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孩子的眼睛(二)
有兩個跟在後面一同進來的年輕警員臉色煞白,扭過頭不敢去看那個畫面。
賈小甲和喬嶽倒是跟着鄭靜見慣了的,也配合地直接拎過另一盞燈,一個跟在鄭靜旁邊查看屍體,另一個則讓其他警員讓出位置,將現場先粗略調查,將某些關鍵內容拍照記錄。
“老大,怎麼會有人這樣對待一個孩子,是仇殺?”賈小甲忍不住問了一句,他和鄭靜都已經戴上手套,鄭靜正查看孩子的傷口。
“等失蹤兒童的信息查找完畢,多半就知道了。”鄭靜指着孩子被斬斷的手腕,“切口很齊,尤其是骨頭部分,應該是一刀就斬斷了,兇手的力氣很大動作也非常熟練,不過你看,手腕錶皮卻並不光滑,可以看出有擦傷,這孩子被殺前很可能被捆綁過不短的時間。”
說到這,鄭靜將燈抬起,在屍體四周照了一圈,可惜屋子裏的東西很少,更別說線索了。
“所以兇手將孩子綁了好一會兒?”賈小甲這才注意到手腕上切口表皮的不自然,“那這眼睛又是為什麼?”
“可能性太多,還不確定。”鄭靜並不急着下結論,眉頭緊緊皺着,“屋子裏沒有任何可用於捆綁的繩索和兇器,讓人對屋子周邊所有廢物堆積的地方進行調查。”
“是!”賈小甲立刻應聲,起身就要往外面去,卻又被鄭靜叫住。
“等鑒證科的人到了,讓他們對這傷口做一下詳細的鑒別。”鄭靜也站了起來,她不是專業人員,也只能根據自己的觀察提出疑點,然後交由相關同事進一步調查。
一般的兇手在殺人後,會特地將捆綁被害者的繩索帶走么?
換句話說,兇手不願留在現場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都有調查的價值。
交代完賈小甲,鄭靜又走到喬嶽那邊。
喬嶽正在屋子的中央拍照,他面前是一些破舊的木製桌椅,以及桌子上的一塊與屋子格格不入的石塊。
“組長。”見鄭靜過來,喬嶽抬頭招呼。
“嗯,有發現什麼?”鄭靜隨口問了一句,目光落在桌子上。
“還有沒幹的水漬,這很可能是用於磨兇器的。”喬嶽指指那塊石塊,“這個很可能是外面隨意撿的,過來的時候我有注意到有一小片丟棄廢料的地方有類似的,所以兇手沒有帶走。”
說完石頭,喬嶽也照了旁邊一張椅子:“這兒有個印子,應該是腳印,不過沒有任何花紋,兇手很可能專門處理過穿的鞋子。”一邊說,喬嶽一邊走到桌子的一邊,抬起腿懸空停在那張椅子旁,擺出一個磨刀的姿勢。
這正是孩子死前驚恐地看着的畫面。
鄭靜退後一步看了看喬嶽的姿勢,以及孩子屍體所在的地方,大概在心裏描摹出當時的場景,孩子眼裏的恐懼和絕望,兇手殘酷的行徑,讓她心底不禁騰起一股憤怒。
“這是什麼。”鄭靜指着桌子上一個小小的印記,俯下身子查看。
喬嶽也跟着仔細看了看,只見那磨刀石邊上有個小小的半透明凸起。
“蠟?”喬嶽提出了一個可能。
外面傳來腳步聲,鄭靜抬頭,來的是老熟人了,有刑事案件多半也有他們。
“這裏也看一下,既然屋子裏沒有通電,那麼照明也只有燈和蠟燭兩種可能。”鄭靜朝着桌上一指,與來人打了個招呼,帶着喬嶽先一步離開這不大的老屋,到外面進一步調查,並等待結果。
重新走到太陽底下,喬嶽忍不住剁了兩下腳:“在裏面還真有點不自在。”他忍不住咕噥了一句,“組長,我還是到附近調查一圈咯。”
喬嶽的工作時間甚至比鄭靜還長一些,最擅長的就是從人群中搜索信息,也包括不少認識的各路人脈。很多時候,其實這些遊走在大街小巷的人會無意中看到不少有用的東西。
鄭靜轉頭回望那孩子的屍體,法醫正蹲在一旁仔細查看着,因為有賈小甲傳達了鄭靜的意思,那邊對手腕切口處的皮膚也采了一些樣本分裝。
小黑屋、極少的線索、被殘殺的孩子——鄭靜突然一凜,立刻大步走出門,正好撞上匆匆趕回來的易小乙。
“老大?”易小乙疑惑地看着鄭靜,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露出這樣着急的神色。
“怎麼樣?”鄭靜不急着解釋,只等易小乙那邊的情況。
“屋主說他已經很久不來這邊了,只用一個鏈鎖鎖着門。”易小乙立刻彙報,“附近也沒有丟失孩子的家庭,至於出入的陌生人,也沒特別注意過。”
幾乎是完全沒用的信息。
因為在預料之中,所以並沒有覺得多失望。
“小乙,回去一趟申請調用一批資料,關於X鎮山中找到多具孩子屍骨的案子檔案。”鄭靜神色凝重,目光落在不遠處正擦着汗往這邊過來的派出所所長身上。
那所長手中拿着份資料,鄭靜猜測那可能是失蹤兒童的檔案,這樣說來她一時還真走不開,還好易小乙過來了。
聽完鄭靜的吩咐,易小乙露出詫異的神色,緊接着神情也如同鄭靜那樣凝重起來。
那個案件,因為地區原因並不在他們所屬的刑警大隊管轄當中,只聽說是因為線索太少,根本找不到兇手的一絲痕迹,所以至今沒有進展。
鄭靜也是一時間突然想起的,多少也有點夏萱的原因——畢竟鄭靜的生活中一直有夏萱存在,雖然她看上去性格開朗又喜歡做惡作劇,看上去像是無憂無慮,但鄭靜還是記得這個孩子也是那些慘死的孩子中的一員。
那天,從山上大槐樹下挖出來的屍骨,一共有六具。
六個無辜的孩子喪命在大山之中。
兇手是一個戴面具的人——這是夏情無意中說起的,夏萱只記得這個。
易小乙知道這個案子有六個孩子喪命,如果真的和現在這樁命案聯繫上,兇手可真的是個可怕的連續殺人犯。
“我這就去!”易小乙立刻對鄭靜說,轉身就去找車回警隊申請調取資料。
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能指明這兩者之間有聯繫,所以必須遞交申請通過上級審核才有資格去獲取資料,但是現在的情況分秒必爭,鄭靜他們都明白這個道理。
“鄭組長,兒童的失蹤檔案篩了一遍,恐怕就是這個孩子了。”派出所所長將一疊薄薄的資料交給鄭靜。
因為死去的孩子身上的衣服都還在,屍體發現的又早,所以在篩選時並不困難。
鄭靜翻開資料,筆錄中記錄的孩子丟失時的着裝確實和死者一樣,照片里笑得燦爛的小男孩有着一雙有神的大眼睛。
“通知這孩子的家長過來認吧。”鄭靜嘆了口氣,對派出所所長說。
所長立刻應答着又快步離開,還不時擦着汗。
外面開始出現聞風而來的記者了。
失蹤筆錄中寫着,丟失的男孩叫王小明,是下午出去玩之後失去了蹤跡,父母傍晚還不見孩子回來,詢問鄰居同去玩的孩子之後才知道小明竟然在半路跑去買東西,之後就再沒出現。
王家父母找了好幾條街,之後才到派出所報警留檔,時間是五天前。
也就是說,如果死者就是王小明,他被兇手抓走到被殺,過了五天的時間。
鄭靜將這些信息記在腦中,繞到了屋子外面的一角,也是巡邏民警發現血跡的那邊。
有一個鑒證科的同事已經在那邊採集血液,偵查周邊的可疑點。
這是老屋,牆是黃土混着秸稈等物搭成的,牆角外的沙子被一淌血跡沾染成暗褐色,鄭靜皺了皺眉,打斷正在工作的同事:“你好,這血跡看上去不像是從裏面滲出來的?”
老屋的地面並不平,中間部分比四周稍高,所以從屍體淌出的大量血液最終匯聚在牆角。
小同事看了眼鄭靜,搖搖頭:“應該不是,雖然我不太清楚這牆的成分是否容易滲透液體,但在這找到一點噴洒的痕迹,更像是有人將血倒在這兒的。”
鄭靜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如果這樣推斷,那兇手的想法就更難抓了。將兇殺現場裏的所有道具全部帶走,這一般是為了避免遺留下信息被警方偵破,自然會希望警方越晚發現屍體,這樣屍體的腐壞可以更多地破壞現場。
可現在,兇手又將血故意倒在外面讓人發現……
鄭靜心底糟糕的感覺越來越重。
“我搜集了血液,會回去化驗與死者是否一致。”小同事將採集好的樣本收好,對鄭靜說著,“這裏沒有其他信息了吧?”鑒證科的同事會根據自己的經驗和判斷搜集樣本和現場線索,不過也需要配合刑警。
“暫時沒有了,謝謝。”鄭靜將四周看了一遍,除了血液,什麼都沒有——從某種意義上說,和屋子裏一樣的“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