌，私下裏有時還有些沮喪，無論是亞塞爾還是西塞羅都比他更討老格林先生的喜歡，或許是因為...他從來都不算是父親滿意的繼承人吧？！

克里斯的沮喪西塞羅和老格林先生都看在眼裏，不過出於各自的原因，他們都選擇了無視。雖然不清楚老格林先生的原因，但西塞羅是想要測試克里斯對他信任的多少的。一位被自己妒忌的朋友主動選擇離開，什麼樣的人會覺得想要挽留呢？

答案很簡單，真正將他看作可信任的好朋友的，尤其在終於願意撕開偽裝，承認自己的母親和所謂好友都不是那麼真誠的情況下，這次西塞羅提出離開時克里斯的表現已經說明了很多。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作為主人，老格林先生髮問。

“昆西已經收拾好行李了，我們希望明天下午出發。”西塞羅轉了轉右手食指上的紅寶石戒指，那是來自已經長眠於大西洋的塞斯先生的饋贈，這次回加利福尼亞，他需要去塞斯先生家看看。

“你...”克里斯想說什麼又停住了，“祝你路途順利。”他有些茫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西塞羅早就成了他心中的某根支柱般的存在，突然間這根支柱毫無徵兆要撤走了，克里斯下意識想要挽留，但又發現自己找不到任何借口。他已經是格林家的繼承人了，難道最需要的不是趕快熟悉家裏的生意么？

西塞羅右手食指跟中指交疊，輕輕放在唇上，“我當然會的，酒神在上，他老人家一向偏愛我。”

這樣的說辭逗笑了老格林先生，趁着對方喝茶的間隙，克里斯清晰地看到西塞羅公然對着他做了個口型，“親愛的”。

“騰”得一下，克里斯的臉全紅了。某天下午的模糊記憶不受控制得出現，克里斯沒有意識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西塞羅的調|戲早就從羞惱變成羞怯了。假如他真的對自己坦誠的話，他得說還有一點點羞澀。畢竟這個男人的目光，早在他們在鐵達尼號上見面的第一次就集中在他身上了。無論他們經歷了什麼，不曾改變。

帶着自己也理不清的複雜思緒，克里斯看着西塞羅在第二天早餐時裝模作樣地道別。亞塞爾這幾天有事離開了莊園，實際上只有格林夫人需要他告別。

格林夫人簡直恨不得西塞羅馬上消失，從這次克里斯回來開始她身邊的每件事似乎都變得不順利，這讓這些年順風順水習慣了的女人極不適應。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些都與這位薩米爾松先生有關，但礙於那位先生的整體計劃，她不得不暗自忍耐。現在西塞羅終於準備離開了，格林夫人喜形於色。

假模假樣地推辭一番，西塞羅終於還是在當天下午準備啟程了。老格林先生不知道找了個什麼借口將格林夫人留在了房間裏，門外只有克里斯跟諾曼管家。

“我想你的小叔叔還是關心你的，只是有些事情他一時看錯了罷了。”克里斯磕磕巴巴地將自己想了一個晚上的話說出來，“有時候你過於隨性了，可不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好脾氣的，作為朋友，注意些你的舉止吧。”他說著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本就紅潤的臉色幾乎要滴出血來。“還有加利福尼亞...”不過克里斯的道別並沒有停，雖然聲音越來越小。

“想去加利福尼亞看看么？那有我的一棟小房子，房子的後面有個小花園，種着我母親最喜歡的花。每到這個季節，那些花就會伴着晨光逐漸盛開，看起來美極了。”西塞羅的聲音柔和，克里斯毫不作偽的關係和無意間流露出來的依賴都讓他感覺溫暖極了。而這種溫暖，是他從十五歲后就再也沒有感受過的。

“我...可是父親並沒有...”克里斯被突兀的邀請驚呆了，但馬上，一種隱秘的欣喜洗刷了他的全身，尤其西塞羅堪稱私|密的描述，更讓他覺得不同。

“洛克特叔叔也不會拒絕不是么？再說不過是去朋友家看看，誰還沒有幾個朋友呢？”西塞羅誘導，“不辭而別，一次大膽的冒險，以後你或許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或許是西塞羅的言語足夠誘|惑，亦或是對方臉上的溫柔太過吸引，克里斯居然真的什麼都沒帶，像是童話故事裏遇見了王子的小姑娘一樣跳上了馬車。

等到他自己意識到他真的上了馬車后克里斯簡直不敢看諾曼管家臉上的表情，這也使他錯過了老管家與西塞羅意味深長的對視。

...我家小主人就交給你了...

...當然，他可是我的情|人呢...

許多年後，當克里斯再次回想起那個午後，他總堅持說自己是被西塞羅騙了的。而他始終帶着幾分無賴的情|人就會將他攬在懷中，大大咧咧地表示他只是被“美色”誘|惑了。

不過現在，他們還是彷彿私|奔一樣有着契|約的“公開情|人”。直到馬車離開抵達距離格林莊園最近的小鎮，克里斯才稍微恢復了點理智，他猶豫了半天，多少有些後悔。

在他能開口前，西塞□□脆地表示已經在剛才的鎮上給老格林先生留下了消息，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克里斯已經接受他的邀請去加利福尼亞了。既然已經留了訊息，克里斯索性也就真的期待起加利福尼亞的景色來。

只是沒想到，這樣的愜意僅僅持續了短短五天，第六天的夜晚，毫無預警地槍聲在他們居住的旅店外響起。從睡夢中驚醒的克里斯還沒等徹底清醒就被人捂住了嘴，耳邊是西塞羅沉穩的聲音，“有人要混進旅店，或許他的目標會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