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有母襄助

22.有母襄助

昭告天下的詔書宣佈的是出征大軍贏得烏蘭布通的戰役,擊退噶爾丹,護衛國土,還漠南草原一片寧和。

冠冕堂皇之下,卻是皇帝自從回宮住進養心殿後,頭疾複發,疼痛欲裂。每日李玉白除了問診、調配藥劑、送進湯藥后,還要燃艾絨熏灸穴位,減輕皇帝的頭疼。

胤礽每日必到養心殿問安,陪伴皇父大約半個時辰左右就離開。如今在宮中,胤礽不方便再從早到晚停留在後妃進出的養心殿侍疾。

一連三天,除去晚間寢休,白日裏都是惠妃在皇帝跟前伺候,端茶倒水,按摩揉捏,磨墨鋪紙,事無巨細,無一不做。

現今皇帝的後宮位分最高的便是十皇子胤的生母貴妃鈕祜祿氏,第二任皇后孝昭皇后的妹妹。皇帝的三任皇后皆紅顏薄命,胤礽的生母赫舍里皇後於康熙十三年五月三日生下胤礽,當日就血崩薨逝,追封仁孝皇后。第二任皇后鈕祜祿氏,康熙十六年封皇后,半年後過世,追封孝昭皇后,無子女。第三任皇后是皇帝的表妹佟佳氏,康熙二十八年病危時封后,次日便亡故,追封孝懿皇后。孝懿皇后曾誕育過一皇女,不久就夭折,身前撫育過德妃生育的四皇子胤禛。

康熙二十年,皇帝的後宮有過一次大封,孝昭皇后的妹妹鈕祜祿氏便是那時封的貴妃。與此同時,納喇氏封惠妃,郭絡羅氏封宜妃,烏雅氏封德妃,馬佳氏封榮妃。惠妃與榮妃是最早伺候皇帝的嬪妃,宜妃、德妃算是後浪推進,惠妃與宜妃出身八旗官員,而榮妃與德妃入宮時是宮女身份。

及康熙二十九年,惠妃膝下有皇長子胤禔,榮妃有三皇子胤祉與二公主,宜妃有五皇子胤祺、九皇子胤禟及十一皇子胤禌,德妃有四皇子胤禛、十四皇子胤禎及五公主、七公主。

孝昭皇后與貴妃姐妹倆的阿瑪是曾經的輔政大臣之一遏必隆,因附鰲拜被降罪處罰,鈕祜祿一族的輝煌從那后一去不復返。孝昭皇后在世時,已是步步謹慎,如今貴妃雖是後宮之長,但卻平實無華、少問事務。

由此,後宮事宜大多落到了資歷最高的惠妃與榮妃頭上,宜妃與德妃分擔少許。至於侍寢,雖說惠妃、榮妃與皇帝一般年齡,可皇帝依舊被稱之為神龍氣壯,而她們就已淪為人老珠黃,床第之歡與她們早已漸行漸遠。

按說,皇帝此次回宮於養心殿調養,身邊應是宣召年輕的嬪妃伺候最為合適,可皇帝卻偏偏點名惠妃,卻叫不少貌美的年輕女主子們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嚼舌。畢竟惠妃是後宮的主事妃子,說話是有分量的。

養心殿後殿的東梢間內,午後的暖陽透過軲轆錢樣式的窗欞灑進屋內。靠窗擺放的紫檀龍紋羅漢床上,一身石青色緞常服褂的皇帝俯身躺下,閉目養神,惠妃則站於皇帝身旁,為皇帝捏肩捶背。

鬆散了一身筋骨,皇帝起身靠坐,惠妃趕緊把李玉白備好的湯藥遞上,葯溫正合適,皇帝一口氣喝下。惠妃換過清水給皇帝漱口,抽出手裏的絲帕,替皇帝點了點嘴角,隨即一碟糖漬金絲金橘呈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拿過惠妃的絲帕,眉飛色舞示意惠妃,惠妃拿起碟中的銀叉紮起一絲金橘喂入皇帝口中,兩人相視一笑。惠妃撤下果碟,搬來一紫檀坐墩,在皇帝身旁坐下,皇帝則端詳起手中絲帕一角綉制的一串紫丁香。

“這麼多年了,你的手帕還是喜歡綉丁香。”

惠妃眉眼含笑,算是應了皇帝的話。韶華流逝,惠妃眼角的細紋淡淡隱現,但後宮多年的沉澱,她的舉手投足端的是柔靜穩練。

皇帝觸摸着絲帕的光滑,如同撫弄光潔的肌膚,“這幾天你從早到晚專心致志伺候朕,半點不提胤禔。想必你也聽說了,佟家舅舅陣亡了,你這個當額涅的,就不擔心上前線的兒子?”

惠妃溫情脈脈,“皇上,自封妃以來,有幸協理後宮事宜,維護後宮安寧,妾妃榮耀之至。可好些年了,您才想起宣召妾妃到跟前伺候您。能與皇上如此朝夕相處,且還是好幾天,對妾妃來說,是多麼的難得。這寸寸光陰,珍惜都來不及,滿眼都是皇上您的安康,哪還有心思惦記別的。皇上,您是妾妃的依靠,妾妃除了擔心您,不擔心別的。”

皇帝抬眸,半信半疑,“都說女人做娘后,心思可就是一股腦撲在孩子身上了,你會不擔心胤禔?朕不信。”

惠妃眼底抹過一絲哀怨,“皇上您是不缺妾妃這一份擔憂,所以您不在意,反而置疑妾妃一片情意。”

淡淡幽幽送過一記嗔怪的眼色,“皇上,您說胤禔那孩子何嘗聽過我的話。懷胎十月生下他,沒多瞧一眼,他就被送走了。宮裏的規矩如此,姐妹們都一樣,妾妃唯是盼着他健健康康就好。待他回宮住進阿哥所,我倒是想把他抱在懷裏疼他,可他除了向我請安,說上幾句客套話,他不與我親近,我也只是干著急。他那烈性子犟脾氣,除了您,沒人能降服他,而他也獨獨尊重您,唯您的話遵從奉守。”

“你這是對朕有怨氣?朕小時候因為痘疫,也是在宮外育養多年,何曾有機會與皇阿瑪、額涅相處。等到朕登基可以孝敬額涅,額涅卻已病入膏肓,難以醫治。如今我們康健在此,胤禔也長大成人,你說說你,他不親近你,可他也是你兒子,你擔心他又怎麼了?”

皇帝瞪眼過來,沒有生氣,反而是一種平易近人的調侃。皇帝的這種口吻,通常只是在同齡的惠妃與榮妃跟前才會流露。別看承歡皇帝身下的年輕妃嬪們接連不斷,可思想上、年齡上的代溝卻是身體歡愉無法跨越的,所以往往這種談談天說說地話話家常的場面,不是任何妃嬪都有機會的。

惠妃自是明白這一點,才會有技巧地與皇帝敞開了聊敘,“胤禔他若是得皇上您萬分之一的修養,妾妃哪兒能不擔心他?”

“你呀,子不教,父之過,你這是把兒子的對錯都算在朕頭上了。”皇帝拉過惠妃的手,把絲帕放回惠妃手中,“好好好,他是朕的皇長子,朕不管教他,誰還能管教他。”

惠妃從坐墩上移到床沿,拉住皇帝的手,柔情綽態,“皇上,他若做錯了,打他罵他,您只管教養,妾妃半點不心疼。有您這般為他着想的汗阿瑪,那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皇帝把惠妃摟在懷裏,目色與光線逆向,閉眼避開刺目,皇帝說得輕鬆自然,“這可是你說的,打他罵他都行,朕可就不留情了。”

“瞧您說的,妾妃只要您身體好好的,妾妃就心滿意足了。”靠在皇帝懷裏的惠妃確實也心滿意足了,到如今,能這般與皇帝親昵,也是到頭了。

下晚時分,胤礽過來養心殿給皇帝請安時,正好惠妃要離開。養心門前,彼此見禮問好后,胤礽款步而入。惠妃停在原地,看着胤礽挺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眼中,方轉身而走,回自己所居的延禧宮。

惠妃人剛到延禧宮門前,宮裏的奴婢就迎了上來,恭恭敬敬道:“主子,大福晉帶着兩位小格格來了。”

胤禔的嫡福晉伊爾根覺羅氏生下第一女時,胤禔十六歲。接着第二年,這位大福晉就生了第二個女兒。才間隔一年,如今又懷上了,來年胤禔就該迎來第三個孩子了。

惠妃沒有立刻進去,只是暗自思量着:“胎像才穩,她怎麼就迫不及待進宮來?該是擔心胤禔,向我這個婆婆打聽消息來了。可我要如何與她說明呢?”

被點名侍疾的最初,惠妃還以為是因為胤禔在前線表現突出,皇帝才會宣召她。畢竟當初大軍出征時,胤禔被賜封副將,惠妃臉上甭提有多光彩了。可御前幾天伺候下來,皇帝絕口不提胤禔,惠妃已預料到胤禔怕是闖禍了。

直到今天,皇帝話裏有話說到胤禔,惠妃只能順勢推脫。

胤禔是她懷胎十月的親骨肉,是她唯一的倚靠,她怎麼可能不擔心。可她後宮歷練多年,她知道怎樣做才是幫兒子。如果她哭哭啼啼求皇上寬恕胤禔,只怕會適得其反。她與胤禔是子以母貴,也是母以子貴,彼此根本就是相依相托的。

故而,惠妃不怕胤禔受皮肉之苦,她就怕皇帝心生涼薄,從此對胤禔不管不顧,放任自流。打從皇太子被冊立以來,獨佔鰲頭,皇帝的心思全在太子身上。好不容易胤禔排上了皇長子,也得到了皇帝的青睞,雖無法與太子的受寵相提並論,可除了太子,諸皇子裏就屬胤禔了,這份榮耀來之不易。

既是出征勝利,驅逐了噶爾丹,為何皇帝卻無精打采,眼中分明不見興高采烈。這隻能說明,這場戰贏得粉飾不真。從來戰後都是先嘉獎后清算,平三藩如此,收台灣如此,這次,就更不會例外。

惠妃心裏有多擔心兒子,面上她就表現得有多不待見兒子。身為母親,不為兒子着想,還說得過去嗎?

當然,打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失去母親的胤礽,是永遠體會不到來自母親的這種曲折迂迴的保護性的愛,那是最無私的愛。

踏進養心殿陪着父皇一同用膳時,父子倆談古論今,和樂融融。胤礽告退離去后,皇帝沉吟許久,想出了既偏心胤禔又對出征大軍有所交代的法子。

翌日,一道聖旨急速送往裕親王大營,旨意大抵如下:

胤禔聽信小人饞間之言,與撫遠大將軍和碩裕親王福全不相和協,妄生事端,私行陳奏。留駐軍前,必致僨事,著撤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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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皇太子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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