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十一集
這一天,何忻輪休,正在自己房間裏補眠,朦朦朧朧的感覺有人在推她。
“阿Yan,醒醒,阿Yan……”
睜開眼睛就見到Nancy一臉焦急地望着她。
“什麼事啊?”何忻還沒睡醒,說話的聲音有些暗啞。
“司馬老太說要看《獨行殺手》。”
“那你就給她看嘍。”她記得司馬先生之前就準備好影碟放在雜物間了。
“但是,但是……”Nancy一臉為難地望着何忻:“今天上午我整理雜物的時候不小心掉在地上……壞了,我本來想着明天我休息的時候去買,誰知道,剛剛司馬老太又鬧着要看……怎麼辦吶阿Yan?”
何忻揉揉太陽穴:“司馬先生呢?”
“他不在房間,可能今天都不回來了。”
“又不見了?”何忻覺得腦仁發漲,拽起床頭放着的衣服往身上披:“這樣吧,你先去看着她別讓她傷到自己,我現在出去看看,租也好,買也好,總之先把今天過去。”
“現在?”Nancy看了眼自己的手錶:“已經十點多了,商店都關門了。”
何忻已經走到門口:“行了,我帶着手機,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
雖然誇下了海口,可是何忻其實並沒太大信心,就像Nancy說的,這麼晚了除了娛樂場所,開門的店鋪真的不多,哦,還有7-11便利店,可惜那裏不賣VCD。
療養院蓋在一個山坡上,從山坡上下來到處都是黑漆漆的,樹葉擺動的“沙沙”聲在這種時候顯得格外驚心。何忻披的衣服並不厚,她縮了縮肩膀,感覺涼颼颼的。
這種時候小巴早就沒了,所以她只能走得遠一點到有人跡的地方去打出租車。何忻是個很正常的女孩子,所以她有點害怕,可想想Nancy,她還是繼續往前走。
Nancy毛手毛腳的毛病已經被院長訓斥過很多次了,她之前打破過不少的碗筷,有時還像這次一樣不小心毀壞過病人的所屬物,院長警告她如果再出差錯她就得回家吃自己,這也是為什麼剛剛嚇得Nancy六神無主的原因。
何忻順着公路一直往前走,她很慶幸現在是2010年,換做97年前的香港,大概她都不敢出門……古惑仔什麼的,真以為是英雄你就輸了。
大約走了快一個小時,何忻還是沒有打到車,那些在路上的車不是直接路過的私家車,就是已經客滿的計程車。她開始慶幸,自己穿的是平底鞋,如果是高跟鞋,現在就該哭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車停在了她的面前,只不過何忻覺得並不高興,因為車裏面出來的腦袋腦袋都是五忻六色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靚女,這麼晚一個人逛街啊?上車我帶你兜風怎麼樣?”
何忻堅定地搖搖頭:“不用了,我男朋友一會就來接我了。”
一個兩隻耳朵上至少掛了六隻耳釘的傢伙上來抓住她的手腕:“你男朋友哪有我們好?看你這樣一定是跟他吵架離家出走了?乾脆飛了他,跟我怎麼樣?”
從後座出來的其中一個傢伙起鬨道:“是啊,我們幾個都不錯啊,要不要試一下?”
何忻非常後悔今天晚上出來的決定,她應該多找幾個人出來的,可是因為顧忌到Nancy不想被院長知道的樣子她才自己一個人出來了:“我想不用了,我男朋友真的馬上就快來了,你們放手,放手,不然我報警了。”
“啪”的一聲,何忻手裏的手機被搶走扔在地上光榮犧牲了。
“報啊,”搶手機的傢伙囂張的說道:“儘管報啊!”
在暗示,明示,警告,哀求,依舊無果的條件下,何忻只能做出一件她以前覺得非常蠢的事情,那就是……大叫救命:“救命啊,救命,唔……”
何忻被捂住了嘴,正要被拖到車裏,突然間,一輛摩托車直直地沖了過來,撞開了聚在一起的幾個古惑仔。
就像電影中的特技一樣,那個騎摩托車的人抓緊車把,摩托車的前輪抬起,很是隨意地撞倒了站在最前面的一個人。
然後那人把摩托車丟在一邊,飛起一腳,踹倒了一個,一個過肩摔,摔殘另一個,還剩下的一個,右勾拳加膝撞……
似乎只是眨眼間,剛剛還在調戲別人的四個古惑仔此時歪七扭八地躺在地面上。
那人走近,何忻手腳並用地慢慢地往後退,雖然這個人剛剛救了她,可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她並不清楚,萬一剛出了狼窩又掉進虎口怎麼辦?
那人把頭頂的安全帽脫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的面龐,低沉又有磁性的聲音在何忻此時聽起來彷彿天籟,他只說了兩個字:“是我。”
何忻整個人終於放鬆了下來,就像是吹漲了的氣球突然鬆了氣一樣,渾身疲累不堪。
“司馬先生,多謝你。”
“不用,”司馬念祖的話一向不多,他伸出手,扶起癱在地上的護士姑娘,只是在看到她手腕上青紫的傷痕時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下次別這麼晚出來了。”
何忻有些匆忙地解釋,她不想讓司馬先生認為她是一個沒事就半夜出來閑逛的女人:“我出來是因為……”
“我知道,我回去的時候你那位同事跟我說了。”司馬念祖搶過了話頭。
何忻愣了愣,這麼說,他剛回到療養院,聽到Nancy說了她的下落之後,就立刻過來找她,她可以這樣認為嗎?
司馬念祖走到另一邊,把自己的摩托車扶正,推到離何忻最近的地方,自己先坐上去。
“上車。”
何忻猶豫地看了一眼摩托車,她其實,不太喜歡刺激的東西,可是她又看了一眼車上的人,暗自給自己鼓了鼓勁,一咬牙騎了上去。
司馬念祖把自己唯一的安全帽往後遞了遞,他一向都一個人,從來沒準備過雙份的東西。
何忻抱着安全帽,這是男式的安全帽,至少比她的腦袋大了一圈,不過她還是義無返顧地扣在了自己的頭上,儘管她覺得隨便動動安全帽都在晃。
司馬念祖從來沒載過人,所以他特地囑咐了一句:“如果害怕的話,盡量抓緊我。”
何忻沒出聲,不過她用實際行動做了回答,她抱得有些緊,她其實很害怕。
摩托車發動了,司馬念祖顧及到身後的人,車速比起平時至少慢了二分之一。
風在耳邊“嗚嗚”地呼嘯着,何忻緊閉着雙眼,彷彿睜開就會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直到過了許久,摩托車在療養院坡下的停車場停下,何忻才剛剛發現,之前那一路的飆車竟是從未有過的安心。天知道,自從穿越之後,她基本上很少有這種感覺了。
何忻下了車,一步一頓地走在上坡的樓梯上,司馬念祖走在她的右後方,他似乎常常以這種保護的姿態在別人的身旁,上一次見到是守護着司馬老太,這一次被守護的卻是她。
司馬念祖眼角瞥到前面不遠何忻的身影,她今天沒穿療養院的藍色護工服,而是穿着乳白色的長睡裙,外面套了一件白色護工外套,纖細瘦弱的身軀看起來猶如隨時會被黑暗所吞噬,可這樣弱不禁風的人僅僅是為了一張VCD就敢孤身犯險。他知道她並不是無知的人,從剛才看似乎也不是特別勇敢,那她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外面?為了朋友?為了他媽媽?還是為了其它?他不清楚,也沒那麼想搞清楚。他平時很少走樓梯,都是從樹林裏飛快地跑上去,或者直接滑下來,但是在今天,他想陪着她一起爬樓梯。
何忻一直向前走着,風從脖頸鑽入她的衣服里,她還沒反應過來身上已經披上了一件男式外套,何忻轉過頭,司馬念祖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的明亮。夜很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覺到外套上似乎帶着他的體溫,沁人心脾的暖意。
一步,兩步,三步……何忻無意識的數着,這步子似乎踏進了她的心裏。
【兩年後,2012年】
何忻坐在療養院的專屬車上,望着窗外的風景發獃。自從那天半夜出街的事情發生后,已經過了兩年。當天她回去之後有想過要跟司馬先生道謝,可是司馬先生彷彿沒事發生一般,佇立在司馬老太身邊客套又生疏地對待着何忻。如果不是雜物房裏放着嶄新的《獨行殺手》的碟片,她甚至會懷疑那晚發生的不過是一場夢境。
儘管不清楚原因,但何忻認為她了解了司馬先生並不打算和任何人有過多接觸的想法,於是她也不再提起那件事,兩個人的關係就此卡在那裏,停滯不前。
突然間,車子驟然停了下來,麵包車的後門被打開,最近一段時間行蹤越來越飄忽的司馬念祖一腳踏上了車,直接從外面沖了進來。
他動作敏捷地蹲下,整個人縮起來,躲到了司馬老太的身邊。這個位置,這個姿勢,在外面的人無論從任何角度都看不出有他這麼個人的存在。
——像個賊一樣。
這五個字,如同一道雷,劈進了何忻的腦海。
她抬起頭,遠遠地望見幾個穿西裝打領帶的人四處觀望着,似乎是在尋找什麼,而為首的那個人,儘管滿面胡茬,看起來很滄桑的模樣,但是何忻還是認出來那個人長了一張古天樂的臉。他們在找的人,大約就在這輛車裏,大約有着一張吳彥祖的臉,大約就是司馬念祖。
一時間,何顏不知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