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查證
?杜書生回到前院,他母親急急忙忙迎上前來。
“怎麼樣,說了嗎?”
杜書生將手裏的東西給她看,“說了幾樣,但有待查證是否屬實。”
杜沈氏看了又看,喜悅洋溢在她的眉眼之間,“太好了,若都是真的,看秦機還能否逃脫升天了!這回,必要將他斬下馬來。而你,終於能謀得一官半職了,光耀我們杜家的門楣。”
杜書生雖是不忍打擊她,但是心中存有顧慮,要是高興了好幾日結果迎來失望的結果,不如現在就把話說明白了,期望被那麼高。
“但是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事情太順利了,我原以為她要考慮猶豫會兒才肯願意和我說。”
杜沈氏道:“秦機與她如何,那都是許多人看到的了,郭家也因為他們要和離而敗落也不假,秦機被皇上重罰也是趙淑妃親眼看在眼裏,哪一樣有假?”
杜書生是個謹慎的人,將那幾張白紙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反覆能窺得真相。
杜沈氏被他的磨磨蹭蹭惹得有些急了,輕輕地推了他一把,“你快換了衣服,去見那幾位吧。他們肯定等你都等得急了,莫好事反過來還要責備你做事拖拖拉拉。至於郭寶芝說的真話假話,自然有那幾位去查證,我們現下無權無勢的,怎麼去查?”
“也是。”杜書生苦笑兩聲,徑直去屋內換上金吾衛的衣裝,小心翼翼的將白紙塞進鎧甲里,提着佩刀,告別母親就出門去了。
街上,依然行人寥寥。還沒回到家中的人們,低垂着腦袋,行色匆匆,特別是看到街上突然冒出來一個金吾衛的人,嚇得渾身一怔,腳步更快。
杜書生左右看看。藉著這身裝扮,悠然自在的走過大街小巷,最後來到一座別緻的宅院前。京城多官吏富商,好追求風雅不同。便有人仿造江南園林的佈置格局,來建造宅院。在重重建築院落中,令人眼前清新一亮。
不過整座宅院門前並沒有點燈,黑沉沉的透着一股死氣。
他輕輕地叩門,左邊三下。右邊兩下。
不多時,有個小廝打開院門,提起燈籠照亮他的臉龐,“你是何人,來此作甚?”
杜書生客氣的拱拱手,“我本江南客,入京為蒼生。”
小廝上下打量他幾回,然後退後一步,讓出一條路來給他通過,“先生請進。我家老爺等候您多時了。”
院門在身後輕輕合上,若是不注意根本就不會注意到。他踩着青石板鋪成的小路,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入眼是一間亮着燭光的小竹樓。
他深呼吸一口,步伐稍稍僵硬了一下,又陡然加快,站在廊下,恭聲說道:“在下杜瑜,今有一物特來獻給酈公。”
很快,裏面響起聲音。“進來吧。”
小廝推開房門,他手中掌握着力道,依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四下里,唯有風穿過竹林的“沙沙”聲。更顯得庭院靜謐。
杜書生低垂着頭,跨過門檻進去,站在屋中央,抽出懷裏的白紙,雙手奉上,“這是在下今晚從秦機之妻郭氏的口中。查到的關於秦機的幾項罪狀,請酈公過目。”
小廝從他手中拿過白紙,恭恭敬敬的送到酈望山手中。
酈望山細細看過,先是一喜,隨即目光陰沉下來,“張常侍?怎麼會有他?杜瑜,這真是從郭氏口中說出來的?”
“確實如此。”杜書生欠身,抬眼時看到酈御史的身邊還有一個中年男人,看着面生,但是氣勢更盛,顯然官階地位要比他高很多,“在下不敢亂寫,確確實實是從郭氏口中得來的。”
酈望山狠狠地將紙丟在桌上,對身邊男人說道:“趙尚書令,我看這是那對小夫妻在聯手演戲,給我們挖坑呢。”
趙尚書令?杜書生心頭一動,難怪酈御史敢許諾他官位,原來再上面的一位是宰相
趙仲莫名的嘆口氣,這個酈望山真是在人高興的時候,非要澆下一盆冷水。圍場的事情都過去多久了,怎麼還是這副模樣?秦機近來如何,是有目共睹的,哪裏像是演戲?
更何況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演戲能逃得過他們的火眼金睛?
他壓下心頭火氣,吩咐身後的男人,“你按着着幾道線索去查。”
酈望山道:“趙尚書令,要小心行事啊……”
“我知道。”趙尚書令潦草的應付他。
酈望山嘆口氣,“秦機此人狡猾如狐,詭計多端,這一樁樁事情想來都有些巧合。”
趙仲的臉色陰沉了三分,“事情前後,淑妃娘娘都看在眼中,沒有半分假,秦機這個人絕不可能願意吃虧到這種地步。再者,他和郭氏的事情,當初他們的婚事轟動全城,那樣的恩愛之情毫無遺漏的展現在人前,現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鬧和離,不就是打了他自己的臉嗎?像他這樣的人,更不會拿夫妻感情來做戲的。他一介黃毛小子,從當官開始,老夫就看在眼裏,難道還能看不透他嗎?”
酈望山沒有接話,心中微微嘆息。
眼看着事情要成,趙仲整個人就飄起來了。
盲目自大,就是要敗的先兆啊。
酈望山惶惶不安。
趙仲道:“又不是沒查清楚之前就說出來。我們自己先暗中查清楚,是真是假有個定論再行事,你怕個什麼?”
酈望山乾巴巴的說道:“是我杞人憂天了。”
“哼。”趙仲扭頭喝茶。
酈望山瞥一眼他的臉色,對杜書生說道:“你這次做的非常好,那是賞給你的銀錢。等到事情成了,還有更多好處給你,你暫且回家等着消息,並且監視郭氏,她對我們來說也許還有用處。”如果事情是假的,那麼他們還能用郭氏來要挾秦機。
上回亂黨作亂的時候,想要趁機抓住郭氏,可是這個小姑娘也是狡猾聰慧。居然區區幾人就打敗了那幾個武功高強的死士。明明是個和秦機一樣,表面溫和的小人,趙仲居然如此輕敵。
看來,他得着沂王說一說才行。
趙仲瞥一眼酈望山的臉色。心頭冷笑。
杜書生回到家中,看到小院還亮着燈火,他悄聲和母親說了事。杜沈氏便叫僕婦做了一盒糕點,然後敲開了小院的門。
珠兒笑着問道:“這麼晚了,杜夫人有什麼事嗎?”
杜沈氏道:“新做了一盒糕點。送來給郭小姐嘗嘗。是我從江南的娘家帶來的,所以您家小姐可能沒有嘗過。”
珠兒低聲道:“我家小姐以前在外頭吃過苦,就是去的江南。”
“這……”杜沈氏一臉尷尬,“那我還是不打擾你們了。”
這時,屋內傳來聲音,“珠兒,是誰來了?”
這下沒辦法迴避了,杜沈氏笑着走進屋,“是我,送些糕點給你們。我瞧着郭小姐乖巧可人。不禁想起我那個嫁出去好些年的閨女了,所以忍不住就想多照顧照顧你。”說著,她將盒子放在桌上,隻字不提是江南口味的糕點。
俞明枝看一眼糕點,認出是江南特有的芡實糕,先是一愣,然後露出勉強的笑意,“多謝杜夫人照顧,我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杜沈氏將她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中,在旁邊坐下。拉起她的手,揉了揉,發現那雙手纖細嫩白,一點兒都不像丫鬟口中所說“吃過苦的人”。
俞明枝見她盯着自己的手。於是向珠兒遞了個眼色。
珠兒心領神會,從妝枱上取來一隻小巧的盒子,送到杜沈氏面前。
俞明枝道:“杜夫人送我禮物,我自然也要回禮。這是爹爹尋了好幾位名醫,特意調製出來的藥膏,可以滋潤肌膚。消平傷痕,我用了兩三個月,手就變得這樣素凈,一點兒也看不出以前那粗糙的樣子了。杜夫人拿去用用吧,不用多久,旁人光看您的手,說不定還以為您是以為雙十年華的姑娘呢。”
杜沈氏笑起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雖然眼前的女子是敵是友還沒能確定下來,但是有這樣好的藥膏,自然還是歡歡喜喜的收下來,“那我就不客氣了。郭小姐又和善又懂事,我真是越看有喜歡,你平日裏都喜歡在家做些什麼?”
俞明枝道:“幼年時,爹爹曾請了女先生來家裏教識字,所以閑來無事喜歡看點書籍,增長見識,打發時間。或是做些針線活,隨便綉個帕子荷包什麼的。”
“哎呀,”杜沈氏一拍她的手,“那可就巧了,我也喜歡做這兩樣。你看着書架上的書,其實裏面不少是杜瑜他買回來給我看的。不如這樣,反正我閑在家裏也沒事可做,不如我們倆結成伴,一起看書刺繡,順便聊聊打發時間。不瞞你說,我就把你當親生女兒那樣,心裏頭有個慰藉。”
俞明枝低頭微笑,“您能不計較危險,收留我們主僕二人,還如此照顧我們,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們了。”說著,她站起身,“杜夫人請受寶芝一拜。”
“不用不用。”杜沈氏連忙扶起她,端詳着她那張普通到毫不起眼的臉龐,說實話,若她說的都是實話,能助他們一臂之力的話,還是挺喜歡這樣一個姑娘的。
不過可惜,杜瑜說了,只要事情辦成了,郭寶芝是決不能活下去的。
這樣年輕又懂事的姑娘,經歷了大風大浪,希望能有平安安穩的日子,可盼到頭了,等來的確實一個死。
嘖嘖,真可惜。杜沈氏心中微嘆,表面上依然笑的和藹慈祥,“你要是拜我,那可就生分了啊!我們之間,可不許這樣。來,嘗一塊糕點,看看合不合口味。”
“好。”俞明枝笑了笑,遲疑着拿起一塊糕點,小小的咬了一口。
要慶幸的事,從前家裏正好收留了一位從江南逃難來的廚子,會各種菜式糕點。父親見了尤為喜歡,所以留在刺史府中做事,她便嘗盡了各種江南美味。
後來,廚子回了家鄉,便再沒有回來。
她也沒有再吃過了。
所以,她能夠以郭寶芝的身份,來應對杜沈氏送來的糕點。
杜沈氏笑着看她吃東西,還不忘倒了杯茶水給她,關切的叮囑道:“這東西好是好,可不能多吃,每天吃那麼兩三塊就可以了。你要是喜歡這些糕點的話,我叫家裏的廚娘換幾種花樣來。”
“多……”
俞明枝剛要道謝,就被杜沈氏打斷了,“我說了,道謝就見外了。”
“好。”俞明枝微笑,裝出一副乖順的樣子。
杜沈氏看完了她,目光又瞟向旁邊的丫鬟。她心思一轉,又拿起水壺,假裝給自己倒茶,但是動作之間,胳膊“一不小心”碰到了擺在桌邊的那隻茶杯。
茶杯傾斜,滾落在俞明枝的裙子上。
丫鬟這才反應過來,急忙上前來收拾。
杜沈氏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看樣子似乎是個反應慢又沒有本事傍身的,她微微鬆了口氣。
等到那時候,就好辦事了。
俞明枝嘆道:“沒事的,珠兒,茶水又不燙,你不用自責。”她又對杜沈氏說道:“不好意思了,我得換一件衣裙。”
杜沈氏擺擺手,“沒事沒事,正好我也得回去了。年紀大,睡得早。你們也折騰一天了,早些歇下吧。明天,我再來找你。”
“好,杜夫人慢走。”
杜沈氏讓她不用送,自己出了門。
珠兒服侍俞明枝到屏風後面換衣服,她低聲說道:“那位杜夫人在試探我呢,她推那茶杯的動作,看得出是刻意的慢了半分。”
俞明枝笑道:“幸好你聰慧機敏,沒有出手。”
珠兒道:“人在外頭,總歸得多長個心眼。那杜書生是要來害公子的,轉頭她母親就來試探我們,看來……”
“嗯,”俞明枝目光深沉,望着屏風上的荷花圖案,“事成之後,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
珠兒咬咬嘴唇,“怕就怕有個疏漏,這樣危險的事,還不如像那時候一樣……”
俞明枝又笑了,拍拍她的手,“不這樣,如何演的情真意切呢?”
珠兒失笑,“連我都快被騙過去了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