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51.第 51 章

一覺睡醒,已近黃昏,夕陽無限好。

安德亞斯問,“納薇,你願意陪我出去走一圈嗎?我想看看這個小島。”

納薇道,“你的傷,不礙事吧?”

“我吃了止痛藥,又睡了一天,不礙事了。”

小島孤零零地坐落在印度洋上,放眼望出去,海天相連,一片純白色的沙子,景色宜人。

兩人逛了一圈,納薇肚子有些餓了,便道,“我們找個地方,一起吃頓晚飯吧。”

“你有錢嗎?”提到錢,他有些尷尬,作為一個紳士,和女人出門,他通常都是主動買單的那個人。

納薇倒不在乎,道,“我向老醫師打了張借條,借了一千泰銖。”

事實上,她將母親留給自己的金項鏈給當了,在島上花不了多少錢,可是出了閣道島,處處都要錢,否則恐怕連家也回不了。反正只是條金鏈子,將來有錢,再贖回來。

在海邊找了一家小飯店,說是飯店,其實就是搭建起來的臨時帳篷,風一吹就呼呼作響。

“你要不嫌棄,我們就在這吃吧。”

安德亞斯笑了起來,“我身無分文,哪有資格說不。”

兩人找了個靠樹的位置坐下。他們身後有一棵大樹,樹上結滿了金黃色的花朵,風一吹,掉一地。

他撿起一朵,覺得挺好看,順手插在她的頭髮上,問,“這是什麼花?”

“金鏈花。我們的國花。”她因為他的靠近,而心臟砰砰直跳。

“很美。”

“象徵國王,代表權利,能不美嗎?”

她又問,“你們國家有國王嗎?”

安德亞斯點頭。

納薇將眼睛眯成一輪新月,“國王他總是高高在上,不知民間疾苦。我們的那位陛下,在他60歲生日那年,號召泰國老百姓,種植上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棵金鏈樹。所以,這裏到處都是金鏈樹。”

他聽着她說,風中,她的聲音清脆悅耳。

“你們國家的國花是什麼?”

“冬青。”

納薇撲哧一笑,“這也能算國花呀!”

安德亞斯聳聳肩,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有客人來,老闆迎了過來,道,“兩位想吃點什麼?”

納薇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安德亞斯在那裏突然說了句,“不吃昆蟲。”

見兩人奇怪地望向自己,安德亞斯攤了攤手,一臉無奈地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只是脫口而出。”

納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問,“昨天發生的一切,你真的不記得了?”

他一臉莫名,“我應該記得嗎?”

她笑道,“不記得更好,免得你心塞。”

他斜着臉看她,挑起一道眉頭,對她的話表示困惑。

老闆是個跛子,左腿比右腿短了一截,走起路來一腳高一腳低的。

見他走路都苦難,還要生火煮飯,安德亞斯有些於心不忍,道,“要不,我們換一家吧。”

納薇搖頭,“我們這是在幫他。”

通過交談知道,平時這裏沒什麼生意,店鋪開着也賺不到幾毛錢,日子過得很是拘禁。

老闆將面端過來的時候,安德亞斯無意中瞧了一眼他的手指,指甲黑乎乎的一片,像剛摸過炭爐。

見安德亞斯在看自己的手,老闆很不好意思,趕緊將手往背後的衣服上擦了擦,窘迫地笑,“請慢用。”

店鋪很簡陋,衛生也很糟,隱隱能聽見老鼠的叫聲,在這種環境下生活,沒得病那是奇迹。安德亞斯喜歡乾淨,平時從不吃路邊攤,但出於禮貌,他還是忍了下來。

店鋪里開着電視,在放廣告,廣告裏有一個大美女,擺着各種姿勢秀顏秀身材。看起來和這窮苦的地方,完全是兩個世界。

納薇撐着下巴,用叉子指了指,道,“我最喜歡的女演員,她是個混血。爸爸是嫖客,媽媽是女支女,她是一場交易留下的產物……不過她很幸運,被星探發現,演了幾部偶像劇,反響很好,然後就大紅大紫了。”

“這裏有很多這樣……”他斟酌着詞語,“不幸的孩子嗎?”

她點頭,“確實不少,我認識的就有三四個。都是單身母親。”

“父親呢?”

“留了種,不想負責,就跑了唄。天涯海角,哪裏去找。”

“為什麼不做防護措施?”

“無知+貧困。”她嘆了一口氣,道,“這樣的情況,幹嘛要把孩子生出來,生出來也是悲劇。”

他贊同。

納薇指着自己道,“其實我也是混血兒。你瞧得出來是哪兩國嗎?”

安德亞斯仔細地瞧去一眼,搖頭。對他來說,東方人都一個樣。

納薇道,“中國泰國。我爸爸是中國人,親爸。”

她之前就提起過,安德亞斯倒也不怎麼吃驚,相比本土泰國人,她皮膚確實白皙得多,而且線條明朗精緻。

“是方景龍么?”

她驚訝,“你怎麼知道?我記得我沒說過。”

他笑道,“隨便猜的。”

“你猜的真准。”

“為什麼不去找他?”

“以前是沒錢。現在……”她抿了抿嘴,低下頭,“自卑。知道女兒是出來賣的,誰也不願意承認吧。”

安德亞斯道,“如果是我,我願意。”

納薇抬頭。

“畢竟血濃於水。”

她捂嘴笑了起來,笑容有些純真,“你的安慰真蹩腳。”

“不是安慰。”他也跟着淺淺一笑,氣氛剛剛好。

沒等多久,三楊給兩人端了一鍋雞肉面,外加一碟素蘿蔔,納薇又點了一碗豬血軟骨湯。

她見安德亞斯不怎麼動手,問,“不合胃口?”

“沒有。”

“我知道,讓你吃這些,實在太勉為其難了。”

他坦白,“不是我的口味,但,入鄉隨俗。”

納薇將豬血軟骨湯給遞給他道,“這個給你。我們泰國人相信,吃啥補啥。”

出於禮貌,安德亞斯伸手接了過來,拿起勺子試一口。

“味道怎麼樣?”

這味道有點奇特,說不上討厭,但也不喜歡。見她滿懷期待的,他沒掃興,點了點頭。

“好吃就多吃點。”

大概肚子確實有點餓了,安德亞斯一勺接着一勺,居然也吃得差不多了。

納薇一口氣將面吞下去,叫來老闆結賬,安德亞斯注意到,她比賬單上的價格多給了一點。

迎上他的目光,她臉一紅,“雖然我也不富裕,但和比我差的人相比,我永遠是幸福的。”

安德亞斯溫暖地笑了笑,“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

她讓他稍等,自己去上洗手間,老闆過來收碗,見他碗裏還剩着湯,便道,“不要浪費。豬血很補的。”

安德亞斯聽了,頓時背脊一涼,下意識地問,“你剛說這是什麼?”

“豬血。”

聽到血這個字,他胃中頓時一陣翻滾,突然有什麼東西冒出了頭……

納薇解完手出來,就見他臉色鐵青,全身僵硬地坐在那裏,便奇怪地問,“你怎麼了?”

他搖了搖頭,捂着嘴巴,起身跑到外面吐了個乾淨。

看着他,納薇突然想起了豌豆姑娘。只要床上有一顆豌豆,加再多床的被子上去,她照樣能感受到。

安德亞斯就是這樣一個現實版的豌豆王子,她似乎也隱隱意識到了,為什麼他會三天不出來。王子就該呆在他的宮殿裏,怎能體會人間疾苦?亞力克不光是他黑暗的一面,更是他的保護遁甲。

安德亞斯接過納薇手中的紙巾,擦了擦嘴,愧疚地道,“對不起。”

納薇愧疚,“是我不好,不應該點這些東西,你吃不慣的。”

他搖頭,“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我好像記起了一些往事。”

她好奇,“什麼事?”

他不答反問,“亞力克和你說,他吃過人?”

納薇嚇一跳,忙道,“他是隨口糊弄我的,不能當真。”

安德亞斯低下頭,用模糊不清的聲音,喃喃自語,“也許這真的發生過。”

她沒聽清,問,“你說什麼?”

他神色凝重,卻沒再開口。

紅彤彤的夕陽映紅了整個海面,看上去很是壯觀,兩人各懷心思,望向遠方想心事。

這時,不遠處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有人匆匆忙忙地走了過來,打斷了思緒。

納薇轉頭一看,是當地的一個村婦,她心急慌忙地見人就問,“你們瞧見我的娃了么?”

納薇根本不知道她家娃娃長啥樣,便搖了下頭。

於是她又跑進飯店又去問老闆,“娃,我的娃不見了!”

見她說得語無倫次,老闆倒了一杯水給她,拉她坐下,問,“怎麼回事?你別著急慢慢說。”

村婦顛三倒四地說了好幾遍,他們才聽懂個大概,這個女人名叫奴雅,帶著兒子去摘茶,忙了一下午沒留神,結果就把孩子給弄丟了。聽老闆說,她也是個苦命的女人,以前在曼谷工作,後來有了孩子,不想再干那行了,就來這定居。剛來的時候,沒少受歧視,畢竟一個女人沒結婚,卻有孩子,思想陳舊一點的,都接受不了。

奴雅丟了兒子,在那裏嚎啕大哭,老闆勸道,“別哭了,乘現在天還沒黑,趕快再去找找!”

老闆看到納薇他們還在門口,只好腆着一張老臉請求兩人,“我腿腳不方便,走路慢,可否拜託你們幫個忙一起找?我去通知全村的人,多一點人手,希望更大些。”

聞言,奴雅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線希望,抓住納薇的手,一個勁的懇求,“幫我找找兒子,幫我找找兒子。”

納薇安撫了她幾句,“先別著急,和我說說,你兒子長什麼樣子?穿着什麼顏色的衣服?”

奴雅敘述能力差,說了老半天才講清楚,他兒子叫丑寶,今年剛滿五歲。

兒童失蹤,這是大事,安德亞斯不明白,為什麼不報警立案?

聞言,老闆解釋,“這裏是個孤島,落後的很,就算出大了天大的命案,也得等上三四天,警察才會來。”

最近三天是節日,島上村民之間來來往往,流動性比較大,人也雜。這個村莊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找一個小孩子,也是有點困難。

兵分兩路,老闆去通知村民,納薇、安德亞斯跟女人先去找人。

納薇問奴雅,是否在摘茶的時候有陌生人經過,可是她卻一口咬定沒有。放眼望去,茶田分兩頭。一頭是山崖,有一大片茂盛的密林,別說小孩子,就算大人進去了也會迷路;另一頭是浩瀚大海,海邊有無數岩洞,潮起潮落,不會游泳就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眼見天一點點黑了下來,還是沒有小鬼的下落,奴雅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一屁股坐在茶田裏,六神無主。

這時,老闆帶着村民來了,大家帶着火把。這火光替奴雅點燃了心裏的希望。

因為茶田緊挨着林子,人們認為丑寶走進密林的可能最大,所以村長糾結了人手去林子裏找。納薇也想跟着去,卻被安德亞斯一把拉住。

他指了指地上,道,“你看。”

濕泥土上有一些雜亂的腳印,斷斷續續,但方向卻不是朝着密林的。

納薇一時反應不過來,便抬頭去看安德亞斯。

“這是?”

“那個女人說了謊。這裏除了她,一定有人來過,而且還是男人,不止一個。”

“為什麼要說謊?”

“她可能想掩飾什麼。”安德亞斯道,“反正已經有足夠的人去密林找人,我們到沙灘邊的岩洞那塊去看看。”

她點了點頭。

太陽已經完全沉入大海,天空黯淡無光,驚鴻一瞥后,天黑了。

只有月光照亮,沙灘上到處都是岩石,路不好走。已經開始漲潮,濤聲澎湃,震耳欲聾。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幾乎把附近的沙灘都踏遍了,還是不見蹤跡。

納薇道,“會不會搞錯了?白天的時候,應該會有不少漁民,也許這些腳印是他們留下的。”

安德亞斯搖頭,“漁民的腳印不會這麼雜亂,而且,你看腳印的方向,是從山上茶田下來的。這裏附近岩洞比較多,我們再仔細找找。”

納薇嗯了聲。

繞過一堆亂岩石后,眼前出現了一個岩洞,安德亞斯道,“我進去看一眼,你在外面等着。”

納薇環顧四周,潮起潮落,鬼影錯綜,怪滲人的。於是,她大步追了上去,道,“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吧。”

進去了才發現,裏面更黑更可怕。岩洞裏沒有燈火,只能藉著外面照進來的月光,因為對這個地方不熟知,所以覺得異常恐怖。納薇咬着牙,一把抓住了安德亞斯的手,他轉頭,在黑暗中無聲地笑了笑,握緊她的手。

他的手寬大溫暖,被他握着,她突然心定了。

在洞裏四處走了一圈,這時,地上突然有個黑影動了下,納薇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叫了起來。

“別怕,是個人。”

兩人走近,定睛一看,是個小男孩。看他的穿着應該是丑寶無疑,只是他雙手雙腳都被捆住了,嘴上被封條堵着,無法哭鬧。

“是,是誰綁架了他?”

突然,他伸手壓在嘴前,噓了聲,示意她安靜下來。

這時,外面隱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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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度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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