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為難
老祖宗要休妻。這雖然是寧韻意料之中的事兒,但她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讓史老爺休妻,按理說,這並不是個難辦的事兒。史老爺什麼德行,寧韻是知道的,若說他會顧念夫妻這麼多年的情分,不想寫休書,寧韻是不會信的。他應該巴不得早想寫了才是,然後再娶一房性格溫順的新嬌娘,那豈不美哉?
所以,史老爺那裏,寧韻並不擔心。她現在擔心的,反而是史孫氏那裏。
說起來,下毒和“扎小人”,這兩件事,不管是哪一個,都足以構成“休妻”的理由了。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扎小人”是事實,下毒之事卻是子虛烏有的。也就是說,寧韻要實實在在“冤枉”一次史孫氏了。
她把處置史孫氏這事兒攬到自己身上,就是怕事情鬧起來,史孫氏滿嘴跑火車,讓老祖宗知道事情真相;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原因,那就是,既然說史孫氏下毒,那證據呢?她需要證據啊!
栽贓陷害這種事,寧韻還真是不擅長。
她正擰着眉頭思索對策呢,盛嬤嬤就從後面跟了上來,一聲“灃二奶奶請留步”,把寧韻喚住了。
寧韻一回頭,就看到盛嬤嬤臉色有些蒼白,眉頭也是緊鎖着的,遂問:“盛嬤嬤這是……”
盛嬤嬤四下看了看,確定沒人後,又把寧韻拉到一處僻靜角落,這才開口:“灃二奶奶…那鳳梅拿來的東西,您……都知道了?”
寧韻心裏咯噔一下,難道盛嬤嬤看到了看她此刻的表情,八成是知道了一點兒。怕是方才掀開布緞的時候看到了。
寧韻猶疑了一下,拉過盛嬤嬤的手道:“秒茹弟妹跟我說了,不過是幾瓶罕見的葯罷了。眼下我就去處置,絕不會讓老祖宗沾上的,盛嬤嬤且放心。”不管盛嬤嬤看到與否,寧韻這樣說,都只為了讓盛嬤嬤寬心。
盛嬤嬤顯然是被嚇到了,白着一張臉道:“方才……方才老奴只看到一角兒,卻也猜出個*不離十了。是對老祖宗的……”盛嬤嬤咬着牙使了半天勁兒,還是沒有勇氣說出那是什麼東西,最後只道:“那不是什麼毒藥,對不對?灃二奶奶無需瞞老奴,老奴知道分寸,不會在老祖宗那個跟前多嘴的。”
寧韻無奈,只得點了點頭。
盛嬤嬤起初還不肯定,覺得沒人敢這麼大膽。但是此刻見寧韻點頭,心裏還是忍不住驚懼起來:“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啊……那東西,那東西這麼多年過去,可是再沒人敢碰的了!她竟然……真是好大的膽子!”除了這句“好大的膽子”的感嘆,盛嬤嬤再找不出其它句子,能表達出她此刻的憤怒了。
別說是一個兒媳這樣詛咒婆婆了,就是平輩之間宅里爭鬥,拿出這樣陰毒和下三濫的招數來害人,一旦被發現,那可真是萬劫不復了。
遠的不說,這大周朝就有這樣現成的例子在呢。這“扎小人”的巫蠱之術,原來只是一些歪門邪道的古書上留下來的,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傳了出來,先是在民間興起了一陣子,還被傳的神乎其神。後來不知怎麼就傳入了宮中,最後因為著實出了幾條人命案子,就漸漸被朝廷給命令禁止了,還列了律法,膽敢興“巫蠱詛咒”的人,輕則流放,重責甚至會掉腦袋。
朝廷列了律法禁止以後,這種巫蠱之術,總算是消停了一陣子,但離徹底消失,還遠着呢。雖然經過了朝代更迭以後,知道的人越來越少了。但仍有一些人知道一些,並用這種巫蠱之術興風作浪,並且都只是私底下的勾當。因為這東西起源頗為久遠,再加上歷朝歷代的明令禁止又屢禁不止,久而久之,這巫蠱之術就被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現在的年輕一代,也許不甚清楚,但一些老人,提起來,卻是心有餘悸地的。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虧的少奶奶你早來一步,這若是讓老祖宗看到了,那還了得啊!別說是老祖宗了,便是老奴瞥過那一眼,這……”盛嬤嬤雙手合十,一張臉慘白,口中不斷的念着“阿彌陀佛”。
“不行,不行。老奴得去請幾個厲害僧人,來給老祖宗驅驅晦氣也好。不,還是得請位大師過來看一看,必得把這戾氣給除了!”
寧韻看盛嬤嬤這樣子,更加覺得自己此番匆忙趕來,是做對了。
迷信這東西,就連自己也是不敢說自己是不信的。若沒有靈魂,沒有轉世,自己又怎麼會在這裏呢?
寧韻心裏搖了搖頭,也不去勸盛嬤嬤,只是寬慰道:“盛嬤嬤先別急,我聽弟妹說,這東西是讓她藏到老祖宗屋子裏才靈驗的。這不,弟妹也沒這麼做,只是都交代出來了。老祖宗也不知道這事兒,想必沒事。”
盛嬤嬤聽罷,這才平靜了一些。
“眼下,倒有一件事要緊。還得和盛嬤嬤商量。”
“灃二奶奶請說。只要是老奴能做到的,必定是肝腦塗地。老奴一直覺灃二奶奶最是個明白人,有事您只管吩咐便是。”
寧韻就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道:“老祖宗既然要處置清心居那位,就必定得有個事端緣由才對。方才說下毒,卻是我一時心急,胡亂說的。眼下要處置人,總得有個憑證吧。全屏一張嘴,任誰都不會甘願了的。而真正的證據,又不能鬧出來。可要去哪兒找什麼毒藥呢!就算胡亂找了,她又豈肯這麼白白受了呢。”
盛嬤嬤這一聽,就明白了目前的狀況,幾乎是從牙齒縫裏擠出的聲音,道:“哼!做了那樣陷害老祖宗的事兒,還要我們替她瞞着,真是豈有此理。便是休了她,依老奴看,可是不夠。怎麼能解氣!”盛嬤嬤真是被嚇得不輕,眼下對史孫氏恨得是咬牙切齒。
寧韻此時,也是犯難。按她的意思,也是恨不得讓史孫氏好好自食惡果呢。可是,她現在可不能想那麼多了,只想着讓怎麼讓史孫氏閉緊嘴巴不說出巫蠱之事讓老祖宗生疑,然後“和平”被休回孫家便也罷了。
寧韻擰着眉頭回了院子,在小書房裏坐了一會,到底是靜不下心來作畫,一個人在屋子裏坐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發悶。悶了好一會,到底還是去了正房。那裏,原來是自己的清凈之所,現在卻已經是史令灃的地盤了。
以前,史令灃只在偶爾夜裏才會來,可是現在,身上有傷,跟上峰告了假,便“常駐沙家浜”了。
看到寧韻進來,史令灃立刻把手中的書放下,指着身旁的位置,朝她招呼:“過來這邊坐。”
寧韻依言做了。
“今個兒是怎麼了?這般愁眉,以前可鮮少見你這樣的。”
寧韻想了想,覺得也沒有什麼需要瞞着史令灃的,便把事情同他說了。和預料中的一樣,史令灃一聽史孫氏拿這種方法對付老祖宗,幾乎是拍案而起。
“她真是活膩了!你何需和她客氣,拿了我的劍,往她脖子上劈一劍了事!”
寧韻知道他恨急了史孫氏,就寬慰他道:“這又不是上戰場打仗,急不得。再者說,一劍殺了她,那還不容易可不是白便宜她了么。讓她自食惡果多吃些苦頭,不比讓她抹脖子就死來得好些?老祖宗說休了她,我和盛嬤嬤可都覺得不夠呢。”
史令灃冷哼了一聲,收起方才凌人的怒氣,冷森森道:“你說的也不難。”
“你有辦法?”寧韻眼裏一亮。
史令灃看她這樣子,就笑了。抬手揩了下她的鼻樑,道:“孫氏那樣的人,你跟她講什麼道理。對付惡人,自又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