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蓬萊歸仙

90.蓬萊歸仙

儘管德妃被流言蜚語弄得焦頭爛額,但易貴人終歸是永和宮的人,嫤瑜要帶走,總要有個說法。

“太后聽說易貴人擅調梳頭油,想請易貴人過去給她老人家配兩種心儀的香型。”

德妃的心思暫且都在七公主身上,寧壽宮要人,一時也沒多想。待照料過女兒回到自己屋裏,腦子這才過了一遍剛才的情形,察覺不對勁。易貴人還懂得調配梳頭油,自己怎麼不知道?

幾年前動了手腳,讓易貴人失子失寵后,德妃面上表現得關懷備至,不明就裏的易貴人對她感激不盡。之後,易貴人不僅熱心地幫忙照顧送到永和宮來的十五皇子,還手把手教會七公主做燈。

七公主本就心靈手巧,再者也喜歡繪畫,所以做出的燈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性情乖順,又學得這麼一門特別的手藝,故而七公主格外討皇上喜歡。

也因如此,德妃對易貴人少了戒備,給易貴人分發物用時總會優越於其她妃妾。至於七公主常與易貴人一起相處,德妃也習以為常。

思來想去,德妃莫名地惴惴不安。原本已經躺在床上準備休息的她,趕緊下床披衣往七公主的屋走去。

寧壽花園的報春閣,明堂正中擺放紫檀雕福壽紋八仙桌,左右排同式花紋座椅。嫤瑜坐於右椅,晚霞代表太后一旁站立聽候,易貴人則站立下方。

原本嫤瑜命宮人給易貴人抬了個抹角方凳,讓她坐下回話。可易貴人看到八仙桌上的雕漆山水花鳥紋盒后,身子變得僵硬,怎麼也坐不下去,直愣愣地盯着盒子。

嫤瑜把易貴人的神色瞧在眼裏,也沒說什麼,只是揭開雕漆盒的蓋子,從裏頭拿出一朵晒乾的含笑花。頓時,一股濃濃的酒香撲面而來,讓人醺醺欲醉。

“據說把這含笑花泡進烈性白酒,九九八十一天後,酒味濃郁到光聞就能醉。如果把做燭芯的棉線浸入含笑花酒液,浸夠時日,取出晾乾,放入燈燭。如此,只要點燃燭火,近前的人聞過燭芯散發的酒氣,很快就能暈頭轉向,與酒醉無異。”

嫤瑜放下含笑花,抬眸看向易貴人,妙目凈澈,似笑非笑。

“易貴人,我說的可有出入?”

易貴人垂下腦袋,頹然軟在凳子上,“太子妃,你監視我?”

晚霞肅容接過話,“易貴人,這是寧壽宮,太子妃是代太后她老人家問話。自己做過什麼,照實回答了就是,太子妃已然對你客氣有加,切莫再顧左而言他。不然,你還指望太后能親自坐在這兒,與你閑話家常?”

晚霞身為太后的近身侍婢,又是寧壽宮的掌事大宮女,此時她的一言一行就是太后的意思,不容置疑。

“既然要送走的盒子在你們手中,我還能說什麼。太子妃既然把我請來,怕也是都知道了**不離十。沒錯,就是我把七公主的水燈紅燭換了含笑花酒液泡過的燭芯,我要七公主變成活死人,讓德妃發瘋,讓她痛不欲生。可沒想到,十一阿哥把燈拿錯,平白受了這份罪。”

易貴人撫了撫鬢髮,人也放鬆下來,倒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大家都是宮女出生,何必趕盡殺絕。德妃她自己狐媚皇上生下一群兒女,我好不容易才懷上龍嗣,竟這般容不得我?”

嫤瑜了解過當年易貴人小產時的情形,易貴人害人的動機心裏已有數,當下便沒有多開口詢問。晚霞當年也在場,也曾為易貴人可惜過,只是這會子,又是另一番況味,禁不住怨嘆起來。

“冤有頭債有主,既是德妃害你,為何不稟明太後為你主持公道?七公主與你無冤無仇,十一阿哥就更不用說了,你這報復的手段實在陰毒,反而不值得同情了。”

易貴人乜眼斜看晚霞,冷笑嘲訕道:“看到宜妃為十一阿哥瘋瘋癲癲的樣子了嗎?我想要德妃也那樣。七公主與十四阿哥都是德妃的命根子,無論是誰倒下,德妃都會受不了。”

不做母親,可能體會不出這種切膚之痛。可如今嫤瑜有了弘昰,她很難想像,萬一弘昰受到傷害,她會如何,只怕也會發瘋,難以抑制。

無論是德妃暗害在前,還是易貴人的報復牽涉無辜在後,嫤瑜沒有在這些觸目驚心的細節上過多陪易貴人體味她的痛楚與快感。

嫤瑜清麗的臉龐蒙上冷霜,骨子裏沁出一股清冽破空出塵。

“儲秀宮為你提供含笑花,在後宮造謠中傷七公主,你們是合作,還是分有主次。德妃與儲秀宮也有過節?”

易貴人的臉色剎那間刷白,原以為自己避重就輕,把太子妃與晚霞繞到自己與德妃的糾葛中去,時候一到,一了百了。誰知,太子妃撥開雲霧,直奔重點,她立刻合緊雙唇,沉默不語。

自從懷疑易貴人後,嫤瑜就派人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從內務府分發各宮的物用來看,沒有見到含笑花。這也不奇怪,本是南方花卉,北方不適合種植,一般拿不到。

終於易貴人昨日抱上這藍色棉帕包着的漆盒親自去到御花園,把漆盒塞進堆秀山一處不起眼的縫隙中。跟蹤易貴人的奴才在易貴人走後,取走漆盒。半個時辰后,來了一名小太監,在堆秀山翻來找去好半天沒有尋獲一物,只得空手而回,而這名小太監正是回的儲秀宮。

表面上是易貴人慾把含笑花交給儲秀宮的人,嫤瑜卻故意反問是儲秀宮提供含笑花,那是因為嫤瑜認為,即便易貴人懂得含笑花的功用,但她的家境與身份弄不到含笑花。

如果是儲秀宮,那就合理了。佟家人在朝為官者多不勝數,能被稱作“佟半天”的家族,想要含笑花豈不是輕而易舉。家裏頭三天兩頭就有人進宮看望,雖是在嬪位,可實際享用起來,比之妃位有過之而無不及。

晚霞着實沒料到會牽扯出儲秀宮,那可是皇上的表妹,孝懿皇后的親妹。當下,也禁聲不語,偷偷瞥向嫤瑜。

嫤瑜目光灼然,一眨不眨盯着易貴人。這時,守在外頭的扶柳說是有急事稟報,晚霞立刻出去,掩上屋門,屋裏只余嫤瑜與易貴人。

本是迴避嫤瑜視線的易貴人突然抬頭,緊着這須臾時間,輕聲說道:“太子妃,有些事點到為止,對誰都好。你若追根究底,反而會連累東宮,您且三思而後行。就算是儲秀宮給我提供含笑花,又能如何,四阿哥都偏朝儲秀宮,德妃還能與儲秀宮杠上?”

話聲方落,晚霞開門急匆匆走進,“太子妃,七公主不見了,德妃正派人四處找尋。這會子遣人過來問一聲,易貴人可否知道?”

嫤瑜握住扶手,怒圓雙目瞪向易貴人,“是不是你與七妹說了什麼?你到底要做什麼?”

“七公主去哪兒了?”易貴人顯然也沒料到七公主不見了,臉上的驚訝不比在場的人少,不由喃喃絮語:“我原本就不想活了,所以便索性告訴了她德妃害我、我卻害她的經過。”

突然,易貴人滑下凳子,倒在地上,全身抽搐,臉色變得青紫,嘴角溢出烏血。握緊拳頭一陣陣抖顫時,易貴人的雙目緊緊迎視嫤瑜,斷斷續續念着:“看着她被宜妃責打,我居然心疼了,我不想再傷害她。我告訴她真相,只是希望她討厭德妃。”

猛地吐出幾大口黑血,易貴人的眼神漸漸渙散,嘴裏的話語越來越輕,“那麼心狠的女人,居然養出白紙一般單純無邪的孩子,真是可氣可嘆啊!”

直到易貴人闔上雙目,一動不動,嫤瑜還是牢牢盯住她,牢牢記住她說的每字每句。扶柳跑進來,迅疾攙扶嫤瑜離開。從小到大,嫤瑜頭一回看到有人就這樣在她面前咽氣。

嫤瑜的腳步有些踉蹌,心在胸腔里橫衝直撞亂蹦亂跳,可她還是努力理清思路,一件一件事情吩咐着,儘管聲音卻是顫顫巍巍。

“晚霞,你親自去稟明太後方才的情形。”

“寧壽宮着人去找太醫來給易貴人驗一驗,然後收斂屍身。”

“遣人去毓慶宮告知太子殿下,請他速速趕去十一阿哥的院所。”

晚霞一一應下,看着嫤瑜的唇色失了些血色,知她必然受了驚嚇,便勸道:“太子妃,您回擷芳殿歇息,奴婢馬上就照您的吩咐去辦。”

嫤瑜咬緊下唇,一壁邁步往外走,一壁倔強地應聲,“不,我也要去阿哥所,如果七妹在那兒,我送她回永和宮。”

******

徒步茫茫沙漠,卻在口乾舌燥之時,瓊漿玉液呈現眼前,直讓胤禌大呼過癮。漂泊無邊大海,卻在飢腸轆轆之時,山珍海錯馬上擺出,直叫胤祉大快朵頤。

行走天涯海角,徜徉山水美境,佳釀美食隨時隨地出現,胤禌的每一天都美滋滋,不亦樂乎。整日陶醉於如此快樂中,也難怪他不願蘇醒過來。

直到有一天,他開始感覺到身體的不同部位感知到疼痛,他置身的世界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不時傳來,攪擾他的悠遊自在。

“十一阿哥,你聽得見微臣的聲音嗎?”

“十一弟,我是二哥,快醒過來。”

“十一弟,我是五哥,我成親了,這是你五嫂。”

胤禌本能的抗拒大家的召喚,不想離開目前的生活,所以極力迴避,不願理會。

直到有一天,他置身於暢春園湖上的畫舫,哼着小曲,吃着美味,享受無限春光。

“十一哥,是我。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凄婉的傷泣近在耳旁,無比熟識的聲音。

胤禌覺得莫名的難受,四處張望尋找。

“十一哥,我無法怨恨母妃,可我卻再也不能面對這樣的母妃。你活過來,好好孝順宜妃娘娘,讓我離開吧!”

清晰的字字句句如刀剔骨般疼得胤禌一陣陣抖激靈,他仔細辨明聲音的方向,衝到船尾,拿起船槳,忙亂地滑動。

“十一哥,我聽說妖魔厲鬼害怕鮮血,你喝兩口,他們聞不得血腥就會放開你。這樣,你就可以回來了。讓他們把我帶去,我去給母妃贖罪。”

一盞潔白無瑕的蓮燈緩緩飄來,停在畫舫邊上,胤禌趴下身子從水面拿起蓮燈。小心翼翼捧着蓮燈,越看越熟悉,越看越喜歡,與自己憧憬的溫潤君子的氣質相當搭配。

蓮燈中間有一個小酒杯,裏頭盛滿一杯紅色的液體。拿起嗅過,無色無味,鮮紅的艷麗閃着光芒,透着詭異。鬼使神差地,胤禌一口喝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嗆得他接連咳嗽。

“太好了,果然有用,十一哥,你快睜開眼。”驚喜聲如蜻蜓點水掠過湖面,輕巧,但是微弱。

“砰”地一聲,胤禌的畫舫撞向岸邊,而另一艘畫舫從他身邊啟行出航,船頭站着一位着淺粉色彩綉蓮荷紋錦袍的小姑娘,嬌俏可愛,盈盈笑容。

一眼認出,胤禌抬手招呼,“七妹,你去哪兒?”

七公主的畫舫乘風破浪飛速而去,風中傳來她輕柔的聲音,“十一哥,來生我情願生在普通的人家,有一位心地善良的額涅,那就夠了。”

胤禌登上岸,站立岸邊,拂拂衣袖,跺跺腳。此時,濃霧層層鋪來,整個湖面消失,胤禌瞪大雙眼,大聲喊道:“七妹,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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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皇太子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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