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V章
“小孩皮實,就得打,棍棒下出……”
季沅眼神驟變,倏然間斥滿陰鷙的眸子,將周遭氣壓都逼低了。
“出……出……”元建業話語結巴了,臉上笑容凝滯。莫名的惶恐籠罩着他,連要說的話都忘了。
季沅斂起表情,又恢復了那漫不經心的狀態,唇邊扯開淡淡的笑,“棍棒下出孝子。”
“對……對……就是這樣……”元建業總算是喘過了一口氣。
季沅將元寄希抱起來,元寄希摟住他的脖子,腦袋貼在他肩膀上,一臉委屈的在他脖頸上蹭着。
季沅的大掌在兒子後背上撫着,眼底戾氣消退,淡淡道:“有我這爸爸在,以後管教他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
“那是那是……”元建業立馬跟着應和,“希希有爸爸了,哪還需要我這舅舅操心……以前那不是沒辦法……看他沒爹養沒娘教的,性子越來越野……”
季沅沒等他話說完,抱着元寄希,轉身走向客廳。
元建業長呼一口氣。
中午時,元婉爸媽做了一大桌子菜,桌上的主題自然是季沅,眾人圍着他轉,爭相追捧獻殷勤。季沅泰然自若,客氣有禮。
吃過午飯,元建業邀季沅一起打麻將,元媽跟着應和。季沅沒有推辭,跟元媽,元建業,元建業老婆三個人一起坐在了麻將桌上。
開局前,元建業講了當地麻將的玩法,季沅淡淡頷首。
元婉帶著兒子回房玩,沒有一起湊熱鬧。
元婉陪著兒子睡了個午覺,醒來后,靠在床頭看書。可沒了兒子鬧騰,腦子裏老是飄過某個人的臉,靜不下心來。
她放下書,去了客廳。
元媽退休后就喜歡打小麻將,家裏有個麻將機。四個人坐在桌上打,元爸帶着彬彬在一邊玩。誰打了金鼎給他們發小費。
元婉走出房間時,季沅抬起眼,就像是心有靈犀般,兩人目光對上。季沅唇角彎起,俊朗的五官被柔化。
元婉瞧着季沅陪她家人坐在麻將桌上,那畫面怎麼看都……相當奇特。
元建業看到元婉出來,立馬吆喝道:“躲房間裏幹啥,呆妹夫身邊坐着,給他漲漲火。”
“老婆,過來。”季沅打出一張紅中,看向元婉。
元婉也沒什麼別的事干,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季沅身邊。季沅雙腿交疊,一隻手熟練的切換着麻將牌,另一隻手攬上元婉腰肢,將她抱住。
元婉整個人往他身上貼去,有些窘迫,拍了他一下,“打你的牌。”
她推開他,坐直身。但他那隻手臂還是搭在她的小蠻腰上。
季沅打牌很快,上手就打一張出去,打牌過程也不怎麼說話。但麻將桌上另外幾個人的聲音此起彼伏。
元媽打出一張六條,元建業牌一推,興奮的叫道:“胡了!暗杠清一色。”
幾人相繼把牌攤開,往洗牌口裏推。元婉掃了眼她媽的牌,眉頭微蹙。明明還有幾張沒用的牌,為什麼打六條?她哥後半場就沒打過條子,打條子擺明了是往他手裏送。
錢是一盤一結算,季沅身上現金不多,上桌時特地給這次的隨行司機打電話,讓人送了幾萬現金過來。
原本堆在他手邊的幾摞錢,已經陸續轉移到其他人跟前。
元婉看他們一盤進出幾百上千,問道:“你們玩多大的?”
元建業呵呵笑道:“大一二,陪妹夫盡興嘛。”
元婉眉頭微蹙,平常他們玩麻將一場牌進出才十幾塊。
季沅始終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俊美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手邊的錢就像是紙,不停往外發。
與他一臉淡然相映成趣的是桌上另外幾個人的眉開眼笑,眼冒金光。
又一局開始,季沅起手摸的牌不錯。打了半局,元婉發現她嫂子幾次都能恰好打出她哥要碰的牌。她起身,走到嫂子身後看牌。
正巧她走過去的時候,嫂子出了一張八筒,下家元建業胡牌了。她嫂子手上有一對八筒,拆開了打一張出來。元建業胡牌后,她將牌蓋下,往洗牌口裏推。
元婉臉上表情越來越難看。她再傻也能看出來,這幾個人在聯合耍詐,彼此間通過手勢暗號告訴對方想要的牌,互相點炮。
元婉斂去眼底的不悅,走到季沅身邊,拉起他的手說:“別玩了,陪我出去走走。”
元建業馬上道:“我們這才剛開始!妹夫難得回來一趟,你讓他好好玩玩,別敗興。”
“你要閑的沒事帶彬彬跟希希出去逛逛。”元建業老婆接口道。
“那我再玩一會兒?”季沅笑着徵求元婉的意見,“還有點本錢,輸光了再走。”他反握住元婉的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揉捏着。
“不準玩了,陪我!”元婉眼神似埋怨又似嬌嗔。
“有完沒完還?啥時候肉麻不行,玩牌玩的好好地,黏糊什麼。”元建業一臉不爽的斥道,“去去去,你自個兒一邊獃著去,別掃我們的興……”
季沅轉過臉,看向元建業。剛剛看着元婉時滿溢而出的寵溺,在一個轉頭的瞬間消失殆盡,彷彿寒霜陡降,凜冽滲人。
元建業對上季沅的雙眼,冷不丁哆嗦了下,嘴裏的話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了。
季沅淡淡道:“打牌是消遣,陪老婆才是正事。”他把牌推開,看向元爸說,“三缺一也不好。你來替我,贏了歸你,輸了算我的。”
季沅站起身,也沒拿剩下的那疊本錢,“你們接着玩。”
元婉去房裏把元寄希叫醒,說要帶他出去玩。小傢伙高高興興的換衣服。
他們三人離去后,元建業興奮的數着錢,“婉婉這次傍上大款了!麻將桌上輸幾萬,眼都不眨,這可是真有錢,不是裝的。”
元媽也是眉開眼笑,“我就說我女兒哪能隨便找個人委屈了自己。她跟希希下半輩子吃喝不愁了。”
元建業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咱們也得跟着沾沾光。”
元爸奪過元建業手裏的錢,把元媽跟前的也拿過來,斥道:“人家第一次上門,就輸了這麼多錢,像什麼樣,晚上都得還給他。”
元建業怒了,要他錢就是要他命,他起身去搶錢,“麻將桌上還沒個輸贏!沒見過贏錢得退回去的!”
家裏人鬧着時,元婉他們已經漫步在街上。元婉帶元寄希和季沅往城裏唯一的一座公園走去。
小傢伙一出門就想要季沅抱,季沅一隻手抱著兒子,一隻手牽着老婆。
深秋的季節,路邊樹葉飄落,在地面打着旋。小縣城裏生活節奏慢,連時間都彷彿走的慢了些。
元婉說:“你要見我父母,已經見了。結婚的事也提了。明天就走吧。”
“你不想多呆幾天?”
“不想。”元婉回答的乾脆。
季沅也沒多問,同樣簡單的應了聲,“好。”
兩人陪元寄希在公園裏玩了一下午。季沅帶元寄希玩碰碰車的時候,元婉站在外面看。那一大一小笑個不停,是發自內心的快樂。
元婉也只在季沅陪伴元寄希時,看到他這麼童真的一面,就像一個大齡兒童。想到以前種種,彷彿一場夢。真的很難把那個惡劣的人渣,跟這個渾身充滿父愛的男人相提並論……
為什麼在他身上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元婉想不明白。
看到季沅和兒子玩鬧在一起的畫面,她既欣慰又心酸。欣慰的是,兒子終於感受到父愛。心酸的是,為什麼這個人不是蘇源……
如果是他真正的爸爸……該有多好。
傍晚時,元建業打來電話說,晚飯由他們家請季沅,地點定在一家酒樓。
元婉不想去,回道:“不用破費,我們在外面隨便吃點什麼就行。”
“這不是破費!妹夫第一次回來,我這個做大哥哪能不盡地主之誼!你懂不懂禮數啊?”元建業在電話里數落道。
季沅站在一旁,大概知道了他們在說什麼,他截過元婉手中的電話,問了時間地點,應了下來。
他把手機遞還給元婉時,元婉瞪了他一眼,“誰讓你自作主張?”
季沅好脾氣的笑了笑,“明天就要走了。今晚一起吃頓飯告別。”
元婉冷道,“以前還沒發現,季總這麼平易近人。”
季沅把元寄希抱起來,湊近元婉,“媽媽生氣了,快讓媽媽笑一笑。”
元寄希從兜里拿出一塊巧克力糖果,用獻寶的表情說:“媽媽笑一個,我獎你一顆糖!好好吃的噢!”
元婉哼了聲,“幹嘛這麼聽他的話?”說完背過身。
季沅用嘴型對兒子說:加油!他抱着元寄希再次站在元婉跟前,元寄希坐在季沅胳膊上,比元婉高,他低下頭,捧起元婉的臉,吧唧幾口,“媽媽親親……親親就笑笑……”
“為什麼要我笑?”
元寄希揚起天使般的笑容,“因為媽媽的笑最好看最好看!媽媽一笑,全世界都開花了!”
元婉再也忍不住彎起唇角。
季沅詫異的看着他兒子,小小年紀,撩妹技能滿分啊!
元婉高高興興的把元寄希從季沅手中抱走,“寶貝,親一個!”
季沅走在一旁,看他們親親熱熱的模樣,這要不是親生的,他准得吃醋。
元建業請客吃飯的地方,距離公園並不遠。他們漫步前往。
地方還不錯,算是當地比較有檔次的餐廳。元建業站在門口,熱情的迎接他們。
元寄希玩了一下午,手上臉上都臟,元婉帶他去洗手間清洗。忙完后出來,回到位置上。菜正在陸續上,包間裏不見了季沅和元建業。
“他們人呢?”元婉問。
“好像在外面。”元爸說。
元婉讓元寄希乖乖坐好,自己起身,離開了包間。
這餐廳外面還有四人小座,元婉在一個靠牆的位置看到了季沅和元建業。元建業正傾過身,殷勤的給季沅點火。
元婉走近,聽到元建業的聲音,“這真是個好項目,我考察了很久,就差錢了。妹夫你入一股,錢咱們一起賺……“
季沅彈了彈煙灰,雲淡風輕的開口道,“錢是小事,有需要就開口。”
“妹夫爽快人!”元建業嘿嘿笑道,“我妹傻了這麼多年,總算有眼光了一回!跟了你是她的福氣啊!”
“聊什麼呢,菜都上桌了。”元婉的聲音插入其中,走到季沅身邊。
“我跟妹夫投緣,多說了幾句。走走走,去裏面,整起來。”
飯桌上,元建業拉季沅喝酒,才給他倒了一杯,被元婉擋回去了,“他不喝酒。”
季沅非常配合元婉,“嗯,我不會喝。”
元敬業興緻怏怏,只好給他換上飲料。他們該問的話在中午那頓都問的差不多了,晚上這頓飯,季沅詳細了解了元婉老家這邊結婚的風俗。
其實來來去去無外乎就是一個字,錢。人情往來都是用錢來打發的。
飯後,元婉帶上兒子,拉季沅單獨散步。
跟他們分開后,元婉再也忍不住道:“不要借錢我哥!借了就沒得還!”
“沒想他還。”季沅淡淡扯唇。
“你有錢去做慈善也別給他!他有了第一次,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再貪,我也養得起。”季沅笑。
“你有病啊!幹嘛把錢浪費在他身上?”
“他是你哥啊。”季沅理所當然的應道。
“是我哥又怎麼樣?叫你別理他!”元婉有些煩躁。本來她跟元建業關係一直不好,前兩年稍微有了緩和之勢,今年因為希希又惡化了。今天的事也讓她很生氣。以季沅的身份和交際,跟她家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他彬彬有禮的上門拜訪,陪他們打麻將,他們居然在麻將桌上玩陰的,把他當肥羊宰!
元婉心裏憤怒,又對季沅說不出口。太尷尬,太丟人!她知道他不在乎那點錢,可是他們那種行為,沒有給予他基本的尊重,包括對她這個女兒和妹妹的尊重。
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憋屈,巴不得今晚就走。
“你們終歸是一家人。我要娶了你,他就是我哥,照顧他點,應該的。”季沅好言相勸。
元婉是真的生氣了,頓住步,用力推搡了季沅一下,“誰要你照顧他了?別給我裝濫好人!”
在他們身邊蹦蹦跳跳自娛自樂的元寄希嚇了一跳,趕忙湊過來,抱着元婉的腿說:“媽媽,你別凶爸爸!”
季沅微笑應聲,“好,不照顧。”
“不準借錢,聽到沒有?”元婉板著臉道,“你要敢借錢給他,我……我……”不擅長威脅人的她,想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氣惱的一甩手,“我就跟你離婚!”
季沅臉色變了變。
他上前一步,由身後圈住元婉,把她扣入胸膛里,湊到她耳邊,低聲說:“老婆,離婚這個詞不能隨便說。開玩笑都不行。”聲音低柔,卻沒了剛剛那種輕笑的隨意散漫,帶了些嚴肅,多了份凜冽。
即使知道她那句話是賭氣要挾,聽到那兩個字時,他的心還是猛地抽了下。
他的手臂將她箍的很緊,使得她牢牢貼在他胸膛上。元婉不高興的掙了掙,他將她抱得更緊,側過臉,親上她的臉頰,“你不想借,我不借就是了。”
就算不借錢,他也有很多手段讓元建業發發財。
他當然不是做善事。以他對元建業的了解,他一旦有錢,必將得意忘形,花天酒地。他要等他玩的妻離子散,忘乎所以時,給他來個釜底抽薪,致命一擊,把他徹底打落深淵。
從高處往下摔,才會粉身碎骨。小打小鬧沒意思。
但季沅不打算跟元婉說這些。他畢竟是她哥,他們之間有血緣親情在。她對她哥不滿,最多就是不相往來。她不會害她哥。如果她知道他要致她哥於死地,或許還會怨他……
所以,這件事,季沅打算背着元婉進行。他會把自己做成一個完全的局外人。
元婉得到季沅的保證,火氣下去了些。元寄希還緊張的拽着她手說:“媽媽,你不要跟爸爸吵架!”
季沅俯下身,揉了揉兒子的腦袋說,“媽媽沒跟爸爸吵架。是爸爸不好,惹媽媽生氣了,爸爸現在知道錯了,希希跟我一起鬨媽媽,好嗎?”
“媽媽不生爸爸氣,媽媽說過,知錯就改是好孩子……”
“老婆,笑一個,兒子說你能笑開花,表演給我看看。”
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圍在她身邊哄着,元婉終究還是招架不住,臉也板不下去了,佯裝嗔怒的推開季沅,唇角彎起來,“走開啦。”
季沅隨之笑起來,牽住了她的手。元寄希牽住元婉另一隻手。
男人與孩子都拉着她,一大一小兩隻手,一隻是攥的緊緊的無法擺脫的力量,一隻是稚嫩的需要她去牽引呵護的柔弱。元婉心裏沉甸甸的,說不清是責任感還是滿足感。
元寄希又一次開心起來,走着走着蹦起來,嘴裏還哼着歌,“老爸,老爸,我們去哪裏呀……有我在就天不怕地不怕……寶貝,寶貝,我是你的大叔,一生陪你看日出……”
“這是什麼歌?”沒聽過的季沅,覺得兒子唱的還挺好聽的。
“爸爸去哪兒!”元寄希響亮應聲。
“唱給爸爸聽聽。”季沅笑道。
得到鼓勵的元寄希,唱的更高興了,“我的家裏,有個人很酷,三頭六臂,刀槍不入,他的手掌有一點粗,牽着我學會了走路……謝謝你光顧,我的小怪物,你是我寫過,最美的情書……”
元婉看着身邊唱的手舞足蹈的兒子,眼眶微濕。
天色已暗,夜空繁星閃爍。路燈下是三道長短不一的身影。
三個影子從低到高,時而交匯,時而分開。
後來,三道影子變成了兩道。累了的元寄希被季沅抱在懷裏。他靠在爸爸肩膀上,一臉滿足的呼呼大睡,口水都滴出來了。
元婉走在季沅身邊,左手被他牽着。
她緩緩伸出右手,抓住他的胳膊。男人的手臂很結實很硬,碰上去都能感覺到肌肉的力量。她環住他的手臂,輕輕的,將腦袋靠在了他胳膊上。
“你可以一輩子對他好嗎?”她輕聲開口。
季沅垂眸看她,女人清秀的側臉被路燈染上一層淡黃色光暈。她臉上有彷徨,有對未知的不安。他握緊了她的手掌,沉聲道:“以前的時間無法彌補,以後,我愛他不會比你少。”
元婉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我以後不會再生。我只要希希。”
“好。”季沅乾脆的應聲。
元婉有些驚詫的抬眼,正撞上他深黑的目光,遲疑的問,“你,願意……?”
季沅直視她的目光,幽深的雙眼裏探不見底的柔情在流動,“你不放心,我立好遺囑給你看。我死後,所有財產都是你和希希的。”
“……誰要你的錢!”元婉埋下頭,不悅的低聲道,“人死了,錢有什麼用!”
“捨不得?”季沅笑了下,“那我盡量不比你先死。”
“我管你什麼時候死!”元婉嘀咕。
快走到元婉家樓下時,季沅想到那個地鋪和狹窄的空間,不願意睡。他提議道:“我們今晚就走吧,再開兩個小時到江市,那裏有家溫泉酒店不錯。今晚在那兒睡,明天繼續趕路。”
元婉點頭,“我上去拿行李,你聯繫司機。”
“我陪你上去。”
“不用,你帶着希希。我拿了東西就下來。”
季沅還想說什麼,元婉打斷他,“東西不多,我自己拿的了。我順便跟我爸媽聊聊,你在不方便。”
季沅看她堅持,只能應了下來。
元婉回家,她爸媽和哥嫂都在。他們正在聊着什麼,氣氛熱絡。
元建業只見她一人,詫異的問,“妹夫呢?”
元婉說:“他有點急事要處理,我們今晚就得回去了。”
“這麼急?”
元婉沒接話,去房裏把箱子收拾好拎出來。原本也只打算回家待兩天,沒帶多少東西。
她拎着箱子到客廳,冷着臉對元建業夫婦說:“下午打麻將贏的錢,拿出來。”
元建業臉色一變。元建業老婆氣憤填膺,尖着嗓子道:“打麻將還沒個輸贏啊?這是哪裏的規矩贏的錢還得退回去?你找誰來評評這個理兒?”
元婉毫不退讓的反駁,“你們合夥詐他,以為我看不到嗎?這種錢也有臉拿!”
“你說詐就詐?你咋不說我們搶呢?”元建業老婆冷笑,“這還沒嫁人,胳膊肘就往外拐了,男人輸了點錢也要拿回去!”她看向元媽,“媽,你說你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沒心沒肺吃裏扒外的東西!”
元婉冷笑,“你又是東西?光明正大的賺錢不會,用這種齷齪卑劣的手段。你還有臉嗎?知道廉恥兩個字怎麼寫嗎?”
“你XXX……”元建業老婆被氣壞了,豁然起身,嘴裏罵出一串當地的髒話。元婉的性子比較平和柔順,很少跟他們這麼對峙,上一次還是因為元寄希衣服的事兒。
“行了。”元建業起身,拽住她老婆的胳膊,“就那點錢,給就給唄。”
下午贏的錢都匯總到元建業這裏來,一共有三萬多。他把一疊錢拿出來了。她老婆一臉不甘心,拚命拉扯着元建業的胳膊。他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鬧騰。
元建業願意拿出來,元媽雖然心疼,也不好說什麼了。
元婉拿了錢,跟父母告別後,拎着箱子離去。
元建業老婆一屁股坐下來,責怪元建業,“三萬多!就這麼沒了!幹嘛要拿出去!你有錢啊!”
元建業一臉鄙夷的訓道:“頭髮長見識短!只顧眼前的蠅頭小利,看不到大局!我跟季沅搭上線,他給我投資,那是百萬千萬的講話!為了區區幾萬塊得罪人你缺啊?”
元建業老婆冷哼,“幾萬塊都捨不得,還捨得給你投資那麼多錢?他有那麼多錢嗎,你別被人給懵了……”
元建業嘿嘿笑了起來,“你們這群土包子,不知道季沅是誰吧?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富豪!頂尖的那種!他手下有……”元建業開始吹噓下午在網上查來的部分資料,那牛逼的表情,好像那些財產都是屬於他自己,末了,他意猶未盡的總結一句,“真TM有錢!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認識這麼牛逼的人物!”
元爸元媽消化了好半天,元爸擔憂的說:“這種人,只怕跟婉婉處不長啊……”元媽也說,“人家就圖個新鮮吧……”
“就算被甩了,分手費也夠她過幾輩子。還是值!”元建業又笑起來,“咱們得趁着他對婉婉感興趣,趕緊撈一筆!”
發家致富的美好前景,已經在元建業腦海里鋪開了。
元婉拎着箱子出門,季沅已經在樓梯處等着了。他三兩步上前,接過她手裏的箱子,“走吧。”
“兒子呢?”
“在車上,已經睡了。”
他們倆上車后,元婉從包里拿出錢,遞給季沅,“他們說下午打牌就是玩玩,不要你的錢。”
季沅看看元婉,又看看錢,瞬間明了是怎麼回事。下午在牌桌,他同樣看的清楚明白。賭場上出老千的他都能看出破綻,何況是這種低劣的把戲。
他笑了笑說:“你家裏人真講究。那你替我收着吧,回頭給我買點東西孝敬你爸媽。”
“你的錢自己拿着啊。”
“輸了的錢我不會再往兜里裝。”
元婉幫他裝起來。這樣也比被他的家人黑了好。即使他並不在乎這點錢,她也不想要那種事情存在。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他們抵達目的地溫泉酒店,季沅已經提前安排人訂好房。他們住在茂林間的一處獨棟別墅里。別墅裡外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專享溫泉池。
季沅跟元婉一起,給元寄希洗了澡,抱到床上去,再次哄他入睡。
元婉要洗澡時,季沅拿了侍者送來的比基尼,“來了這裏就泡泡。”
這個季節很適合泡溫泉。元婉一想,她都跟季沅做過這麼多次了,還怕什麼穿泳衣,矯情。
她去浴室換上那套比基尼,又披上白色浴袍,走出來。季沅在大廳里等她。
他身上只穿了條平角泳褲。貼身的布料,那個地方很突兀。輝煌的燈火下是他平滑結實的胸肌腹肌,窄緊有力的腰,鼓起的一大坨,和一雙大長腿。
元婉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有心跳加速臉頰發紅的癥狀,強自鎮定的移開視線,淡淡道:“這裏有很多池子,我們各泡各的。”
她大步往外走去。
元婉走到圓形的池邊。泉水冒着騰騰熱氣。她踩在鵝卵石上,脫下浴袍,進了池中。微燙的泉水浸潤皮膚,她仰靠在石壁上,愜意的呼出一口氣。
空中夜露微涼,頭頂明月皎潔,身體微微發燙。周遭是大自然的鳥語花香,元婉閉上眼,只覺得一天的疲憊都被驅趕殆盡。
元婉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一陣異樣的感覺將她由睡夢中拉出來。她低頭看到抱住自己的男人,氣的掐上他的肩膀,“我今天累了……讓我休息……啊……”
他堵住她的嘴巴,靈活的舌頭鑽進她口中攪弄着。
元婉推他,又完全推不開。她心中愈發煩躁,從兩人領證以來,他每天晚上都纏着她。就算是夫妻,也得有喘息空間吧。
元婉對季沅處於不斷說服自己調整自己接受他的磨合過程,她這種半抵觸半猶豫的心態,遇上他豺狼虎豹般的需求,不像其他新婚夫妻那樣蜜裏調油,反而很容易想歪,有種被當成發泄對象的不快。
可她越捶打他,他越興奮,整個人就像着魔了一樣……
最後,兩個人精疲力盡的躺在KINGSIZE的圓形大床上。元婉徹底昏睡過去,季沅抱着她,撫摸着,回味着。這溫柔鄉的滋味,真真是要人命。哪天死在她手上,他也是含笑九泉。
.
第二天出發上路,車開了一段時間后,元婉發現路線是駛往C市。
“去C市?”
“嗯。”季沅攬上元婉的腰,“也該帶你見見我的家人。”
聽他這麼一說,元婉頓時感覺不自在了,“你家裏人是不是很多?我有什麼要注意的地方嗎?”
季沅安撫道,“別擔心,一切有我在。”
由於季沅事先打過招呼,不僅他爸媽在家,叔伯姑姨們都過來了。能讓忙碌的季氏家族匯聚一堂,除了春節年飯,就是季沅了。
下午時,季沅帶着元婉和元寄希,進了季家大宅。
季沅走入時,一個女人一路飛奔衝到他跟前,將他一把抱住,興奮的說:“沅哥,我回來了!”
季沅將她拉開,“畢業了?回國了?”
“嗯嗯!”女人搗蒜般點頭,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開心,“才回來半個月,聽說沅哥常在B市,我還打算去那兒看你。”
季沅跟她寒暄了兩句,牽住元婉往裏走。
大家都在客廳里等着。季沅帶個女人回來,已經是破天荒的例外,還帶了個小娃娃是怎麼回事?眾人看着他們三,有點一頭霧水。
季沅泰然自若的介紹道:“這是我老婆小碗,這是我兒子希希。”
跟在後面的女人臉色變了下……小碗,她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那是他很多次酒醉后反覆喊的名字……
季沅向元婉介紹他的家人時,大家心裏再莫名,臉上也是笑意盈盈。季沅媽媽拉着她左看右看,讚不絕口。只有季沅爸爸態度冷淡了些,但也算客氣有禮。
元婉心中稍微安心。原本有種面對龍潭虎穴的慌張,覺得豪門不可能輕易接納她。但這些人態度和修養都極好,她沒有絲毫沒排斥的感覺。
當晚,季沅把元婉和元寄希帶進了他的房間休息。元婉借口很累,沒參加他們晚上安排的活動,早早就帶元寄希睡了。
季沅難得回來一趟,有推不掉的應酬。
元婉半夜醒來,身邊只有熟睡的兒子,季沅還沒回房。她起身披上睡袍,出了房間。
這棟別墅很大,結構複雜精巧,元婉繞了幾個彎,才走到下往一樓大廳的樓梯處。
大廳里,季沅正跟幾個年輕人一起玩着撲克牌,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進門就很熱情的女人,此時坐在他身邊,腦袋靠在他胳膊上。她時不時叉起一塊水果喂到他嘴邊,又給他遞煙點煙,種種動作,親近又自然。
元婉看着那個黏糊着季沅的女人,心裏越來越不舒服。
她退回到牆后,給季沅打電話。
“還沒睡?”季沅低柔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睡醒了。你在哪兒啊?”他邊說邊往房裏走。
“我就在一樓,陪他們玩玩。”
“……回來陪我!”元婉的語氣,三分命令,三分嬌嗔,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撩人。季沅的骨頭瞬間就酥了。
他玩完那一局,丟掉牌說:“不玩了,上去睡覺。你們繼續。”
女人趕忙拉着他的手說:“還早呢沅哥。”
“不早了,得去陪老婆。”季沅掐掉煙頭,臉上帶着笑,心癢難耐的上樓。
進房后,元婉縮在被子裏睡着。季沅洗了個澡,什麼都沒穿就撲上床了。被子裏兩人翻滾成一團。元婉推阻着季沅,“兒子還在旁邊……”
“我們輕點。”季沅誘哄道,溫柔又霸道的掠奪她。
瘋狂過後,她大汗淋漓的趴在他胸膛上說,“我也不想在你家待太久。明天就走,行嗎?”雖然他們對她很和氣,但她總覺得怪怪的。
季沅撫着她的髮絲,柔聲應道,“我在這邊還有點事要辦。你要不想住這兒,明天帶你去我的住處。”
“那算了……”既然要結婚,季沅的家人就是她以後的家人。避不開就盡量相處好。
第二天中午,季沅對元婉說:“晚上有個飯局,你打扮打扮,陪我一起出席。”
當天晚上,元寄希被季沅安排的人帶着,元婉身穿精緻的禮服,陪季沅一同赴宴。
到了酒店包間,有個男人快步迎上前。元婉跟他四目相對時,兩人都怔了怔。
季沅不緊不慢的笑起來,“蔡總,這是我太太元婉。”他又對元婉介紹道:“這是蔡總。”
蔡智看着元婉,一時間心裏有種翻江倒海的情緒。
元婉只當不識,跟蔡智打過招呼后,被季沅帶着落座。
這頓晚餐是季沅宴請蔡智一家人。桌上有他的父母,還有他的太太。
桌面上元婉很安靜,沒怎麼說話。但她聽一會兒,大概也聽明白了,季沅這邊要跟蔡氏進行深入合作。
酒桌上,季沅對元婉態度平淡,沒有多少噓寒問暖的體貼舉止。
蔡智太太一杯又一杯,巧舌如簧的向元婉敬酒,季沅也不開腔,有種不予理會的漠然。倒是幾杯酒上頭的蔡智,失了些分寸,忍不住攔下老婆,低斥道:“婉婉不會喝,別灌她了!”
酒桌上安靜了下。季沅轉過目光,看向蔡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