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笛聲
?俞明枝咬了咬嘴唇,又撇過頭去。
如果是季勤說出這句話,她會毫不猶豫的歡喜。
但是面對的是秦機,明明是同一個人,心情卻不同了。
秦機猜得到俞明枝的心思,也不逼她說什麼,就這麼靜靜的坐在一起也好。
但還有一件事,需要說明,“對不起,我沒能救下岳丈。但在出發來救你之前,親自去亂葬崗尋回岳丈屍骨,選了一處風水寶地安葬。”
俞明枝的身體顫了顫,父親已經過世兩個月了,她們母女哭紅了雙眼,曾一夜又一夜期望着這一場變故是噩夢,當天明醒來,一家四口依然幸福快樂的在一起。
可是一天又一天的黎明到來,睜開眼依然是臟污的磚牆,橫行的碩鼠,美夢在醒來的一剎那徹底粉碎。
而今,全家脫險,父親卻已青山埋骨。
逝去的人,永不再回來,但永在愛他的人的腦海中。
俞明枝終於忍不住,捂着臉,任淚水洶湧。
秦機看着她,遲疑了一下,最終忍下來,沒有上前擁抱心上人,只遞去一方乾淨的帕子。
俞明枝接過帕子,反而忍下淚水,慢慢的擦乾臉,“謝謝……我要和你一起查清真相,為父報仇!”
“好。”秦機注視着她,無論是什麼樣的理由讓她留下來,只要能與他在一起,便心滿意足。
畢竟……來日方長。
車廂里又沒了聲音,兩人各安心思。到夜幕降臨之時,馬車駛進一座小縣城,秦機的手下早已查探好一間客棧,選了最上等的房間。秦機給俞明枝戴上一頂帷帽,才不疾不徐地下車。
掌柜的殷勤的出來相迎,秦機掃一眼那張笑臉,回頭看向正站在車轅上的俞明枝,微笑着伸出手。
俞明枝不大願意再碰秦機,但聽一聲低語,“你我偽裝成夫妻,怎能這般生疏?”
“……”俞明枝抖了抖袖子,遮住滿是傷痕的手,這才搭在秦機的手心上。
秦機微笑,與俞明枝並肩走進客棧。
此時客棧內的人不多,散落在廳堂中吃晚飯,新一撥客人進門連眼皮都沒有抬。
秦機這次出來,一路低調,所以雖然帶了眾多護衛,但大多暗中保護,不在無關人等前露面。此刻,他們兩個就像一對帶着家僕出來探親遊玩的夫妻一般,施施然的穿過廳堂,走上樓梯,進了客房。
門一關上,俞明枝立刻甩開秦機的手。
秦機神色溫和,“枝枝吃完飯早些休息,早點到京城早點平安。”
俞明枝一路困苦辛勞,勉勉強強支撐到今日,加之憂思悲傷,身心早已疲憊不堪,如今有美味的飯菜以及舒軟的床榻,她不由地流露出輕鬆之色。
只是……看到賴在房內的秦機,她問道:“你不走?”
“哪有夫妻分房而睡的道理?”見俞明枝神色不悅,秦機忙改口道:“我們在一起,護衛守在一處保護,若有人暗害,我們勝算更大。你睡床上,我睡在外間榻上,絕不壞了規矩”
“好。”俞明枝看一眼內室房門,姑且信他。
“吃飯吧。”秦機挪開凳子,請俞明枝入座,“不知你口味,所以選了店內最好的菜肴,枝枝喜歡嗎?”
“還行。”俞明枝垂下眼帘,專心吃飯。
秦機看她吃的香,稍稍放下心。
吃完飯,沐浴入睡,俞明枝躺在柔軟的床上,一直酸痛的全身筋骨此時此刻終於舒服了許多。她望着白紗帳頂,記掛母親和妹妹是否安好,雖然睏乏的厲害,又一時焦心的不得安睡,不禁長長的嘆口氣。
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悠揚輕靈的笛聲,似明月清泉叮叮咚咚,令人心安。她支起上半身,仔細辨聽了會兒,發現笛聲就是從外間傳來的。
不知該說什麼,阻止不好,任其吹奏下去似乎也不好,俞明枝在糾結的當口,竟然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第二天清早,秦機來叩門,俞明枝從睡夢中醒來。
昨夜笛聲不知響了多久,她伴着笛聲這些月來頭一次得到好睡,醒來時神清氣爽。
想到秦機的心思,回想起曾經的季勤,俞明枝嘆口氣,穿戴好後去開門。
“睡的好嗎?”秦機問道,指着桌上的白粥與小菜,“熱水準備好了,梳洗過來吃早飯。”
俞明枝遲疑了一下,道:“謝……謝謝你昨晚的笛聲。”
“什麼?哦……”秦機提起懸在腰間的玉笛,“這只是我的愛好。”
俞明枝有點尷尬,去水盆前梳洗,長發隨意的挽起,秦機此時走到她身後,從袖中摸出一支梅枝雀鳥釵,趁她不備插入髮髻中。
“你……”俞明枝被嚇到了,剛要伸手去拔,被秦機握住手。
“這有一罐藥膏,不僅可以療傷,更可撫平傷疤,令你的手如從前一樣光滑細膩。”
看着擺在妝枱上的藥罐,俞明枝抬一眼看看鏡中人,剛要開口,又被秦機搶去話,“我們已是未婚夫妻,無需言謝。枝枝,我幫你塗藥。”
“不用!”俞明枝抓過藥罐,仔仔細細的塗抹開。
綠色的藥膏清涼舒爽,帶着幽幽的槐花香氣。
秦機沒有走開,就坐在一旁陪着。
俞明枝冷不丁的抬頭,就看到秦機專註的目光。她往後挪了一些,“你要吃藥膏?”
秦機道:“確實也能吃。”
“……”俞明枝無語,塞好藥罐,開始吃早飯。
吃過飯,啟程上路。再快馬返回京城,也要半個月的時間,秦機樹敵頗多,離開京畿如同被丟入狼圈的羊,諸多人盯着想要讓他亡命於他鄉。秦機需處處小心提防籌謀,於是一時間沒太多的心思和俞明枝說話。
俞明枝便專心想着回到京城之後的計劃。
上次找到的證據,被左散騎常侍拿走,現在想來這些人已經填補漏洞,以防後患。
那麼還要從哪裏找酈望山陷害父親的證據呢?
“不一定要找到這些證據。”秦機突然轉過頭來,盯着她的眼睛。
俞明枝這才恍然發覺自己把心中想的事說出口了,輕輕咳嗽兩聲,“那你說怎麼辦?”
秦機道:“如果先抓住他其它把柄,連同黨羽一起投入大牢,嚴刑逼供之下何愁他們不會吐露事情真相?”他說起話來,含着笑,模樣兒看起來斯文溫雅極了,似乎在說著一件極為普通的事,然而關乎着許許多多人的性命。
不愧是大奸臣,俞明枝如此想到。
不過對付在那些禽獸身上……她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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