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在簡陸苦逼地抱頭蹲牆角時，敲門聲響起。

他迅速地站了起來，飛快地整了整身上的法袍上的小褶皺，然後幾步小跑到那張用萬年靈香木做的桌子前，雙手忙碌地將擺歪的《聖書》扶正，丟到羊皮紙上的羽筆放回墨瓶里，再將那張被墨汁弄髒了的羊皮紙一抹，收到了系統格子裏。

很快桌面上擺得整整齊齊、纖塵不染，而他也端坐在那兒，恢復了清冷無塵的面容，淡淡地說道：“進來。”

刻畫著魔法符文的雕花實木門打開，便見一名褐色捲髮、藍色眼睛的女人帶着已經清洗乾淨的孩子進來。

那女人身上穿着光明神殿侍女的米白色長裙，長得並不算得如何美麗，但身上的氣息非常的溫暖，是個善良體貼之人，正是光明神殿中專門負責照顧聖子日常生活的侍女維娜。

簡陸忍不住暗中觀察那孩子，他身上的臟污已經被清洗乾淨，換上了一件嶄新的小袍子，罩在那瘦弱的身體上顯得空蕩蕩的，就算說他此時是三歲也讓人相信。

他的面容稚嫩，洗去污垢的臉龐上還殘留着一些青腫及疤痕，以那痕迹來看，應該是在這兩天內添上去的，膚色是看起來營養不良的黯淡，沒有孩子該有的紅潤健康。從他的輪廓來看，未來的滅世*oss此時還是個有着張包子臉的稚嫩孩子，那雙像初夏晴空般清澈的湛藍色眼眸，平平靜靜的，竟無孩童的天真懵懂與怯懦不安。

只有平靜和冷漠。

簡陸不禁愣了下。

他似乎現在才想起，在黑暗街時這孩子從人群中穿越光明騎士的守衛，以一種絕然的姿態撲到他面前時，便表現出一種極度的平靜，就算後來被他提出帶回光明神殿，他也表現得很平靜，並無激動欣喜，或忐忑不安，根本不像個五歲孩子該有的模樣。

果然，生活在黑暗街那樣的地方，想來作為一個真正的孩子是無法活下來的，所以現在這孩子已經被黑暗街那種扭曲的環境養歪了三觀了么？如此說來，這也能解釋得通他未來為何會做那種事情了，所以作為光明神殿的守護聖騎士，才會在未來出人意料地倒戈向黑暗女神陣營，幫着原女主反咬了光明神殿一口，而且聖子之死，也同樣出自這位的手筆。

現在看來只是個受虐的孩子罷了……

“閣下，您還有什麼需要請吩咐。”維娜躬身問道，聲音柔和。

簡陸朝她點頭，說道：“暫時沒有，謝謝你送他過來。”

“這是我應該做的。”

維娜溫柔地說道，看了眼瘦骨嶙峋的海因斯，眼裏有些憐惜，又看向坐在那張巨大的香靈木書桌後面的男孩，想要說什麼，終究沒有出聲，而是鞠了一躬，便退出了房間，將門掩上。

目送維娜離開后，簡陸的視線移到了那孩子身上。

在簡陸冷淡的目光下，原本沉默的小孩終於有些承受不住，瘦弱的身體挪了挪，那雙平靜的眼睛裏也露出了些許陰鬱不安，怕對面的人發現自己的不妥，趕緊垂下臉，只是小小的身體仍有些顫抖，彷彿怕這個人再將他送回黑暗街。

簡陸自然知道黑暗街是什麼地方，今天出發去黑暗街之前，他便從光明騎士克里斯那裏打聽過了。聽說帝都中很多孤兒及罪犯都是出身自於黑暗街，據聞黑暗街中齊集了奧拉雯大陸所有的黑暗及罪惡，是人們所不能想像的骯髒罪惡之地。

那麼作為一個才五歲的孩子，他在黑暗街是如何生存下來的呢？

擁有成年人思維的簡陸並不想一杆子打翻一條船，特別是讓他給了這個孩子希望，又將他送回地獄——雖然當時是這小孩自己撞上來的，他也做不到。可是，這個孩子將來長大后，會不會真的如既定的命運一般，反咬光明神殿一口，然後炮灰他這個聖子，最後將奧拉雯大陸滅了？

半晌，簡陸在心裏長長地嘆了口氣。

任誰看到此時像個受虐兒一般的五歲孩童，既便他看起來並不像個孩子般純真，還是不忍苛責。五歲的孩子在黑暗街中生存，純真只會讓他們死得太快，那是黑暗街中不必要的東西。

若是他現在否決了他，不管是將他送回黑暗街，或者丟給神殿中的其他光明騎士教養長大，這孩子都不會有好下場。

光明神殿並非世人想像的那般美好神聖，這裏也有它的骯髒邪惡，這裏的人各有自己的打算及立場，爭權奪勢也不少，那些罪惡之事被掩蓋在光明神的遮羞布之下。所以，被聖子當眾選擇卻又莫名拋棄的光明騎士，只會讓人認為他有問題，甚至會被盲目的人厭惡，然後被人趁機利用。

聖子聖女雖然受長老團和教皇制約，但在信徒們心目中的地位仍是至高無上的。而教皇和長老團也不會樂得見聖子聖女在光明神殿中發展自己的勢力，更樂意推波助瀾。

想到這裏，簡陸很想捏捏眉心。光明神殿自從諸神大戰後，便在奧拉雯大陸建立起來了，它存在的歷史太久了，久得滋生了罪惡的腐朽味道，讓它從根子裏開始爛起來，這也是原女主能輕易摧毀它的原因之一。

簡陸沉默的時間太長，長得原本還鎮定的小孩終於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不安中還有些憤恨。這個人既然選擇了他，帶他離開那個黑暗的地方，為什麼再見時如此沉默？明明他已經將自己洗得乾乾淨淨，明明他很努力地讓自己聽話了……

“過來！”

清淡的聲音打斷了小孩的憤恨，也讓他顫抖的心鎮定了下。聖子的聲音明明聽着冷淡，但冷淡中卻蘊藏着一種柔和，帶着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讓人莫名地感到安心。

簡陸看着小孩小心地挪過來，淡漠的臉露出些許笑容。在那孩子來到面前時，才發現這孩子遠比想像中的還要弱小，明明已經五歲了，可是卻像個三歲左右的孩子，八歲的簡陸比他高大太多。

一個受虐兒……縱使知道他未來會是滅世的兇手之一，現在實在是狠不起心腸！

心中吐槽了下自己原來挺聖父的，簡陸看了下，手中凝起一團柔和的白光，覆在他青腫的左臉上。

海因斯顫抖了下，以為他像那些黑暗街的人一樣要打自己，不由得閉上眼睛。不過當感覺到臉頰上一種十分舒服的清涼感蔓過，原本疼得麻木的臉龐漸漸消退了疼痛，讓他有些驚奇地睜開眼睛，正好看到面前長得十分好看的男孩正伸出手掌，手上散發著一道柔和明亮的聖潔白光，覆在他臉上。

這是光明神殿的治癒聖光。

男孩正認真地用光明神殿珍貴的治癒聖光為他治療臉上的傷。

這是光明神殿的聖子，聽說除了帝國的國王之外，奧拉雯大陸中最尊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