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孩子順利轉入普通病房后，葉秋涵少了件掛心的事，但每天仍是忙忙碌碌沒有閑下來的時候，而且還要參加科里院裏的各種培訓，準備周考月考季考半年考哪個考核不達標都是問題，這樣一晃自手術之後已經快半個月沒見到程楚瀟了，因此葉秋涵想跟着他做教學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直到周五接到一通電話才又讓她想起程楚瀟來，原來是程楚瀟訂的床還有一些其他傢具家電到了，送貨的人問周六有沒有人接收，葉秋涵連忙答應又定好了送貨時間，掛了電話就準備去程楚瀟辦公室找他，看送貨時他能不能過去，怕萬一東西有瑕疵自己再沒看出來麻煩。
只是在經過702病房時就聽裏面傳來嗚嗚地哭聲，聲音還不小，葉秋涵立即推開門走了進去，因為702正好是她負責的區域。
進去之後葉秋涵看見小護士馮麗正嘟着嘴一臉不高興地站在5號病床跟前，病床上躺着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哭得正傷心，於是走過去問：“怎麼回事？”
“你問她吧！”馮麗氣鼓鼓地往病床上一指，看都沒看葉秋涵一眼
葉秋涵綳起了臉：“我在問你。”
頭一次見葉秋涵冷下臉，馮麗被嚇了一跳隨即也來了勁兒：“她不肯換藥打針，我剛給消毒她就喊疼一直哭，葉醫生你是她的巡床醫生要不你來試試，患者不配合我也沒辦法你就是找主任說去也怪不到我頭上來！”
葉秋涵這下可是真生氣了，剛才她還可以理解為馮麗也許是受了患者的氣所以說話語氣沖了些，現在再聽她說的這些話明顯是在針對自己，難不成她還真把上次被孫迪訓斥的事情賴到自己頭上來了？
“你是護士安慰患者照顧患者打針換藥是你的本職工作，你要是做不好我也用不着去找主任，你的直屬領導是護士長，我現在就把她請過來讓她處理。”自己與人為善，但不代表可以任人欺負，如果馮麗把自己的忍讓當成懦弱那她就沒必要再留面子！
馮麗看着拿出手機的葉秋涵明顯是害怕了，不過她也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趕緊拉住葉秋涵的手語氣軟了下來：“程醫生，我就是一時着急說話才沒注意分寸，我年紀小您別和我計較，患者是真的不配合，她都快哭半個小時了。”
葉秋涵本就沒有為難馮麗的意思，見她這樣說就把手機收了起來又去看仍在哭的女孩子，心裏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是知道這個叫鄭文婷的女孩兒的，家在外市離這不算遠當初入院做檢查時就總愛哭，抽血時說疼哭、做心電圖說夾子夾得肉疼哭、怕做手術疼還是哭，做手術時有麻醉還好說可以直接讓她睡過去，可醒了又開始喊刀口疼渾身難受整整哭了三天，她父母等她從icu轉入普通病房后一臉憔悴地找了主治醫生馬明亮，當時自己也在場。
“馬醫生，我女兒打小兒就這樣有一點小事兒就哭個沒完，上小學的時候就因為不愛去學校成天哭所以比同齡孩子都晚上了一年學，我們還有工作忙實在是騰不出時間再陪護了，既然已經進了普通病房那我們就先回去了照顧她的人也安排好了，您多擔待些吧。”說完兩人當天下午就離開了醫院，葉秋涵也挺同情他們的，因為這三天他們幾乎沒怎麼睡，再待下去估計也得倒下，而這兩天只有另外一個女孩子偶爾過來看看鄭文婷有沒有什麼需要。
看着哭得臉紅眼腫的鄭文婷葉秋涵現在開始同情自己了。
“鄭文婷，你剛做完手術最好保持情緒穩定，換藥打針一個都程序都不能省略，你堅強點忍一下，好不好？你不想早點健康出院嗎，你看看其他床的患者不都挺過來了？”葉秋涵從桌上的紙抽里抽出一張面巾紙彎下身子給鄭文婷擦眼淚柔聲細語地勸她，實在不明白換個葯打個肌肉針怎麼就跟受刑似的，前兩天她雖然也哭但最後都能配合，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
“人都是有承受極限的，我已經忍了你們好幾天了，你們這還沒完沒了地換藥打針，到底想怎麼樣，我本來疼痛神經就比別人敏感，你能拿普通人和我比嗎！”鄭文婷哭得厲害但話說得還是挺溜的。
葉秋涵連氣都生不起來：“身體是你自己的，你再堅持兩天，兩天之後你就是想讓我們再給你打針換藥都不可能了。”
“你說得輕巧，要不先讓她給你打兩針試試，你看她描眉畫眼臉上抹得跟調色盤似的，是正經護士嗎！”鄭文婷用手指着馮麗繼續哭。
馮麗倒是知道不能跟患者起衝突，只一轉身看着窗戶外面不說話。
葉秋涵一個腦袋兩個大，馮麗因為化妝的事沒少挨護士長孫迪說，淡妝可以化但不能太誇張，可是馮麗在這件事上屢教不改無論孫迪怎麼說她也沒見臉上的粉少抹一點，孫迪也沒空為這事兒成天看着她也就由她去了。
“我來吧。”
葉秋涵聽見這個聲音趕緊轉過頭，果然是程楚瀟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堆醫生，葉秋涵大致掃了兩眼，跟在後面的全都是兩個科的骨幹主治醫師還有幾名副主任醫師，也不知道這些人站門口多長時間了。
馮麗一看這些人進來立即低頭默默地躲到了一邊，葉秋涵也往旁邊退了退。
程楚瀟走到淚眼朦朧直盯盯看着自己的鄭文婷面前說：“我是本院外聘的心外醫生我姓程，如果你覺得換藥很疼，那現在由我來給你換。”
鄭文婷獃獃地點點頭，程楚瀟已經極是利落地將她的葯布拆開了。
葉秋涵認為程楚瀟的動作雖然看上去挺專業的但絕對稱不上溫柔，那手上用的力道自己都覺得有些重，鄭文婷不疼嗎？
將視線從程楚瀟的手上移開，葉秋涵看着一臉痴迷地鄭文婷頓時就明白過來了，無非是程大神那張萬人迷的臉起了強力的鎮痛作用。
推了下也在傻看着的馮麗，葉秋涵小聲兒說：“趕緊給她打針。”
馮麗這才如夢初醒，迅速給鄭文婷消毒把針推了進去，果然鄭文婷仍是一點感覺也沒有還在痴痴地望着程楚瀟。
“葉醫生，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其他人請各自回去工作，今天病房巡視就到這裏。”程楚瀟將剩餘的工作交給馮麗，然後對着葉秋涵招了招手。
葉秋涵跟着程楚瀟去了他辦公室，坐下后問：“程醫生找我有事？”
“我還以為你沒脾氣呢。”程楚瀟答非所問。
葉秋涵知道程楚瀟是聽到了自己和馮麗的對話，笑了笑說：“我個人的事可以多忍讓些，但患者和工作上的事不能開玩笑，馮麗年紀小我剛才態度也有些生硬。”
“你做得很好，那種處處怕得罪人的做法最後只會讓自己疲憊不堪。”
“是，我明白。程醫生，剛才商場來電話說你訂的床還有其他家電都到了，我讓他們明天九點送過去，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去看看？”
程楚瀟點頭：“我找你也是想問問這件事，明天我會準時過去。”
葉秋涵想想剛才那些跟在程楚瀟後面的醫生，原來這些天他一直在帶副主任醫師級別以上的醫生，也不知道他又做沒做手術，不過看樣子自己是沒可能再跟着他做教學了，級別資歷都不夠只能死心了。
等了一會兒見程楚瀟也沒別的事要交待就主動站起來告辭。
等回到辦公室卻見自己桌上放了盒挺貴的酸奶，於是問：“這誰買的啊？”
其他人都笑：“於老大請客。”
葉秋涵這下可好奇了：“於老大會請大家喝這麼貴的酸奶？這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他有天大的喜事，請這個算便宜他了。”
葉秋涵剛想問是什麼喜事，是不是於國俊處對象了，正好當事人就回來了。
“於老大，你怎麼捨得出血請大家喝這個？”葉秋涵舉起酸奶調侃於國俊。
於國俊笑眯眯地看着葉秋涵：“當然是有好事了，主任找我說程醫生會帶着兩個科室五年以上高年資的住院醫師做教學，咱們科我再加上牛春山和史榮明是三個人，二科那邊是孫德成、羅睿兩個人，一共就五個住院醫師你說我幸運不幸運？真是沒白熬啊能跟着我偶像一起學習，老子真他媽的太興奮了！”
葉秋涵看着樂得直蹦高兒的於國俊可是羨慕極了，同時心裏也酸溜溜地，只恨自己怎麼不多長几歲不就也能跟着程楚瀟做教學了！
“於老大，這麼大的喜事你就請大家喝這個，是不是太說不過去了？”其他幾個住院醫師可沒打算放過於國俊。
於國俊也很爽快：“當然不能這麼摳門兒了，等事情正式宣佈之後我們五個打算請大家吃吃飯唱唱歌，到時都不許缺席啊！”
大家一聽立即大聲叫好，這才都樂呵呵地繼續工作。
快到中午休息的時候主任李文東和副主任呂昌興都過來了，大家明白肯定是要宣佈於國俊他們幾個的事。
果然呂昌興一臉喜氣地把跟着程楚瀟做教學的人員名單說一遍，跟於國俊之前說的沒有出入。
“下面還有一件事主任要和大家說一下。”呂昌興說完往後退了一步。
李文東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這件事也和剛才的事有關，我們科除了於國俊、牛春山和史榮明三名住院醫生可以跟着程醫生做教學之外，葉秋涵葉醫生也在程醫生的名單里。”
什麼，葉秋涵也在名單里！這下屋裏的其他人可都跟着大吃一驚，於國俊他們三個都說得過去，畢竟年頭和資歷在那擺着呢，可葉秋涵算怎麼回事兒啊，不過來了幾個月就能越過別人搞特殊化了？
葉秋涵自己也覺得挺納悶的，李主任要是這樣照顧自己可不是什麼好事，這是在給自己樹敵讓自己被孤立啊。
李文東停頓一會兒，像是在給大家消化這個消息的時間，然後接著說：“我知道大家肯定對這個決定有疑問，所以特意過來做下解釋，大家知道心外兩個科室加起來一共就葉秋涵一名女醫生，程醫生認為如果教學名單里沒有葉醫生的話那麼科里在工作上就有性別歧視的嫌疑，而性別歧視在美國是件很嚴重的事情，涉及到人、權問題。程醫生為此還專門跟我和呂主任談了話，我們兩個也意識到對程醫生來說這個事情是很嚴肅的，及時向院領導做了彙報，院裏領導十分尊重程醫生的生活工作背景，所以今天我和呂主任專門過來向大家說明一下，希望大家能充分理解，不要產生一些消極和影響團結的想法。程醫生另外還決定每月可以在住院醫師中選出一名表現優異者旁觀他的教學過程，所以只要大家用心人人都有機會！”
原來是這樣，其他人立即就理解了，人家程醫生就是這樣的思想意識誰也沒辦法挑這個理，而且心外也確實就葉秋涵一個女的就是多受點照顧，他們這幫大老爺們兒也該讓着點兒，更何況現在人人都有觀摩的機會就更沒人提出異議了，紛紛鼓掌表示贊同。
李文東和呂昌興滿意地點點頭，都覺得程楚瀟這個辦法確實好，可以大大地激勵這些住院醫生的工作積極性又不會產生惡性競爭，不但提高了工作效率也改善了工作氛圍，只是沒想到看上去不問世事的程醫生在管理上還挺有一套的，這樣的人才花再多的錢聘請過來都是值得的！
葉秋涵此時心裏的激動溢於言表，她真想立即跑到程楚瀟面前好好表達一番自己的感激之情，如果沒有他的提議自己怎麼可能獲得這樣難能可貴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